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有人对我说：在生离死别面前，每个有感知的生命，都会敬畏和学着坚强，那些别人眼中长不大的标签，只能在昨天偷偷被发现。0°里，思念慢慢被冻结，连丢不开的画面，也不再一张一张浮现。你会发现麻木的不是肢体，忘记的不是不见，只是这一刻，我要用心怀念！

昨天，晴转多云，没有风。我在成都。

空气里难言的憋屈，折磨着每一个等待雨天的人。晚上12点，空气依旧闷热，我躺在床上，逗着瞌睡虫，准备结束忙碌的一天。

坏天气总是预示着什么，这次也没有例外。

昨天，我在资阳听到朋友讲来她友人离世的噩耗，心中一阵苦闷，不知怎么劝解，给她写下几条短信，就不在问起，毕竟我不善言辞，难保不会把人弄哭。

回到成都，已是下午2点。闷热的天气，阳光还在直射，走在街上，真有点欲哭无泪。想着能回宿舍躺着，多少就没那么多难看的表情。宿舍外的小卖部，老板娘站在门口，一袭白裙，精神满满。她不时注视着来回的人群，不知趣的马尾，在空中跟着她注视的方向，来回摆动。看着我们到来，她热情的招呼着，两瓶可乐，付完钱，我们径直离开，向宿舍走去。从我们身边，有很多人又走向那家小店，还是一样，没有多余的声音，他们用手比划要买的东西，付钱，离开。只有老板娘，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欢迎再来。

一觉醒来，我发现手机屏幕上，残留着没有及时接起的电话，看看时间，晚上8点。找来凉拖，左右不分的穿上，匆忙中一边用手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回复着电话。电话那头，每个人都在询问我的行踪，我慢慢悠悠的按照他们想要的结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准备洗脸，可水龙头就是吐不出东西来，失望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手使劲的揉着眼睛，还是没有用处。我傻愣愣的坐在床沿，看着桌上的台灯，一张儿时的照片穿破灯光，进入我的视线。家乡没有水泥路面，夏日夜晚，领居家的小伙伴们，玩累后，都会来到院子里，躺在尚有余温的青石板上，望着星空遐想，大人们则会说着闲话，等着女人做好晚饭，唤自己回家。照片中，我就站在院子里。

街上没有阳光炙烤，可能会凉快很多，说不好会有风。一边想着，拖着还没醒来的身体，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灯光下，人们的表情，显得格外夸张，只有样子，细节都是一样，如果你笑，千万要有声音，不然谁知道你在做什么。小卖部里，老板娘依旧大声招呼着来往的人群。有一对拉着手的年轻男女，在店门前停下，女生在男生耳边说着什么，知趣的男孩买来冰水里拿出来刚拧开的水，递到女孩手中，然后拉着手说笑着离开。老板娘满脸堆笑着目送他们离开，说着那句没人在意的话，欢迎再来。

没有心情照顾自己的胃。漫无目的的走，直到河边广场传来歌声，我知道可以在河边一个人坐坐，也不免一阵欣喜。虽然蚊子依旧猖狂，但河边终究有点风，还是急忙往河边走去。

还没到河边，广场上的歌声开始呈几何倍增大。裤兜里，电话开始吵起来。一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想着可能是友人的玩笑，轻松的翻开短信。坏天气，总会让人心情跟着变糟糕，而这条短信，直接让我掉进冰冷的谷底。我迫不及待的打通电话，那头的声音，我不是很熟悉，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我问道他父亲，他突然大声哭了出来。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跟着他，抽噎着，直到他挂断电话。

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家的孩子，别人都叫他二蛋，我却一直叫他哥哥。后来我们搬家，就没有再联系，这一别就是20年。

歌声依旧鼓噪着刺激我的耳膜，可我听到的只有他父亲在山间唱出的乡间小调。呆坐在草皮上，望着夜空，他们的身影在脑海中放电影般掠过。

他的父亲是一位淳朴的庄稼汉，守着几亩土地，四季忙碌，一辈子都不曾离开。在我的记忆中，春耕秋收，农闲农忙，他手中时刻都是活，没有停下的时刻，田埂地头，庭前院后，他奔波的身影，处处都有。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干净利落。我还记得，每年农闲时，总是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到他们家，后来才知道，他会很多手艺，那些人慕名而来，请他做事。竹编厨具，竹织农具，制砖烧瓦，这些逐渐没落的技艺，他都非常熟练的掌握。我曾好奇的问过，他总说眼睛就是无声的师傅，只要虚心，多看多听多记少说，就可能学会，他朴素的人生哲理，到今天依旧影响着我。

他走了。

我不知道，下次回家，是否还有高八度的声音叫出我的名字，然后目送他下地干活的背影远去；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端起酒杯，听他说着邻里乡间的琐事，然后一杯跟着一杯；我不知道，是否还有爽朗的家乡小调，会在山间田野飘荡，然后一群孩子跟着他大声合唱，送走黑夜，迎来黎明；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说声抱歉，然后痛哭流涕，期待他还会回来。我不知道，他是否曾念起我，但我知道，他一生清贫，一身努力，一声回家的呼唤，我在千里万里，不忍细听。

他不回来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不可一世的家业，却用质朴的情怀，尽责的照顾身有残疾的妻子，一生一世，直到自己离开。

夜里11点，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我拖着没有归意的身体，往没有开灯的家走去。路边，小店的灯还开着，老板娘终于坐下，但是还是笑脸迎接着来往的人群。

朋友说：回不去也是昨天。我终于读到无奈后，那份坚守多么可贵。今晚的夜空特别干净，我会在那里等他迟来的身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