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在吵架，男人说女人总是这么疑神疑鬼斤斤计较，女人说男人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男人不愿吵下去，女人咄咄逼人，对男人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明天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男人回了一句，离就离，没有你的世界我照样过得很好。

男人和女人都不记得这是他们的第几次吵架，只记得每一次的吵架都说要离婚。以前的吵架都是男人先缓和了矛盾了，这一次，男人再也忍不下去了，铁了心要成全女人的要求。离婚对他们来说，好像早已经注定了。一件事情未来的结果，在结果到来之前说多了，结果就一定会像预料中的事情一样发生。

男人和女人吵完架，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女人在卧室里泣不成声。男人在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红酒，倒了满满一高脚杯一饮而下，房间里的女人拿着手机许久拨不出一个号码，只是一味的哭，心都碎了。

女人趴在被子上，眼睛的泪还没有干，时不时还会抽泣一下，也许是睡觉都进不了状态，还在想着方才和男人的吵架的时候说的离婚，在想明天就要去民政部门办理离婚手续的事。女人把门反锁着，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是凌晨一点四十六分，女人疲惫的睡了。

男人在客厅看球赛，电视声音关得很小，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球赛结束的时候，男人看了一眼时钟，两点三十三分，男人略显疲倦，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想睡觉了，男人用遥控器关了电视机，躺在沙发上睡了。男人没去想离婚的事，直接就入了梦境。

男人睡觉的时候抱着一个大熊娃娃，那是女人在看电视的时候抱着的大熊，男人还记得，这个像娃娃是因为女人很容易被电视里的暴力和恐惧情节惊吓，所以男人买了这个大熊娃娃给她，让她受惊吓的时候就紧紧地抱着。

清晨，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正好照在女人的脸上，柔和得还有些刺眼，女人睁开浮肿的眼睛，气呼呼的起床又气呼呼的跑厨房间，想大声叫男人的名字，却看见男人正端着一锅八宝粥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系着围裙，桌上放了两个馒头和两碟小菜，还有两杯牛奶。

男人看见女人出来，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笑意，男人叫女人去刷牙洗脸，再过来吃早餐，男人说帮她先盛一碗放着凉一点再吃。

女人从洗浴室出来，想要擦干手上的水滴，男人抽了两张纸递给女人，说，擦一擦，准备吃早餐，吃完早餐还要去民政办。

女人听男人说要去民政办，又看见男人今天的表现，她在想，男人是在抓紧时间要把她赶出去的，也罢，吃了这最后的早餐，我和你就不再是夫妻，从此不用再受你的气。

女人端起男人盛好的八宝粥，刚喝一口就被烫得吐了出来，男人一看，马上倒了一杯凉开水过去，女人不予理睬，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喝碗里的粥。

男人收拾了碗筷，擦了餐桌，一切都打点好了。临出门，男人问女人，你的身份证带了吗？女人扣上墨镜，没说话。

男人和女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男人和女人都不说话。

女人心里寻思着，过了今天，就什么也不是了，曾经的几多欢乐也不能再想了，女人偷偷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在望着远处的车辆，他好做好招车的准备，男人比女人高，女人看男人的时候抬着头，透过墨镜，女人看见男人的下巴有一撮黑色的胡子，显得有些凌乱和颓废，女人又看到男人的胸前，白色t恤上那个一箭穿心的图案上，有几滴污渍。女人清楚的记得，那是她买给男人的生日礼物，他很少穿，而胸前的污渍明显是早上在厨房留下的。女人突然心痛了。

女人沉抑片刻，男人说车来了，上车吧。男人像绅士一样的打开了后车门，等女人安全上了车，才慢慢关上门，男人则坐到副驾驶座上，关上车门，和司机说去民政办。

去民政办的路是城市的主要交通道路，车辆太多，路上显得有点堵车，司机开得很慢。男人开始和女人说话，男人问女人，一直在说的这一天终于来了，过了今天，明天我们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感觉。

女人很平静的说没有任何感觉，早就知道的结果，也没什么喜出望外或者大失所望的感觉。女人反问男人，你呢。

男人说他有点不快乐。男人的话刚一说完，旁边的司机说了一句话，怎么会不快乐呢，每一对恋人不就是等着这一天这一张纸吗？

男人傻笑，说，师傅，我们已经不再是恋人。我们是在等这一天和等这一张纸，不过我们是去离婚的。

女人听到男人说的离婚这两个字，心底突然被刀割了一样，忽然痛得厉害。

司机听到男人说去离婚，居然猛踩了一下刹车，听到后面一阵喇叭声才反应过来，继续慢慢的开着他的车。

男人告诉司机，师傅，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但是我们总是在吵架，生活中好像没有太多共同的语言和爱好，我们都对自己的婚姻感到迷茫和悲观，所以决定离开，也让彼此都有一个新的开始。既然合不下去了，也只能选择分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男人和女人，说，小伙子，刚才看你给后边这位妹子开车门的样子，我能看得出来你心里很在乎她，深怕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才会小心翼翼的用手挡住车门边框，你是在防止她的头会撞上去。可是你这么担心她爱护她，为什么会选择和她分手呢？

男人对司机说，我以前给领导开车，我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可能刚才也是习惯了而已。

司机又问男人，你给领导开车是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说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司机听男人说六年前，司机又问，六年前的习惯你一直保持到现在的还有多少？

男人想了想，没有回答。男人在心里想，除了这个，也许真的没有了。

司机又问男人，你也是驾驶员，你应该很清楚，在一定条件下的副驾驶座位置是比后排座位更危险，而你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了你的夫人，你这也是习惯吗？还是你每一刻都在替她的安全着想？

男人没有说话。

司机又问女人，你真的觉得你的先生不爱你了吗？

女人也不说话。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女人的脸，墨镜下竟然有两行眼泪落下。司机又问男人，你觉得离婚以后，你的夫人就会比现在过得好吗？

男人突然很羞愧，他不敢转过头去看女人，鼻腔中一道酸楚在盘旋着，他知道那种感觉很快就会变成眼泪流下来。

司机打开音乐，缓缓传来的是歌曲《求神》的前奏，司机说那是他最喜欢的音乐。

男人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心里早已哼出了几句歌词：曾经有一份真感情，摆在我面前不懂去珍惜，总是要等到失去了等到远去了，才会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够重来一次机会……

当音乐真正开始的时候，男人的思绪被打乱，跟不上音乐的节奏，脑袋里只有女人送给他身上穿的这件t恤时候的情景，那天，女人在家里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菜，在开红酒的前一刻，女人拿出那件t恤说一箭穿心的时候，女人给了他一个吻……虽然那是三年前刚刚在一起时的记忆，但是男人还能很清晰的记起，女人当初留在他嘴上的吻是多么的温柔。

一首歌还没有听完，车已经停在了服务中心大门外。男人看了计价器上的数字，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钱给司机。

司机接过钱，没有及时找零。又停下来对男人说了一句话，你的夫人看不出你爱她，但是这一路上从你为她开车门，到现在的付钱，她在你眼里就是最爱最疼的女人。如果你真心是来离婚的，这打车的钱你不会一个人出。

司机把钱找给男人，司机笑着离开了。男人和女人站在服务中心大门外，一直不敢迈开步子走进去。

烈阳照在女人的脸上，反射过来的光线让男人闭了眼。刹那间，男人眼角有泪滴滚落。

女人用手里的纸巾帮他擦去了眼泪。转过身，自己也泪流不止。

男人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嗓子说，走吧，进去领号排队。

女人没有转身，男人走到女人面前，想看个究竟。

女人突然扑在男人怀里，哗的哭了。女人一边哭一边说，老公，我不离婚了，我们不离婚了。

男人伸手把女人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就像失而复得的东西，男人抱在怀里舍不得放开。女人越哭越伤心，男人听了很心痛。

男人对女人说，不行，在一起我给不了你自由。

女人在男人的怀里使劲的摇头，我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在你身边经常会让你不快乐，男人继续说。

女人突然给了男人一巴掌，离开你我会痛。

男人不再说下去，又把女人揽在怀里。

女人想挣扎出来，男人用力揽着不放。女人放弃挣扎，轻声说，是你带我出来的，你要带我回去。

男人愣了。女人继续说，家里的烟味，你要彻底清理干净，还有，明天还想吃你做的早餐……

男人把女人松开，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没问题，又牵了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