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再见之后,不曾回头。
世间任意两个个体不会无缘无故地相遇,但你却曾不止一次地试图说服我,与你相识,只是一场意外。目光饱满瓷实,不容置疑。
你总会命令般地让我叫你楔子,你说自己是天生的分离使者,再紧密的木板也能撑出一道无法重合的缝隙。学生时代的自己,就曾有意无意地牵连进入10多段开头美好结局潦倒的爱情。比较经典的一次便是无意将水杯从宿舍四楼摔落,正好砸在一对情侣前进方向3米处,六目相对的三日后,同宿舍楼的那个女孩子便恢复了一年前的单身生活,独自一人拎个热水壶,带着耳塞,然后以往等10分钟才能听到的踩高跟的节奏,如今1分钟就能不绝于耳---
每次说完一个段落的时候,你总会习惯地续杯,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呵护一个新的生命。
你却很少打听我的生活,除了礼节性的寒暄之外,你甚至不曾问过我的名字。或许在你眼里,已经有那么一些信息代表了面前这个个体,就已足够。
你坦白说其实我不是你的唯一目标更不是第一目标,在此之前你曾用同样的方式和不同的人交流你的想法,也曾有过见面倾谈的念头,只是都无一例外地落空了,不过你依旧坚定地说,与我相识只是一场意外。
记得那是我来广州出差的第三个晚上,夜风清爽,各式的灯火将整个城市映衬得瑰丽夺目,神采奕奕。慕名去到市中心附近的清吧,试图从一个特别的角度,来回想自己,或是观望他人的生活。
然后随着一声微信消息提醒,你出现了。你表明意图说只是想找一个人分享自己的悲欢,然后体验离合。一向行事谨慎的我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对信息置之不理,也许是因陌生环境滋生的孤独感让我去在意每一个能分散注意力的契机,又或许只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自然现象 ¬¬——同样的事情你拒绝了100次,却并不代表你一定会拒绝第101次,这不是一个真理,却客观存在。
你说日渐熟悉的环境有让自己迷失的倾向,每天和同样的人说话,处理日复一日的事情,内心积淀的灰色情绪正一点一点吞噬掉自己的笑容,你开始惶惑不安,紧张的心绪让你再也无法冷静,而你认为的可行的突破口之一,便是触碰陌生。
接下来的几天,你却没有联系我,我以为你将要同那晚酒吧的旋律一样,在我脑海里打几个转,便消失殆尽了。然而却没有,在午后的一个小雨天,你给了我一条讯息,说在老城区的一个咖啡屋等我去品位这个城市的无奈。
或许是因为好奇,我延期了一个不太重要的客户见面会,问清路线地址之后,起身赴约。
你说在我刚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便认出了我,后来我发现,这还真不是我所认为的寒暄方式。我在你的对面浅浅地坐下,出于礼貌,我说了类似久等,抱歉之类的话语。你只是莞尔一笑,问我喝点什么,我说跟你一样。然后你推荐了一款“研磨时光”,说那里面有老广州的味道。
坐定之后,我开始不经意地打量对面的女子,随意的发髻,不规则拼接纯棉t恤外搭米色裤子,简约,大方,让人舒服。化了淡妆的五官让人看不出年龄,正在琢磨之际,你说话了,你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很开心,然后很完整地扫了我一眼,面露笑容。
我说我有点好奇这个城市的无奈,是不是和我一样,所以就来了。然后我听到了你稍许夸张的笑,伴着匙棒搅动的声响,一圈一圈往外晕。
你说前两天回乡下看海了,本打算和当地村民一同出海看日出,却不幸被告知这两个月正好处于禁渔期,然后你吹了整晚的海风后,便又上来了。我问海上的黎明大概什么样子?你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飘忽的细雨,说那是可以激发人性回归欲望的场景,见过之后将永生不忘。
然后你开始断断续续地谈论自己的生活,或是一些对当下社会现象的看法,你说曾经那段时间你也储备过板蓝根,还有高价食盐,你说你只是想更真实地贴近社会一点。
你理所当然地把我当成了一个耐心的聆听者,或许你从来都是这样,至少后来每次和你见面,你都自始至终地扮演着话题牵引者的身份。终于有一次你问我,你总是如此积极地聆听么?我故作紧张地回答,我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那一天天很蓝,我们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很久很久,看着血色的夕阳渐渐爬满对岸的窗沿。突然你转过头直视着我说,真的很开心能在这样一个时代,认识到我这样一个朋友,眼神真挚恳切。然后我意识到其实这是你第一次称呼我为朋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你又接着说,我还是决定要离开了,这里熟悉的一切太过压抑,我必须重新找一个起点来舒缓我的神经,我惧怕破碎。
然后你起身走向我,破天荒地给了我一个360度的拥抱,转身离开。我愣了一会,看着你渐渐消失在人海的身影,脑海里杂乱地闪过一些关于你的片段。
一个星期后,我也坐上了从广州飞上海的航班,你我之间的故事,就如同小说篇首的楔子一样,仅仅是一个人生命中万千次引导中的一次,可以被轻易地粉饰、删减、甚至抹去,却丝毫不会影响整个进程。
或许,我找到你希望被叫做楔子的原因了,只是,我始终不会认同与你相识是一场意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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