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自然不是折腾，但总归也隐含着说前任做的并非十全十美，所以还需要再来些修正、调整、或扭转的意思。这样，改来革去了几次之后，回头在看看，假如改后的方向恰好与之前的扭转了百分百，那该叫什么呢？就算不叫折腾，也该叫革命吧。所以革命改革和改革三者之间，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样的过程已经历了多次：就说立场，今天反左明天反右，左右相差的角度多少？就说农业，今天包产到户明天人民公社，一分一合的结果是否截然相反？就说政策，今天放宽松明天要紧缩，这一松一紧之间，财富集中了多少？人民幸福了几何？就说原则，今天让你先富明天说要同富，完成先富后你就走了，剩下的同富谁来实现？就说进退，今天国进民退明天国退民进，这进退之间，只看见权利的魔杖在挥舞，却听不到法律的嘴巴在诉说。……所有这些,两者对照，不是截然相反，也是背道而驰。

至于最后都叫改革，而不叫革命或折腾，也有自己的道理。首先是大家都还供着一个老祖宗，其次前任后任还都在一个庙堂里不是敌人只能是哥们儿，再次就算亲兄弟你死我活的算账也只会在背地里，明面上大家都还管个面子，装出嘻嘻哈哈一团和气。于是乎，约定俗成的，就一起抛开革命的激烈，去掉折腾的贬义，不管是谁，也不管干了什么，就都叫改革了。

有些这样的改革，不是这样明显对立，而是相对模糊的，就更多了。

就说伦理纲常和阶级斗争，以前这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那时要砸烂孔家店，父子划界限，夫妻不两立，斗争完全战胜了纲常。现在，阶级不让说了，圣人又回来了。这纲常的理论，就再次发扬光大了。让小秘代言不算，差点就让自己的金身立在广场看大门。这还不算，还要颁布一套《常回家看看》的法律，只要谁胆敢违背就让你尝尝专政的味道。不过，仔细想想，要全面落实这套理论，就也不该忘记三从四德，尤其该让中学女生们好好学习，这样也好在老校长需要时，更恰当的做好全面服务工作。

再说一对概念，就是“文化革命”和“文化建设”，看似同义实则对立。经历过文化革命的人，都知道那时候革命的热烈，而不明白文化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那时候的文化被革命革掉命了。好在这段时期已经过去，现在文化又要回归了。---显然不能再叫文化革命，而改名叫文化建设。而这次建的文化，光靠快男超女、小燕子好声音、和非诚勿扰人在囧途，显然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有要读书读好书。为表明这并非某首长心血来潮，而是一项长期的艰巨任务，就还要组建一个“全民阅读立法起草工作小组”，先草拟一部《全民阅读促进条例》，然后很快成为地位仅次于宪法的庄严法律。据说现在的初稿就是征求意见的，那就先提几条：读书不能只有数量，要更强调质量：首先书必须是宣传部审查过且有正式书号的，第二毛恩列斯毛邓的书一本顶十本，第三网络的不算，宗教的不算，秦火火的不算，海关偷带或走私的不算，能教会人思考的更不算。….最后还要再加个附注的括号：《毛选语录》没书号也算，与现实情况不符的领袖语录也不在此列（例如被某别有用心的人编纂的一部《半个世纪前的庄严承诺》之类的，应该作为反动标语，立即全部销毁）。这些只是抛砖引玉，还可以集思广益，些的更详细些，这样法律才更有可操作性。

不管怎么说，让百姓多学点传统文化，常讲点伦理纲常，且上升到法律高度对待，都是好事。素质提高了，就算没达到享受民主权利的程度，但至少做事会理智些，行为会克制些。关键时刻，懂得算成本收益，明白自己行为的后果。这也是建设和谐社会的应有之意。而不再是动辄就要炸居委会，抢了辆大客车杀死了几个人，最后也没捞到什么，这多不划算！

不管怎么说，一个小小的女歌手，压根儿就不会做什么炸弹，更不会真去炸那个居委会，只是她想嘴上过过瘾罢了。倒是一群前赴后继奋不顾身的二奶情人，给党的干部队伍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对此也该有个对策，是该让女人们多读些书呢？还是让男人们多听几次党课？

再有，都说教育不是万能的，一定有道理。一个小老头的一瓶汽油就烧掉了一辆大公交，这老头莫非迷路了没看见前面拐弯的路标？一个小痞子的几句低级谣言居然就要“要饭中国”，怎么看这都像是蚍蜉在撼树。

不过，四个法官一时的生理快乐，的确让整个天平倾斜了不少。而一个女人的愤然离去，更让早摸不到的底线又下跌了几个数量级。如果这些还不值得担忧的话，一个山城王闹的整个山城四年里乌烟瘴气，那几千万人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要是按一周一个省级干部的速度办下去，对红色江山的震动且不说，至少中组部培养考察后备干部的效率还真要加快一些。好在国考的大军熙熙攘攘，并不缺后来者。

据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想来“于丹多撒几次娇”，“床头多放几本书”这些，都属于小鲜的范畴，但却都有治大国的深刻内涵。这盘大棋，将军们运筹帷幄，观众们莫名其妙。不过，也许可以相信，只要将这些小鲜们烹好了，那诸如“官员财产公示”、“国企高管薪酬”、“公务员自我加薪”，“公民知情权话语权保障”这些伟大的治国方略，就已经包含在其中了。

读鲁迅的《捣鬼心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治国平天下之法，在告诉大家以有法，而不可明白切实的说出何法来。因为一说出，即有言。一有言，便可与行相对照。所以不如示之以不测。不测的威棱使人萎伤，不测的妙法使人希望。饥荒时生病，打仗时做诗，虽与治国平天下不相干，但在莫明其妙中，却能令人疑为跟着自有治国平天下的妙法在。这正如捣鬼，精义在必须含蓄，切忌发挥。盖一发挥，也就分明，进而限制，远不如含蓄之深远。正因为模胡而又无限的可能。在模胡中疑心到所谓妙法，但到头来不过是毫无方法而已。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

由此看，文化建设，道德标兵，实在也属此列，是顾左右而言他的生病作诗。而抓歌手也好，管谣言也罢，其实连拍苍蝇都算不上。况且华南虎已经灭绝了，对现代化也没多大影响。

倒是一个小小村长就可以经营起一个独立的王国，一个摔婴的恶警都能有那么大的一片光环照耀，一个并不美的美美都能把一帮男人吓得屁滚尿流，……等到谁都看到了寺庙里妖风阵阵，总要拿出一点治妖的真本领来。否则，到头来，凡人也会知道，并非妖怪本领强大，实在是这张符咒尚未开光，只是一张黄表纸而已。

于木鱼宅

2013-8-2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