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大学毕业,从江西南昌回来已经整整两年了,青涩小少年的容颜已在行迹如风的时光中渐渐退去。两年,心的海平面,有意无意,被很多“浪潮”席卷着。
刚回来的时候,我给自己一个三年的期限。如果在三年内,我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如果我离自己的目标还是很远,就会义无反顾地再离开。时间弹指,眼看三年期限就要来了,但再离开的心情,似乎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相反,每次,看见妈妈对我恋恋不舍的眼神,我就特别特别庆幸我回来了,特别高兴我就在她左右。于是,那些所谓的梦想,所谓的追求,即使因为回来失去了最初的意义,我也都能在她的一颦一笑里,找到了最真实也最温暖的感动!
是回来,我才得以和她有太多时间接触;是回来,我才有机会近距离地看见她辛苦的点滴;是回来,我才知道,原来谁都替代不她在我心里的地位。
从今天起,陆陆续续地,我都会用文字,记录着和妈妈的点滴。我知道,时间是沙漏,会越捏越少。如果有一天,转身之后想要有所发现,至少文字载满了所有珍惜。在我心灵的版图,有一块地方,肯定只为她留着……
周五,回家
上周五和市检察院的回县里,正好顺路回家去看妈妈。时间过得真的是快,周五和周五之间,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时。然而这个眨眼的瞬时,在我是一秒,在妈妈,却驻满了一周的等待……
不记得是上周星期几,打电话回家,我说一有时间我就回去看她,在电话里她立即就问:“哪天嘛?”
自从妈妈生病,很多话对于她来说,要让我们听明白已经很难,偶尔几句简单得再简单的话,也只有她情绪非常好的时候,才咿呀得稍微有点脉路。
纵然生病,她从来不刻意说“你回来看我”,但往往又是在不刻意、无意识地追问我回家时间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揪得特别紧。现在,回家的频率是一周一次,最长也只能是两周。而此前,半年,一年,我不见得那么依恋家,依恋家里牵挂着我的那一堆人……
上周五办事结束,被雨留在了县城一直没能及时赶回去。到家的时候,整个村庄因为雷雨天气黑得比往日还要早,又因为停电,到处黑漆漆的。顺着刷过红漆的门打开的方向看去,电视机、沙发,凳子,各按各的位置放着,三步两步进去没看见妈妈,折身进厨房,她正坐在椅子上给炉火加东西。劈头盖脸第一句我说:“咦,也不怕摔跤,又没有人要你做这些,自己不爱惜自己!”骂归骂,看见妈妈不仅可以坐,还可以动手加火,其实我内心是高兴的,至少,她又让我看到了她日渐健康的样子。
以前,外婆还在的时候,和我说话总是重三遍四,那时候妈妈说外婆是老了。现在,外婆走了,妈妈和我说话,开始有重复的迹象。有些话,其实在回家之前她在电话里已说过,刚进家门的时候又说,几分钟之后,她只要想到,便又全部否定了之前说过的继续说着。这算是上周,妈妈呈现给我的异常之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外婆。而这小段时间,在我的梦里,外婆的面容,总是清晰地出现……
晚上。停电的村庄依然安静,只有隔壁组死了人的哭声在蔓延,偶尔会听见一两声狗叫。给妈妈洗脚,蜡烛灼灼的光影跳跃中,妈妈又开始依依呀呀地说话了,大意是什么死或活的。家里只有我和她,用热水浸泡她的脚,顺着大腿往脚趾给她按摩,我说:“我总是信善的,你看外婆那么善良,所以活到了九十九。我们是外婆的血脉,她一定会庇佑我们长命百岁的。”妈妈没有说话,只在我给她按摩背弄痒了她时,她才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椅子的把手朝外,妈妈是背对我坐的。大腿分开,我坐的小凳子比妈妈的椅子矮,但她的背,还是不高不低地正好落在我的怀里。以前,其实也给妈妈捶过背,很小的时候了吧,那时候总觉得妈妈那么高大,永远不会老。被她牵着走,背着走,或她只是坐着给我梳头,在那时候,好像都是天经地义的。那时不懂事,妈妈再累也要她背,因为她不会像爸爸一样只拿两只手环扣着,背也不像爸爸那样因为瘦弱而梗得我不舒服。我想,其实这些,就是妈妈的味道了吧。如今,妈妈越来越像我的孩子了似的,一言一行,好像都要看着我脸色或心情了。上上个星期打电话的时候,我说一句,她答一句,我吩咐一句,她“哦”一句,末了我说妈妈要好好吃药,这样我才会安心上班,也才会想要回来看你,她像听明白“妈妈”的话一样说:“我吃的呢。你哪天回嘛?”
其实妈妈不到六十岁,而一场病,让她离六十岁远了又近了。其实,我更愿意她朝六十岁走去,而不是活在六十岁心智却不及六十岁的人,但我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就像哥说的,她能保住命,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万幸。
回想妈妈生病到现在,三个多月了,她从不能发音到现在的依依呀呀,从不能吃饭到现在自己动手,从不能翻身到现在可以下地走走,从没有意识到现在能笑能哭,其实这些,都是慢慢向好的表现。虽然距离医生说看半年是否能恢复的时间越来越近,而妈妈好像也没有预期的那么快恢复,我们也还是一直梦想着,希望着,并寻找着尽可能让她也可以恢复说话的药方。而她自己,何尝不是一直都在与我们共同努力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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