兰草儿此刻的思绪跟着萨克斯的曲子千回百转的。手无意识地拿着小铁匙在陶瓷杯子里拌动。咖啡厅的光线太温柔,对面的文军的脸透着许多的温情,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酒精灯的淡蓝色火焰姿意地舔着透明的壶底,壶里的茶翻腾着气泡,红枣和桂元也在里面翻滚。那热烈的情形让他想起好久没和草儿缠绵了。
兰草儿最爱喝桂元红枣茶,她是文军认识的女孩子里唯一的不喝咖啡的人。第一次见面,她就笑盈盈地告诉他“我讨厌咖啡,不喜欢作派,更喝不来苦东西。”
“那你喜欢喝什么?果汁?鲜奶?”文军的话才说一半,兰草儿就接嘴“我喜欢喝桂元红枣茶,还要加不少糖的那种。”
这是一个透明的女孩子,文军当时的心里一动,这样的女孩子适合娶回家做老婆。文军追求兰草儿没费多大周折,不只是因为文军的帅气和实力。其实兰草儿是一个很好打发的女孩子,文军天天的玫瑰让她乐开了怀,又开着车来充当护花使者,更给足了她面子,兰草儿不止一次满足地告诉文军“我单位的几个女孩子都羡慕死了,我真是很爱很爱你。”
三个月后,文军胜利载得兰草儿归来,两人开始了同居。兰草儿的小女人形象在两人一起生活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不喜欢应酬,不喜欢张扬,更不贪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呆着为文军做饭,把两室一厅的居所料理得一尘不染。连生性懒散的文军也在她的影响下进步不少。文军的父母对这个准儿媳特别满意。就在两家老人的催促下,两人把结婚一事提到日常议程中。就在这当儿,单位公派文军去另一个城市工作,为期五个月。
兰草儿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文军,开始了一个人的独居生活。每晚九点,文军都会打回电话,和兰草儿躺床上煲电话粥,柔情蜜意,情话绵绵的。兰草儿一如往常地上班,下班就早早回家。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兰草儿忽然惊觉文军的电话越来越少了。这次竟有一个星期没打电话回来了,电话打过去,手机关机,住所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兰草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也许他这星期正忙哩,说不定今天晚上会打回来的,今天是周未哩。
兰草儿一边等文军的电话,一边打开了电脑。第一次进了新浪聊天里本地的一聊天室,刚换名“兰草”,就有一个过客上前打招呼。
“你好”
“你也好!怎么不换名?”兰草儿问。
“好吧,你等我,我这就换。”
结果那人换了个“借我一点笑”的网名。兰草儿不竟莞然,“你这名字有趣”。
“是吗?那就请你今晚借我一点笑了,谢谢!”
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人聊开了。那男人告诉兰草儿自己叫雷达,32岁,离异,无孩子,在一家外企工作。一个月前同居两年的情人离他而去,害得他只好上网借笑了。兰草儿感觉那男人幽默中透着无奈,很有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就陪着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聊得很晚了。抬头一看,都十一点过了,文军的电话还没打过来,她不想再等了。“算了,我要下了,明天还得上班。”
“好的,晚安!”对方很利索地回话。
第二天晚上,文军的电话还是没来,兰草儿又进了那个聊天室,才进去,“借我一点笑”就连忙上前打招呼“来了啊!”
“是的,你也在啊。”兰草儿无奈地笑,心里嘀咕:这文军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啊?
“我等你哩,都等半小时了,我以为你不来了。”
“哦,有事吗?”兰草儿不解。
“没事,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呗,我们俩挺说得来的。”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这一晚,零点都过了,文军的电话还是没来。兰草儿失望地说“雷达,我要下了,晚安!”
“草儿,明天还来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叫她草儿了,听着蛮亲切的。
“说不定哩,”兰草儿叹口气,文军,你到底怎么了?
“那我明天晚上九点在这里等你。”
第三天晚上,十点的钟声敲响了,文军的电话还是没来,兰草儿打他的手机又是关机,居所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兰草儿的泪姿意地流落下来。天啊,谁能告诉我?文军到底是怎么了?兰草儿没心情上网,倦在沙发上想文军。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竟在沙发上和衣躺了一晚上。
第四天晚上,九点刚过,兰草儿就去了那聊天室,又是“借我一点笑”第一时间就来问好“你好吧?”
“当然好了”
“昨晚我等了你四个小时。”
“是吗?”兰草儿心不在焉地回答,文军今天晚上还是不会来电话吗?她问谁去?她不知道。
“是的,你没有来,或者你来了换了别的名字。”
“不是的,我没来。”
“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别骗我,我感觉得出你不快乐,如果相信我就说给我听听吧,把你的不快说出来,你会减少一半的压力的。”
兰草儿哭了,此刻,她如此地渴望被人理解,渴望有人听自己倾诉。
这一晚当雷达让兰草儿心里的压力减少了许多,心平气和地和他道晚安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了,两人互相留了电话。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其间文军打过一次电话回来,兰草儿问他为何这么久没消息?他不作任何解释。只是礼节性地问了问草儿的生活工作情况,并告诉她因为工作有变,出差将延期三个月。兰草儿提出休假去看他,他竟一反常规地推辞了,说工作忙,会没时间陪她。
挂断电话,草儿第一时间就是上网,雷达仍在那个聊天室等着她。那是一个不眠之夜,关闭聊天室,兰草儿就梳洗准备上班了。
在夜夜的失望中,草儿习惯了有雷达的陪伴。
这天刚下班,同事们陆续离去,草儿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今天因为老想着文军,又睡眠不足,几处工作都出错,幸好发现得及时。她轻扯头发,问自己:如果文军不回来怎么办?这时,雷达的电话打来了,“今天晚上打算怎么过?”
“没打算,”草儿叹口气。
“我请你吃饭?”雷达试探地问。
“在哪?”兰草儿沉吟了一下。
“随便你,你喜欢哪就去哪。”
“好吧,那就去靓点美食城吧,那里离我住处近。”
“好的,你现在也该下班了吧?五分钟后你公司门口见”
“什么?你那么快能过来?”草儿不相信地问。
“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门口啊,就等你下来哩。”
兰草儿第一眼见雷达的时候大脑里一片茫然:这男人在哪见过,好熟悉的笑容。一身毕挺的银灰色西服,浅杏色的衬衣配着一条蓝底子金斜纹的领带。雷达熟练地转动方向盘,车子调头,向目的地驶去。
兰草儿记得那晚自己几乎没吃食物,只是不停地喝酒,雷达抢都抢不下她手中的杯子,最后醉得一塌糊涂,记忆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的雷达和衣而卧。她揉揉疼痛的太阳穴,探过身子取了自己的外衣,谁知床垫的震动,引得雷达梦呓中翻过身,一只手扫过来,压在兰草儿的小腹上。她扭头看着熟睡中的男人,他有着俊朗的五官,特别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透着狡黠和智慧的浅笑。稍瘦却挺拔的身材,白净的皮肤。草儿好奇地想,男人如他这般白净的真不多见,他一定是一个养尊处优,又惯用高级的护肤品保养的男人。她不自觉地笑了,这样出色的男人也会被女人甩,这世道真是无所不有了。
兰草儿轻轻地出招,想挪开雷达的手,谁知才触及他的手腕,他一用力,竟把自己带倒,趴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又被他搂到了怀里。才想挣脱,草儿的唇又被他用嘴堵住了,“草儿,草儿。”听到他清晰地唤自己的名字,草儿惊呆了,他的吻适时地如雨点般落遍她的全身。尘封已久的欲望被他撩拨得蠢蠢欲动,草儿感觉自己的热度随着雷达的手抚摸的位置的下降而上升,ru*房在他的舌头吮吸下盈盈挺立,一种饱胀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草儿感到了雷达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他喘着文军一样粗重的呼吸,一头乌黑的头发在自己的胸前滚动,男性的坚硬抵着她的柔软,在衣物的阻隔下仍感觉得出隐隐热度。
草儿忍不住呻吟出声,一种渴望被扭曲般的声音飞出她的喉咙。她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了那宽厚的背部,双脚不自觉地向后弓起,迎合着男人的摩擦。
“草儿,”雷达的声音仿佛从上一个世界的珠穆朗玛峰上传来。悠远而有传透力,带着一种天籁般的磁性,“草儿,给我!”草儿的心弦被这古老的呼唤声弹得狂飞乱颤,内心里充满了山雨欲来前的热高压。她渴望释放,渴望飞翔,渴望在波浪中被冲刷,翻滚。她伸出舌头,深深地回吻男人,回舔男人的胸部,轻咬那稍欠发达的肌肉,然后上伸至耳朵,他的耳廓好美,象精工细琢般的剔透。草儿轻轻地用柔美的声音回应他,“雷达,雷达”。
两人选择了最快的速度,除去了阻隔其间的衣物,终于交融在一起了。天在旋,地在转,床成了放飞他们的基地,地板成了波浪汹涌的大海……
及到暴风骤雨过后,草儿柔情似水地偎在雷达的怀里,轻轻地呵气,俏丽的脸宠红潮未褪尽,满是娇羞,如一朵雨后盛开的芙蓉。雷达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红嘟嘟的嘴。“草儿,你真美!”
“看你说的,”草儿妩媚地飘了他一眼,“讨厌!”
“是吗?我讨厌?”雷达坏坏地笑着,向她扑去。“看我不吃了你,个小坏蛋!”
“不行啦,要上班了,再不起床就晚了。”草儿一边躲闪一边指床头的闹钟。
“真不想上班哩,你敢旷工吗?”雷达开心地盯着草儿问。
“不行的,我和你不敢比的,我得上班。”草儿嘟着小嘴。
“那好,我让你去上班,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雷达又贼笑地说。
“什么条件?”
“晚上下班后让我去接你。”
草儿转动大眼睛,“嗯……”
“别嗯了,快答应,晚上我可不让你嗯的。”
草儿含羞地笑了“好吧,下班后接我。”
雷达一声响亮的口哨声穿破云宵,传得很远很远。
兰草儿很少回文军租的房子里了,除了偶尔回去拿点东西。两人一起时的第一件事就是双双关掉手机,免得被人打扰。草儿想这也是文军手机为什么老关机的原因吧!那次文军打电话回来都没人接,打她手机是关机,第二天打通了问她,回答说去同事家睡了,一个人怕哩。
和雷达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可是草儿还是常常会想起文军。她不明白文军为何这样不明不白地对待自己。所以雷达提出让她完全搬过去的事,她一拖再拖。直到有一天,雷达下去买烧烤了,草儿在看电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找上门来,第一眼草儿就认出来,她是雷达同居两年后来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的妙林。她本人看起来比雷达描绘得还要美三分,草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如雷达这般优秀的男人,也会被甩的原因了。这个女人往哪一站,别人的光芒都成了她的点缀品了。
她客气地让妙林进了屋,两人客套着,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问身份。正在尴尬之际,雷达吹着口哨进来了,一进屋,两个女人齐齐地站了起来。看到妙林,雷达的眼一阵直,紧跟着就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草儿识趣地进了房间。隐约听见外面两人压抑的声音,跟着传来妙林低低的抽泣声,还有雷达的劝慰声。草儿从雷达一见妙林时的表情就看出:他还是爱妙林的。
草儿把自己的衣物简单地打包,藏在衣柜的最下格,然后故作轻松地甩着手提袋走了出来。大大咧咧地冲雷达说“好了,表哥,你有客,我就改天再来请教吧,反正我这人脑子转得慢,一时半会也学不会的。你们好好聊聊吧!”又看看妙林红红的双眼“不要欺负女孩子哦,那可不是男子汉的作为。”雷达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阵风地旋出了门。
街上华灯初上,人流汇着车流,草儿拼命地咬着嘴唇,泪终还是无声地流落下来。她靠着广告牌,蹲下身子,任泪水模糊了眼前的灯火,人流车流。
第二天,雷达在公司门口等她,她默默地陪他走了两站路,最后终于开口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我本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我们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草儿,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也爱你,可是昨天我才知道她离开我不是背叛我,而是一种无奈,她那样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因此我不能拒她于门外,她和你一样,是一个好女孩子。”
“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是爱她的,有几个晚上你在睡梦中都喊着她的名字。”
“对不起,草儿,让我放弃你我真的不舍。”
“可是雷达,回去吧,我不是你的,我们只是偶尔相遇的两朵云,你有你的去向,我也有我的去向,我也该回去等文军回来给我个结局。”
草儿是真心想和雷达断绝来往的,可是每当他一个电话打过来,她还是禁不住要去见他。每次见面,两人总是很开心也很痛苦。在这样的情况下,雷达听从草儿的劝告,和妙林正式结婚。结婚那天,草儿早早地就送去了一份贺礼,在新郎当着众亲友面亲新娘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又有一个星期没接文军的电话了,草儿的心里涌动着狂躁,她已不再对文军抱任何的希望了。但是这样拖着她也是不应该的,他应该回来给她个了结,她甚至不愿意在这个小屋子里多呆上一天了。就在这个晚上,文军的电话打过来了“草儿,我明天回来。”
“哦,回来就好,”文军没有特别的喜悦,草儿也没有特别的喜悦感,甚至文军没说,她也没有问一句文军几点的飞机。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草儿远远地看见文军候在公司的门外。她慢慢在走了过去,文军抬起头,才半年多的时间,他明显地瘦了许多,人也显得苍白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见草儿,也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笑得很勉强的样子。
草儿随他上车,回到小屋,她以为文军会给她解释。可是文军没有,甚至连亲她一下也没有,只是忙着收拾带回来的两大箱行李。草儿坐在沙发上看他一个人忙碌着,突然一个镜框掉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非常刺耳。文军呆在那里,草儿从碎片中捡起一张少女的相片,那女孩子的笑意并没有因为碎裂的玻璃而有丝毫受损。文军怔怔在接了过去,继续收拾他的行李。
草儿倒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下,然后也进屋子收拾自己的东西。从雷达处搬回家的行李没有打开,拖出来就是,另外的东西也简单地装进了行李箱。当草儿拧着行李走出房间的时候,文军的眼里没有吃惊。
然后文军载着草儿和行李来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厅,习惯地为草儿叫了一壶桂元红枣茶。另外又让多送来一碟方糖。草儿什么也没多说,一直喝着茶,一直在不停地加糖,不停地用铁匙在陶瓷杯里搅拌着,那铁匙轻轻划过陶瓷的声音,很剌耳,和用刀刺割灵魂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酒精灯的淡蓝色火焰继续舔着壶底,兰草儿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越来越显生气了。她终于抬起头“文军,谢谢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没有让我无休止地等下去。”
“草儿,我和她已结束了,你就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兰草儿轻轻地摇摇头“就是没有她,我们也没有以后的。”
“为什么?”文军不明白地问。
“因为我不想再为别人无意义地守候,而且我已不是当初的我了。”
-全文完-
▷ 进入雨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