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尘封的往事。
第五次人口普查期间,我接到某镇人口普查办公室打来电话,咨询一个业务问题如何解决,经过详细了解,原来------
偏僻而险峻的横山岭上,住着一户人家,户主叫中义,40多岁,妻子十几年前就已经患病离去,留下一个5岁的儿子小明。为了儿子,中义没有再娶,就那么一路辛苦的把儿子带大。儿子小学毕业后,就在家和父亲一起务农。儿子18岁上,中义用尽了多年积蓄外加举债,为儿子娶回一个19岁的媳妇芳。虽然芳也说不上漂亮,但是也还清秀。再说,芳是一个从小吃苦长大的女子,她非常勤快,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日子虽苦些但还是愉快。
一年后,芳生下一个白胖胖的儿子,可把中义和小明父子乐坏了,这个小东西的到来,让这个家每天都充满了欢乐。农村习俗,怕孩子长不大,都习惯为孩子取个贱名,一家人商量后,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猪儿”。
快乐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谁曾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猪儿两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孩子突发疾病。由于家离场镇太远,耽误了及时医治,虽然最后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医院把猪儿的生命留下来了,但是一万多元的债务让他们无力承受。
听说邻村有人外出打工,收入还不错,小明萌发了外出打工还债的念头。虽然舍不得娇妻弱子,但是,用锄头在黄土里刨得出多少东西呢?春节一过,小明在芳的泪眼和儿子奶声奶气的“爸爸再见”声里,踏上了前往广东的打工路途。
小明走后,家里的负担更重了。
中义是家里的主要劳力,田土里的事就基本是他的了。芳也很能干,养了几只猪,同时把家务事做得干净利落。唯一让他们担心的是,当初为救孩子向亲朋借的债。
半年过去,小明在广东一点音讯也没有,钱一分也没有寄回来。但是,陆续已经有人上门问债了。一家人节衣缩食,除保证孩子的最简单的营养,两个大人只吃咸菜下饭,偶尔吃些新鲜蔬菜,肉是别想了。到了十一月,小明还是没有音讯,讨债的人更多了,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他们把猪卖了,加上平时卖菜积攒的一点钱,好不容易凑了3000元,还了几家骂得最厉害的亲友,又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以及赌咒发誓一定还钱,债主们勉强答应稍缓一段时间。
那天夜里,芳病倒了,发高烧,说胡话。中义急坏了,把猪儿寄放在两里外的邻居家(这是他们家最近的邻居),连夜背着芳下了山,五个小时后到达了镇卫生院。医院诊断是肺炎,要住院,让中义先交500元住院费。可是哪里来钱啊?身上一共就几十块钱,这已经是家里的全部款项了……眼泪从中义眼里一下流了出来,他突然翻身跪倒在院长面前,痛哭失声:“我求你们救救她吧,她丈夫已经快一年没有音训了,儿子才3岁呀……我卖血行不?求你们一定要救她啊!”芳经过一路颠簸,这时已经有些意识了,看到这个样子,也悲从中来,眼泪不停地涌出:“爸,算了,我们回去吧,我会挺过去的。”院长的心一下软了:“先医治吧,你打一张欠条。”
芳的命总算救回来了,只是,旧债未了又添了新债。
只住了两天院,当病情稍有好转,中义马上背着芳回家了,一路上很多人指指点点,谈论他们有不正当的关系。
芳病体虚弱,要静养。每天,中义清晨五点就起床了,忙完田土里的活计后,就早早回家,做饭做家务带孩子,还为芳准备容易消化的稀饭,送到床前。这一切,常常让芳感动得热泪盈眶:要是丈夫在身边多好啊!可惜小明一去就杳无音讯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好不好。
有了中义无微不至的照顾,芳的病很快就好了。病愈后的芳对中义多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快一年了,没有和丈夫做爱也没有和其他任何男人有身体的接触,但是,毕竟是一个才结婚不久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也有生理上的需求啊。来回十个多小时伏在中义那宽阔的背上,也让她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强大的吸引力。可他是自己公爹,是猪儿的爷爷啊!芳只有用尽力多做家务,关心体贴中义来汇报他。
春节来了,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了,小明还是没有音讯,中义和芳都心里发慌。一天下午,他们跑去邻村打听小明的下落,可没有人准确地知道。有人说和小明在开始的时候一起打过工,但是由于小明初次打工,没有什么技能和经验,很快就走人了,以后就不知道了。也有人说四月的时候看见小明和十几个人跟着几个大汉上了一辆卡车,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有人说,后来看报纸上说有辆载着人的卡车出了车祸,翻到河里去了,只捞到了几具尸体,其他人不知下落……中义和芳都知道,小明在大山里长大,是一点不会水的啊,何况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小明也没有任何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听到这消息,芳承受不住了,一阵热气冲上脑顶,她晕了过去。
芳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了,已经是在自己家里,猪儿已经在小床上熟睡了,只有中义还守候在床前,看见她醒来,脸上透出一阵惊喜:“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芳的心一下热了起来,想到中义对自己一年来的关怀和照顾,又想起在中义背上的那种酥酥的感觉,她的心“咚咚”的跳起来,心里一阵发慌。中义站起身来:“饿了吧,我给你端饭去。”
“爸,你坐下。”看着芳清澈的眸子望着自己,中义的心也一阵异样。媳妇太苦了,她才23岁呢,小明就这么走了,让她怎么过呢?近一年来,和芳相濡以沫,共同维持这个贫穷的家,他也对芳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是,自己是公爹,芳对他的关注他虽然也有所感觉,可怎么能做那种lu*n伦的丑事呢。中义不安的坐下来,搓着双手:“嘿…嘿…你把饭吃了再……”这时,芳滚烫的身子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我不想叫你爸了,不想叫爸了……不叫……”
面对这么好的女人, 17年没有碰过女人的中义就算自制力再好,也无法不动心了…………
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新的动力催他们更加勤奋。中义虽然45岁了,但是由于长期劳动,体质还是很好的。这时,很多地方都在搞基础工程建设,为了尽快还债,中义决定外出打工。五月夏收后,芳含泪送别中义……
中义走后不久,芳发现自己怀孕了,一阵高兴之后又是一阵慌乱。高兴的是,这是自己和心爱的男人的结晶啊;慌乱的是,这个新生命和猪儿的关系怎么办呢?是猪儿的弟弟还是侄儿?她想告诉中义,可是无法联系,自己不知道中义在哪里啊。芳在无可奈何忧喜交集之中,度过了那难熬的岁月,于次年一月初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叫做狗儿。
中义的运气可以说是出奇的好。他来到城里的时候,一家工程建筑公司正在招工,不要技术,只要有劳力就行,工作主要是下井挖泥,为桥梁打地基等。中义为了他和芳的未来,什么苦活脏活都接,别人要他代工,只要出钱他就做。工作非常累,他每天除了工作和吃饭,其他时间全部用来睡觉。虽然累是累,但是收入也可观。他想给家里带信,可是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想打电话,可是村里还没有通电话呢。想回家一趟,又实在舍不得放弃那一天几十元的收入,那可要在黄土里干很久才能挣到的。
到了年底公司放假的时候,中义已经打工八个多月了,除了生活费用,他整整存下了一万元钱,帐是基本可以还清了。
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有不少人向他投来怪异的眼光,他揣揣不安的想,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回到家里,大吃一惊:芳居然为自己生了个儿子了!他也想到了芳担忧的问题,一霎时,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各样的感觉全来了:幸福的、尴尬的、喜悦的、伤心的……想到四邻的议论和怪异的眼光,中义有点心虚。可是芳的目光很坚定,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信心:自己的生活自己安排,管别人的呢。
中义决定春节过完不再出去打工了,看着芳大半年来变得憔悴,他不能让芳一个人承担那么大的辛苦。现在无债一身轻了,一家人就平平安安的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吧。
谁想,老天就是喜欢作弄人。
大年三十晚上,小明回来了。
小明确实是和十多个人一起,被几个招工的大汉带上卡车走了。但是,翻的不是他们那辆车。招小明打工的是一个黑社会团伙,他们开黑矿需要工人,看小明还年轻力壮,就把他带走了。可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为了保密,矿上严格限制了他们的自由,不准和外界联络。打手们把守着各个要道,谁如果逃跑,抓回去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小明亲眼看到一个逃跑的打工崽被灌辣椒水、用竹签穿指甲,折磨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因此,小明在那里过了半年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后来终于有人逃跑成功报了案,在公安机关的解救下,他获得了自由。但是,由于被骗上当,一分钱没有挣到不说还花光了路费,小明觉得无脸回家,想写信又无从说起。因此,他那年春节也没回去。他白天找工作,晚上睡桥洞,衣服脏了就在河水里搓搓。春节过后,他终于在一个砖厂里找到了一个打毛坯的工作,靠他的吃苦肯干,加上人也机灵,很快得到老板的信任,站稳了脚跟,还被老板指定为一个小头目。一年过去,他增长了很多见识,也积攒了几千元钱。在这个大年三十晚上,小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里。
………………
这算哪们子事啊?芳只是低头流泪,中义低头无语恨不得地下有个洞钻进去,小明额上青筋暴涨,拳头紧握。猪儿在屋里跑来跑去:“叔叔,你不准欺负我妈妈喔……”“妈妈别哭了,要乖哦。”…………
三天后,了解了事情的整个经过的小明,留下五千元钱和同意离婚的字据,离开了这个让他无法面对的家,到遥远的南方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
现在,人口普查表上要填家庭成员与户主的关系,户主是中义,芳是配偶,狗儿是儿子,猪儿呢?他是中义的孙子芳的儿子狗儿的叔叔同时也是狗儿的哥哥啊!
经层层请示,国家人口普查办公室答复:类似情况,可将女方作户主填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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