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的“大师”们(歪批水浒九）

我们现在总是将那些练气功练出了超能力、练出了特异功能的人称为“大师”，这些大师通常都能够发功给人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甚至能够用手摘除患者腹腔内的肿瘤，能够“空盆来蛇”、“断蛇复活”、“隔空取物”，能够千里之外发功扑灭大兴安岭山火等等，总之，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现代科技做不到的事，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所以，名之为“大师”并不为过。

但是，在“梁山”时代，似乎只有得道高僧才被人称为大师，而那些宣称拥有超能力的人只被人称为江湖术士、方士、真人或妖道。我在这里称《水浒》中的具有超凡能力的人为大师，其实是引用了当今的说法。

另外，气功在古代一般被称为导引之术，有很多人习练，其中不乏名人。如汉代的张良、宋朝的苏轼兄弟。但那时的气功似乎也没有现代的神奇，练习者不过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即便是延年益寿，到底能否做到也难以认定，像前面所说的张良和苏轼都只活了60多岁，实在不能算作高寿。所以，那时据称拥有超能力的人都是宣称通过修炼道家的炼丹修道的秘笈（如葛洪的《抱朴子》之类）而成为了半人半仙（妖）的。至于气功好像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直至上世纪80年代，才突然冒出了许多具有各种不可思议的超能力的气功大师，把中国人忽悠得似傻如狂，其中不乏大科学家。

还是回到《水浒》。《水浒》中的大师大多也像上文所说，他们的各种神奇本领主要靠修道得来。由于所修之道不同，这些人便形成了两个阵营，性质上一正一邪，名称上也有真人和妖道之分。此外，按他们所习功法的不同也可分为两类：一类不管是正是邪，都是能表面上改变自然状态，如呼风唤雨，飞沙走石，剪纸成兵等等；另一类只是使自己的某方面的能力得到强化，这一类人物只有一人，那就是“神行太保”戴宗。

先说戴宗。戴宗的超能力就是靠一对甲马绑在腿上便能够如汗血宝马一样“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这样的本领也许在某些现代大师眼中不过是小儿科，但在我们一般的读者看来已经是近乎荒诞的虚构。然而依我之见，戴宗的本领既非作者所说的道术，也非我们读者所想的纯属虚构。极有可能是戴宗的一项被作者略作夸张的科学小发明，类似于现在的轮滑。只可惜失传于后世而已。中国古代其实有很多发明如张衡的地动仪，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和诸葛连弩等都没有能够流传于后世。，何况戴宗的一个小小的“轮滑”？究其原因，中国人历来只看重道德文章和所谓的治国安邦之道，对科学嗤之以鼻，对科学发明视之为奇技淫巧而加以排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科学，所以对明显违背科学的大忽悠们奉若神明。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戴宗的发明也只有假托于道术将其神秘化，才能得到人们的敬慕。值得肯定的是戴宗并没有以此来炫耀和推销自己，并没有以此来忽悠大众和结交权贵，所以他在上梁山之前一直很本分的作他的牢头，不过拿他的发明自娱自乐，玩玩而已。直到上了梁山才发挥他的特长，做了一个高效的信息传递员。如果我的猜测非虚，一方面我为戴宗没有以自己的小发明去敛财求名而由衷敬佩，另一方面我也对他的发明没有得到社会认可而感到悲哀。

再说另一类大师。他们的功法在内容特点上基本一致，所不同的无非是道行的深浅和性质的正邪。正义的一方以罗真人为代表，包括他的徒弟公孙胜和改邪归正的徒孙樊瑞、乔道清；而邪恶的一方则是高俅的本家兄弟高廉。这里，我无意探讨大师们的法术到底纯粹是作者的杜撰虚构，还是民间幻术（魔术）的夸大描写。只想说说《水浒》中的大师和当今的大师之间的差别。

第一，水浒中的大师们遵循着术亦有道的原则，自觉地同巫婆神汉们划清了界限，绝不靠自己的手段装神弄鬼忽悠百姓和官员，以达到敛财的目的。试想，这些能够在战场上靠法术（大型魔术？）吓唬住敌人的大师，玩个“空盆来蛇”之类的把戏实在手到擒来，但他们宁可占山为王（樊瑞）宁可穷困潦倒（乔道清）也不为之。即使是高廉，他的官位也是靠本家兄弟高俅得来，而不是通过耍把戏换来。如果他们能够像当今的大师那样，建个气势恢宏的“公孙府”“樊府”“乔府”之类当不在话下。

第二，《水浒传》中的大师们颇有自知之明，而且“道行”越深越有自知。这些大师们深知自己的法术无非是利用天时地利和必要的道具搞的障眼法，这就意味着必须呆在自己的地盘中才能装神弄鬼，从而从心理上瓦解敌人的斗志，然后浑水摸鱼。所以他们从不拿法术主动进攻敌人。即便是高廉也是梁山好汉打到了家门口并折损了他的两员大将之后才施展妖法。公孙胜在攻打樊瑞的时候明知对方有会妖法之人，也得先摆出阵法才能施展法术，而樊瑞也是凭着在自家门口的优势才利用妖法攻打公孙胜的阵法。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公孙胜是罗真人的关门弟子，是除了深藏不露的罗真人“道行”最高的人。也许正因为“道行”深，他就更加清楚自己的法术的斤两，知道那只不过是吓唬对方的小把戏，一旦被对方识破，必然失败，必然身败名裂。所以他不仅不主动以法术进攻，甚至只有在对方使用法术之时才以法破法。既战胜了敌人，又赢得了美名。实在是自知得高明。

当然，我们知道，《水浒》中的大师不过是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他们的超常本领自然也是作者的杜撰和神化。但自称有着超常本领和法术的人，在中国的历朝历代却都不乏其人。远的不说，只说梁山起义被瓦解后不久，金兵南下，围困了东京汴梁。此时有一名叫郭京之人，自称是一位善于“使神役鬼”的大师，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隐形潜身”的能力，并在金殿之上以一套小把戏骗取了皇帝大臣们的信任，也赚取了他梦寐以求的官职和金帛。随后招募了一些市井无赖，自己坐在城楼之上装模作样地施展“六甲”之法，开城迎敌。其结果如何，不言而喻。这里且不说郭京本人尽管当时趁乱逃脱，但最终还是身死人手，只说北宋王朝不但因此落了个城破国亡，更为后世留下个千古笑话。与之相较，我们不仅更加认识到了公孙胜等人的自知之明，而且佩服宋江作为一军统帅没有仰仗大师法术的头脑清醒。

时至今日，依然有一些达官权贵们迷信大师，这样的迷信虽然不会像北宋那样招致亡国，但他们自身的前程会不会葬送在大师的忽悠之下呢？起码，某些人已经成为了国人的笑柄了吧？如果说，宋钦宗的被忽悠是因为病急乱投医，不知今天那些被大师忽悠的权贵们是否也得了“不治之症”？

在人间就该老老实实地过人间的日子，企图通过非人间的手段达到在人间或上天堂的目的，最终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落得个鸡飞蛋打，头破血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