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八月,老泸村人真高兴。好消悉不断传来,先是合江县里泸州市里的行政官员、文物、旅游专家不断地来,接着便传出泸州市政府的旅游开发计划出台,据说总投资达数亿元,先期投资6千万元,把老泸村的神臂城开发为旅游胜地。老泸村人高兴的是,由此多了一个生财的机会。几百年的沧桑,古城堡废墟上再没有过硝烟,没有过战争,安稳的人们把废弃的城堡开垦成了沃土良田,神臂城已经什么也没有,能看到的只是一些断垣残垒。人们来凭吊的,是那用时间积沉起来的文化底蕴,那场战争,呐喊和撕杀。
可以想象,724年前的今天跟今天一样,三十几度的高温,天空阴沉沉的,显得闷热。河里满江大水,哗哗地冲击岸壁城墙。风轻轻一吹,城头的血腥味就飘了过来。有人大喊:元军来啦!元军来啦!慌乱的脚步声和铁器碰击的声音就满城响起来。
形容消瘦手拿兵器的人拼着最后的力气。孩子脸颊苍白,立在冒烟的废墟中,城堡像骸骨 一样狰狞,街头到处是尸体。许多人为了保住城堡举家老幼都上了城墙。蓬头垢面的女人在瓦砾间翻找可用的食物。3个月后,城就破了,元军攻进了城堡,“铁打的泸州”最后落入敌手。究竟是抵卸外族入侵还是改朝换代的封建帝王混战,这个问题,几百年后的今天仍是历史学家们探讨的话题。历史,什么叫历史,征战和废墟就是历史?
神臂城俗称“老泸州”,在今合江县焦滩乡老泸村的神臂山上。距合江县城30公里。古城东西长1200米,南北宽800米,四周悬崖绝壁,三面环水,长江从北流来,再绕西转南而去。城门面对险滩灌口,晒金滩,大小桃竹滩,折鱼滩等险滩紧靠城南,形成天然壕堑。公元1235年,元军大举南下,四川西北失陷,1243年,宋四川安抚使余玠命知州曹致大筑神臂城,将泸州迁治于此。
1260年,刘整为宋四川潼川路安抚副使兼泸州知州,累战有功而遭贾似道集团的忌狠与诬陷,向朝庭申诉不得,次年投降元军,神臂城首次失陷。1262年,宋四川宣抚使吕文德收复神臂城。1273年6月,宋泸州知州梅应春又投元,城堡再次陷落。1276年2月,合江民间义士先坤朋等率乡人起兵自保,捉梅应春杀之,再次夺回神臂城。不久,元军水陆并进,把城围得铁桶相似。1277年11月,“泸州食尽,人相食”,矢尽援绝,神臂城最后被攻破。
战争结束,一切又复归于平静。泸州治所迁走后,神臂城被废弃。人们在废墟上种庄稼,祥和地生活着。表面上的祥和覆盖了巨大的愤满,曾经激烈抗争过的悲愤并没有就此熄灭。曾经被占领,被统治的民族最热烈拥抱的古老神话就是强调自己的悲情,用文字牢牢记下,将自己定位于纯被害者。被害者当然是无辜的,善良的,正义的。而且由于被害,所以在道德上高人一等。汉族人一直把被少数民族统治看做是一部屈辱史,一边强度自己的被害,一边炫耀自己的抗争事迹。一直到近代,一些地方史志上仍记载的是诸如“蒙古入侵”之类的文字。事实上只不过是封建王朝改朝换代的争斗。即便是汉族人自己,不也经历了那么多的历朝换代,那么多的战乱撕杀?
对蒙古人记忆最深刻的,恐怕要数泸州人。时至今日,一谈起神臂城,这里的人们便都面露自豪,犹如那段悲壮是自己亲历,曾拿着冰冷的铁器在城头站立过。神臂城在抗元战争中前后历经34年抗争,先后五易其手,直至元朝统一全国才最后失陷。34年的争夺,足以表现泸州人的顽强,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自豪的?
无论是汉族人还是蒙古人,有一点始终没有弄明白:为谁而打仗?连年征战,究竟为的是什么?事实上,朝代更迭的战争,不外是为封建帝王扩大疆域,掠夺更多的财富。作为一般贫民,仗打完了,日子还是一样穷困,自己只不过是封建帝王的工具。一想到这就悲哀,还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在废墟的一个角落,有一个万人坑,掩埋的是战死的将士平民,刨开土层便是森森白骨。岁月已将白骨融合一体,分不清谁是守城者谁是攻城的。有趣的是,活着时相互攻击砍杀,死后却躺在了同一个坑里,让时间慢慢地将仇恨化去,共沃春华。这是不是一种嘲弄?站在残垣断垒间,我思考着这个问题。
残存的一段城墙旁边,一位母亲牵着孩子,边走边讲述着,讲述那段历史,那段听来的故事。母亲脸色平和,面带微笑。历史离得太远,呼喊砍杀之声早已随风飘去,母亲只给孩子转述一段远古文化。母爱慈善,不原把血腥与沉重交给孩子,孩子知道的,仅仅是文化的传承,中华文化的延伸!这,应该比自豪更可贵。
我想,开发神臂城的宗旨,不外于此罢。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3-23 18:22:4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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