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落幕(中)【在人间】云龙天

发表于-2013年08月12日 早上8:43评论-10条

【十】

戏曲,对一部分人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趣的,但在当时的年代,能够在村里踏踏实实地看一场大戏无疑是件难得的事。尽管有很多的人并看不懂剧情的内容,也听不懂那咿咿呀呀的唱词,然而在台下还是围满了黑压压的大小脑袋,他们个个抬着头张着嘴,看得聚精会神,没有喧嚣,没有吵闹,初春的寒冷早被抛到了九天之外。都说“看戏的是傻子,唱戏的是疯子”,他们疯有疯的乐趣,傻也同样有傻的意义。

武十一搬了板凳早早的就坐在了前排的位置,其实他就是属于那听不清、看不懂的一类,但看不懂的可以看热闹,没有人要求只有看得懂的人才可以在台下装傻,也没有人规定看不懂的不能装懂,这是谁也犯不着谁的事,只需管好自己的眼睛,哪怕你心中有着其他的目的,但只要你不遮挡别人的视线,别人便不会心生烦躁。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看似哑巴的姑娘终于粉墨登场了,虽然脸上化了厚厚的装,但通过她脸上的神情,十一一眼就认定了是她。只见她体态轻盈,随着乐器敲打的声音一板一顿,分花拂柳。纤细的兰花指时而提袖掩面,时而遥指顾盼,身后紧跟着一个鬼灵精怪的丫鬟,这时有人轻轻地说:“大小姐出来了!”武十一并不清楚那些人是如何看出她是大小姐的,他担心的事只有他自己心如明镜。待乐器停下,那姑娘面朝台下站定,十一开始了紧张的担心,他生怕那姑娘一开口,便如哑巴一般只会依依啊啊却吐不出一个像样的字来,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等待下一步的确定。然而他的紧张和担心自然是多余的,只听得那姑娘吐气如兰,字正腔圆,如同行云流水般清脆悦耳。十一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总算得以放松。

十点,曲终人散。看懂的人还沉浸在剧情之中愤愤不平,意犹未尽。不懂的人伸一下懒腰,打个哈欠,只顾回家睡个安稳踏实的好觉。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剧团人员被王占军安排在了队部住下,分一男一女两个屋子,由于没有床,只好打了地铺。坐了一天的车晚上还唱了一场戏,人们都乏困难当,时间不长便熄灯睡下了。

武十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那位唱戏唱得绝好的姑娘咋会带着一脸的忧伤?台下的她咋会是个会说话的哑巴呢?种种猜疑使得十一越发的精神,反正是睡不着,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闲心。于是,披上那件粗布棉袄便出了门,习惯性地穿过大槐树底下径直来到不远处的小河边。

万物还沉浸在冬眠的状态尚未醒来,只有那轮寂寞的月亮,还依旧不知疲倦地发出幽幽的亮光,冰层下的溪水叮咚作响,不经意间敲打了十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隐隐作痛。他爬上那块留有太多回忆的大石头,难免又想到了当初和刘桂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切都历历在目,清晰如昨,无奈的是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美丽毅然破碎,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未来未知的道路呢?岁月不饶人,时间不会因为你的失去而眷顾你的青春,经历了绝望与死亡的考验后是否该重新拾起勇气寻找下一站的美丽呢?而美丽又在哪里?他抬头望向夜空,试图去寻找一些什么,然而除了无边的寂寞外什么也没有!不知不觉他的眼角已沁出斑斑泪渍,在如刀刃般的月色中,闪闪跳动。有人说梦境是能够实现愿望的地方,但他却连做一场梦的权利都被这清冷的夜剥夺了,给予他的只是一阵阵接踵而来的惆怅!

已是近午夜的时刻了,十一依旧在石头上躺着胡思乱想,摸了摸衣兜,掏出火柴和半盒廉价的烟。突然,一阵女人的低声抽噎声随着冰凉的冷风飘到了他的身旁,轻轻的震动了他的耳膜,轻得若隐若现。十一不由的一惊,头发差点立起来,不错,他想到了鬼!这种事不管让谁碰到,估计也会吓个魂飞魄散。他没有动,具体说是没敢动,生怕惊动了女鬼,前来找他索命,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十一的耳畔不断回旋,令他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四肢也麻木的没有了知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是死至少也该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坚强地劝说着自己。于是便用力将脑袋转向了哭声飘来的地方,趁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那家伙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蹲着,通过地上被拉了老长的影子,十一断定了这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这才使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速度,可这深更半夜的到底会是谁呢?莫非是两口子吵架被打跑了出来?谁知道呢!

“谁呀?”十一坐起来试探性地问道,把声音压得很低。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后,那女人的哭声立刻戛然而止,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想必也是由于惊吓过度,暂时失去了知觉。“我是十一,别怕,不是鬼,你是谁呀?”十一感觉到自己肯定是吓坏了她,急忙解释说。没想到那女的还是不出声,起身便要往村里走去。“站住!鬼鬼祟祟的,到底是谁?”十一喝道。“我,我是剧团的,你差点吓死我。”那女人停住脚步开口了,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但凭感觉十一就断定了是哪位去他家吃饭的姑娘。“吓死你?我的三魂六魄还不知跑哪去了,大半夜的哭哭啼啼,跟个鬼似的。”“我也不知道你会偷偷摸摸地藏在这里呀,我要知道还不来呢。”“嘿,你倒还挺有理是不是?你叫什么?咱去找你团长评评理去!我在这河沟边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你一来倒成了我偷偷摸摸,还藏在这里,你什么意思呀?难道是专门为了听你哭啼呀?”那女的又不说话了,抽泣声再次飘到了十一的耳朵里。“行了行了,我最听不惯这女人的哭声。既然咱俩不约而同都来到了这里,那我不妨做一个倾听者,把你的心里的苦说说吧,吃饭的时候就看出你有心事了。”

就这样,两个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位置,面对面聊了起来,十一给她讲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和人生道理,那姑娘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心里的愁绪。但女儿家的心事又怎会向一个陌生人倾诉呢,何况她是一个受过重伤的人,伤口是不能轻易向外人表露的。

【十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俩人竟然谁都没有提出要回去,静静地享受着初春之夜的关怀与温暖,可没想到在村里,所有的剧团人员都炸开了锅。一个女的半夜起身去茅厕时突然发现如花不见了,随即便敲开了隔壁男人们的房门向团长报告了这一情况,团长火急火燎地穿上棉袄叫醒了所有的人,嘴里还不断埋怨着:“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看好如花,特别是晚上,她的心情咱大家都知道,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咋向她死去的娘交代呀!”那女的低着头不敢说话,满脸的愧疚。

在王占军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人手举火把,边喊边去了村外的几个水坑边寻找。水坑就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当如花听到人们呼喊她的名字时显得焦虑万分。“你赶快先走吧,我等一会再走,看来是让他们着急了。”“那你也早点回去,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武十一点了点头坐下,点燃了一根烟卷独自抽起来。

“爹,我在这里!”“花呀,可算找到你了,你都吓死爹了,你咋就不能替爹想想呢,我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那明显是团长的声音,原来他们是父女俩。往回返时,团长不经意地回头向河边望了望。

看着那些人回到了村里,十一突然觉得有些冷,便也迈开脚步回去了,经过队部时,他听到团长还在责怪如花,如花倒也不言语,任由团长数落着自己。十一偷偷地听了一会,蹑手蹑脚地走了,生怕被别人发现。回到家躺下还是了无睡意,经过这一夜的接触,他对这个浑身充满秘密的姑娘更加感兴趣了,一千个一万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打转。

上午没有演出,所有剧团人员吃了早上的派饭后都来到台上,有的翻着跟头,有的练着花架,乐器组的则在坐着聊天。台下有不少孩子们兴趣盎然地欣赏着台上的演练,时而指手画脚地模仿着。武十一环视了台上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搜寻到自己想找的目标,于是来到了队部的门外,探头向里面望了望,如花果然在里面。团长似乎正在给她上政治课,只听他说着:“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陆海空那家伙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该忘的就忘了吧。你老是这样半夜往外跑,爹这老骨头可经不住呀!”如花低着头捋了一把额头上的头发,突然看到十一在门口站着,于是偷偷地撇出一抹温柔的笑脸。这是十一第一次看清了她那美丽的面容,只是那大大的眼睛上还挂着斑斑点点的朝露不曾风干。十一突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怜,忍不住想上前去为她擦干!坐在椅子团长看到如花分了神,起身来到门口向外瞅了瞅:“有事吗小伙子?”“哦,我是来问问,今天中午你们还去不去我家吃饭,去的话我好早些准备包饺子的材料。”回过神来的十一立刻回答着,脸上有意思尴尬的表情。“谢谢你小伙子,村长已经安排了在别家吃,哪能光去你家呀?”团长回答道。“哦,那我走了,你们继续,走了!”边走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如花,如花看了他那有些慌张的脚步忍不住暗暗地偷笑。“昨晚的那个人就是他吧?”团长指了指远去的十一。如花顿感惊讶,抬起头满脸的疑问:“你咋知道的?”团长掏出一根烟往如花眼前摆了摆,划了一根火柴点着。如花不好意思地笑笑,领会了其中的缘由:“我,我出去练练姿势去!”低着头跑走了,至于刚才父亲的教训似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两个月以来父亲第一次看到她笑了,肯主动去练习基本功了,看来他担心女儿会跳井或者上吊的事不会在出现了,心中不免会有一丝喜悦之情。可地处平原地带的他们,虽然也是农民出身,但生活条件比这深山老林要好很多,真要女儿在这里找到了意中人他还真是有些不舍。不过考虑到女儿在这里若能抛却心中的阴影,也是一件值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暂且观察观察再说。

往后的几天,十一每天上午来台下看她练习,下午和晚上便早早地搬了凳子前来等待如花的出场,偶尔还会撩开后台的帆布偷偷地欣赏她化妆的模样。待晚上落幕后,他俩便又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小河边,互诉心底的衷肠。“那天我听你爹说陆海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陆海空是谁呀?”十一拿出勇气说出了几天以来的疑问。“不提他行不行?”十一看这如花的语气立刻变了严肃,知道她有她的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了。“那我给你出道题猜猜,猜对了有奖,猜错了挨罚行不?”十一问道。“奖如何奖?罚又如何罚?”“你要猜对了我就牵一下你的小手作为奖励,要是猜错了,嘿嘿,只好罚你牵一下我的大手了。”“你这奖和罚还不是一样吗?好好,你赶快出题吧!”十一从地上捡起两颗石子放到手中说:“这是两颗石子,你猜我会把那一颗先抛到河里?”“你这问题不成立,我哪能猜对呀,我要说这颗你肯定说不对,我不猜!”如花把小脸扭向了一边。“怎么猜不对呀?这样的问题我就能猜对,不信你问我。”“好吧,把石子给我,现在同样的问题我来问你,你猜吧!”如花接过十一手中的石子。“好的,两颗石子是吧,必须要先丢一颗是吧?”十一问。“是的,我不会一下丢两颗的,你猜吧,我会先丢那一颗?”十一拿起其中的一颗举起来冲着月亮似乎看了看,然后攥在手心:“我猜准了,你肯定会先丢你手中的那颗,因为你现在只有那一颗,哈哈,你输了吧?”“你耍赖,我要罚你!”十一立刻牵住了如花的小手,两人在月下的清辉中奔跑着,不传来阵阵欢笑。

【十二】

时间过得真快,六天的演出马上就结束了,这是十一最惧怕的事,他真想让时间暂停下来,永远不要和如花分开,虽然起初他对这份感情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但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无法自拔了。

“十一,明天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跑累的如花靠在十一的背上。“我不想让你走,你留下来吧?”十一央求道。“那可不行,我们后天还要赶到县里演出,前几天就定好了。”“你们团里那么多人,少你一个也不算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忘了我吧,我只是一个过客,不值得你的珍惜!”她的眼角又浸出了离别的泪花,默默地在她的双颊流淌。“忘了你?你让我如何去忘?既然是分别何必要相遇呢?”他气愤地站了起来,大声的嚷嚷着。“谢谢你这几天给我带来的欢乐,我们并不适合,你们这里的生活条件是不能让我满足的,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可以提神的一支兴奋剂而已,你明白吗?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找一个你这样的人来解除孤独!忘了我吧,只要人一走茶便会凉的,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有缘再见!”说完如花便撇下十一,一个人独自向村里走去。

还是这条熟悉的小河边,短短半年的时间,竟然让十一体验了两次被抛弃的感觉。他笑了,笑人情的淡薄,笑世态的炎凉,真正的感情到底在哪里?在于物质的相比之下,难道感情就如此的一文不值吗?天呀!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这样的事偏偏都让我遇上呢?

新春的第一场小雨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人间大地上,他一个人独自呆呆地矗立在如花抛下他的地方,雨水不知不觉已经浸透了他的棉袄。那一夜,他回到家喝了一整瓶的白酒,他只是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那受了伤的神经,可没想到把酒消愁愁更愁,使得他的神志越发的清醒,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哭得伤痛欲绝。天快亮时,他的头开始疼了,昏昏沉沉的倒在了炕上。

十二做好了早饭,见哥哥还没起炕,便来到屋里喊他,可是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只见他面色通红,满身的酒气。十二试探性的把手伸到十一的额头上摸了摸:“天呀!怎么这么烫呀!”看了看院子里的母亲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十二撒腿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埋怨着:“一个个的都不能让人省心!”

“十二,跑什么呢?看你着急火燎的样子!”正在台上帮助收拾道具的王占军看了问道。“我哥不知咋了,在炕上躺着正发高烧,喊都喊不醒,我赶紧去给他找医生。”说着又跑走了。如花在旁边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阵难受,一滩晶莹再次布满了她的双眼。团长瞥了一眼,没做理会,二十多的人了,就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医生没顾得上吃饭,便被十二死拉硬拽的叫走了。十一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躺着,医生摸了摸,拿出体温计递给十二:“你哥烧的厉害,打针恐怕是不行了,你先给他量一下体温,我这就回去拿液体,给他输液!”

等十一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天已近中午了。这时王占军走了进来。“你咋来了叔,赶紧坐这。”十二急忙起身让座。“哦,剧团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们正在装车,听你说你哥发高烧,我特地过来看看。十一呀,感觉咋样?你小子身强力壮,头一回发高烧吧?输液瓶子都吊上了!”王占军径直来到炕前坐下。“唱戏的还没走吗?”十一问道。“没呢,我来的时候快装起车了。”听了占军的话,十一的病如同一下全好了一般,从炕上一崛而起:“快给我把针拔了,算了算了,还是别拔了!”说着便用那只没扎针的手举起了输液瓶子,疯狗一样窜了出去。占军和十二在后面喊着也追了出去:“十二,你在家看好你娘,我去追你哥就行了!”

“车呢?车呢?”来到大槐树下的十一慌慌张张地喊叫着。“车走了,刚拐过村口的弯道。”十一听了撒腿就往村外追去,边追边喊着:“如花,如花,等等!”坐在驾驶室的如花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喊,从后视镜中看着他手举输液瓶子踉踉跄跄地跑着追赶着,眼里的泪水骨碌而下,手捂着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十一还在追赶着,喊叫着。卡车突然停下了,“咣当”一声,关上了车门又加油门远去。如花站在路边冲着他笑,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十一也停住了脚步,怔在那里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只是想——问问你家的地址,好——好给你写信!”“不用了傻蛋,我突然想到还没吃你包的饺子呢,走了不甘心!”十一那扭曲的脸立刻变了阳光灿烂,在阴沉沉的天气中显得格外耀眼。

【十三】

几天后,十一的病情完全恢复了健康,俩人一路搭车回到了如花的家里,开了证明信,办理了结婚登记,如花的父亲为了女儿探家方便专门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作为陪嫁。没想到十一这七尺男儿并不会骑,还是如花带着他走了一百多里回来的,回来后他一直学了四五天才敢上路行驶。带着温柔美丽的妻子走在乡间小路上,那自豪劲儿简直比掉进蜜缸还要甜蜜。这便又成了三里五乡茶余饭后的一大新闻,都说武十一走了桃花运,几天时间就捡了一位会唱戏的好媳妇,惹得全村的妇女们纷纷过来要喜糖吃。婚礼的仪式必须是要举行的,无非就是请村里的人喝喝喜酒,热闹一天,于是便把日子选在了这个一九八五年的二月初六。十一从柜底拿出了年前卖肉攒下的钱,除去办酒席外,还给如花扯了几块漂亮的好布料,如花手巧,自己便能把它缝制的有腰有胯,落落大方,村里的女人们看了个个无比嫉妒,死缠着自己的丈夫去买布,好让如花给自己也做上一身。

婚后的小两口过得甜甜蜜蜜,常常一块下地干活,一块下厨做饭。如花除了对十一的母亲孝敬有加,使她的病情渐渐有所好转外,还和邻里乡亲走得和和睦睦,凡是需要着她的地方,她不管多忙定会热心地去帮助。就拿做衣服来说,不知熬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只为让别人早些穿上崭新的衣裳。巷头街角,一提到她的名字,无不竖起大拇指喋喋不休地夸赞一番。

而十一的表现也是让众人刮目相看的,似乎一结婚立刻便成熟了似的。为了提高生活水平,让如花过得更好,他到离家六十里外的县城去找了一份机械厂的工作,虽然累点,但他在辛苦中感受着那份甜蜜的幸福。有时候相思难忍,他在晚上下班后骑着自行车跑回家去,经过和妻子短暂的相处后,天不亮便又骑着车赶去县城了,如花看他老是这样跑着辛苦,所以隔三差五的也去厂里住上几天,替他洗洗衣服做做饭。一来二去和厂里的工友们也都熟识了,大家都夸赞武十一的命真好,不愧是个“黄昏回圈的牛——享福的时候到了!”经过在一起的接触,和他一个组的老五看出了这两口子的为人实在,所以挑了个好日子,愣是把三个月大的女儿认给了十一夫妇当干闺女,老五还说只要有了干孩子,自己的亲孩子也就快来了。看着如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十一表示非常赞成老五的话。

九月,又是一个十一日,那天早上如花在乡镇卫生院顺利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孩,眼睛大大的,像极了如花的面容。十一紧紧握着疲劳过度的妻子的手,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卫生院里只有一位女医生,接生完后她对十一说:“你们运气真好,孩子一切正常!”然后简单地交代了如何给孩子喂奶的事宜后,便急急忙忙的说,刚才有人捎来口信,家中父亲病情加重要走了,孩子的具体情况都在出生证明书上写着,已经放到包袱里了。临走又对十一说歇会儿没事了就可以回家了,到时记得把大门替她锁上。

下午,十一用双轮车把如花母女拉回了家,到村口处时,一辆小轿车从后面徐徐赶了上来进了村。这在村里是极其少见的,所以十一难免会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难道村里的人还有有钱的亲戚?咋没听说过呢!到村里后,他看见那辆小车就停在王占军的家门口,或许是上面的领导人物吧,来村里检查工作。

回到家,十一处处体贴入微,洗衣做饭,刷尿布都成了他的活,生怕妹妹照顾不周。而十二平时在家操持家务,早已习惯了洗洗涮涮的事,哪能闲得住,和哥哥抢着干,抢不到时便到炕前不停地看襁褓中的小侄女,有时候还非要抱起来在屋里转几圈。母亲小兰见了孩子,一改往日的愁眉苦脸,变得喜笑颜开,这可是一年以来不曾有过的笑容。虽然她的神志仍旧不算清楚,但这时已经知道为如花端饭端水了,还把从卫生院带回来的一包袱尿布统统都收拾了一遍,叠得整整齐齐,一家人看了都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喜悦,似乎看到了母亲好转的希望。

几天后,村里的人们都得知了十一家添了千金的喜事,有的亲朋好友还特地买了挂面或蒸几个馒头前来看望,表示道贺。既然有人来看了,十一就得管这些人一顿饭作为回敬,这是村里的习俗,经过和如花商量,管饭的日子就定在了孩子十二天的这天。

本来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无奈有些人就是长了一张拉闲话的臭嘴,街头巷角又有了可以议论的话题了。而这些闲言碎语也并非是无中生有的,虽然没有证据可依,但按照时间的推算,半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十一和如花是在正月底相识,二月初结的婚,到九月也不过才七个月刚过,她咋就能把孩子生出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孩子不是他武十一的种!

这些话自然没有人会当着武家人说,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呀。刘二楞的儿子刘建军和十二年级相仿,一直对她心存好感,只是年岁尚小不敢说出过格的话,但是对于十二,他还是能够表现得百依百顺,唯命是从。那天,他把听到的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讲给了十二,十二除了气愤愤地骂他胡说八道簸箕嘴外,实在没有别的可说。建军看到十二真的生了气,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十二才十七岁,她哪里会知道生一个孩子需要多长时间,可听了建军的话,她的心里也开始犯了疑乎,这个人见人爱的好嫂子咋会做出这种下流的事呢?到底要不要告诉哥哥,她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十四】

倒是没等十二开口,便有更加热心地人出现了。

这人正是村长王占军,他把正在河里洗尿布的十一左拉右拽推回到自己的家中,口口声声说着有重要的事情和十一商讨,无奈之下十一也只好暂时扔下手里的活,和占军喝上了小酒。待把村民的闲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十一听后,十一立刻拍桌而起,满脸憋得通红,眼睛珠子快要蹦出来似的,唾沫星子漫天飞舞地骂道:“我这就去找那不要脸的臭b*子,竟敢欺骗老子,老子非一炮崩她个稀巴烂!”说着扭头就要往回走。

“等一下,等一下,看把你急的,小时候的臭脾气又来了!坐下听我说。”占军挥手示意,继续说道:“当下之急不是去找如花算账,杀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枪蹦了你?光叫别人笑话!要我说,这孩子不能养,本来不是咱家的种,咱凭什么替别人养着是不是?要是把孩子弄走了,眼不见心不烦。就算如花以前做过不雅的事,可时间一长有了自己的孩子,就都过去了,也不要计较太多是不是?再说了,这孩子也是属牛,早上放牛的时间出生,那是一辈子操劳的命,对你家也没什么好处可言。”十一见占军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照想,慢慢地平静了坐下来。“那你倒说说这孩子咋算个眼不见心不烦?难道要弄死孩子不成?”“你小子咋就老想着弄死这个弄死那个的,思想严重有问题!你就不能想个两全之计?”“我这脑子就是不转圈,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说听?”“把孩子卖了,第一能收获一笔不少的钱,这第二你也就不用在为别人养活孩子了。”十一陷入了思考之中:“卖了?谁要呀?”“这你不用操心,只要你放心,这事靠给我,就凭咱这关系我哪能看着你受气而不管不问呢?”

十二天刚过的一个夜里,王占军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出了村,在河畔边的马路上,他拉开一辆小轿车的门。“事情处理的咋样了?”“我办事你放心,这也是对他好,那孩子本来就不是他的种,这也算是给他的一种解脱。我和他说好了,一会就把孩子抱出来。”“这是一千二百块钱,你数数,给他一千,剩下的你买酒喝吧!”“您客气了!”王占军边说边数着手里的钱,“哎,你离这里一百多里路程,咋就知道他家有孩子的事了呢?”“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从今天开始你要彻底忘了我的样子和这笔买卖就好!”

时间不长,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村里跑了出来。在王占军接过孩子的那一瞬间,十一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经过这短短数日的相处,多少对这孩子还是有点感情的。“我看看那人长什么样!”说着就往车里探头,却被占军推到了一边:“咱不是说好了两家人谁都不见谁吗,你这是做什么?以后还想认回来不成,别犯傻了,孩子跟着人家那可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看看人家开的小车,咱三辈子也甭想!”十一心中一阵酸楚,蹲在地上兀自哭了起来,那小车一踩油门,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行了,哭什么呀?后悔了不成?晚了!看看这是什么?钱呀!你几年也挣不够的钱!”一听村长说到钱,他才从伤痛中清醒过来,想起了这是一笔交易,是解脱自己的唯一方法!他把一千块钱数了又数最后装进了自己的衣兜深处,心里想着:不是我武家的人就别想进我武家的门!

回到家时,如花正要急溜慌忙地跑出来去寻找丢失的孩子,头发乱蓬蓬的,满脸的泪水,见到十一回来立刻就双膝下跪哀求着:“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把孩子弄到哪去了?你说呀!”拼命拉着十一的裤子不停地摇晃着。“你的孩子?呵呵,不错,是你的,可是她不是我的!”十一一把就推开了如花,径自向屋里走去,如花没有起身,跪着跟了进去,不停地追问着。“说吧,孩子到底是谁的?”十一冷冷地道。“你把她杀死了?”如花顿时像一团烂泥般倒在了炕边。“没有,她活得好好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头上这顶绿帽子是那个狗日的给扣的,你为什么要欺骗我?说呀!”十一擦了一把泪水狠狠地喝道。

如花听说孩子还活着,狂乱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向十一讲起了去年腊月所发生的事。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排练了一天的如花早已累的上下眼毛皮乱打架,所以早早的就睡下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感到有人在掀开她的被子,满嘴的酒气,没等她喊叫,那人便一下将她压在了身下,捂住了嘴。“花呀,别叫,我是海空,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对吧?可你为什么对我经常是躲躲藏藏不理不睬呢?我爱你,我必须要得到你,过了今晚我就让我爹准备咱俩的婚事,跟了我你不会受苦。别动!你给我听话,别动!”“啪”的一巴掌扇在了如花的脸上,打的她顿时两眼冒金星。陆海空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我爹可是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只要你听我的话,你就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他在她的身上凶猛地做着动作,一下比一下用力,最后的那一刻他完全放松了戒备,被如花用床边桌子上的一个花瓶突如其来的一击,彻底被砸得晕头转向。瓶子碎了,如花撕心裂肺地呼喊着,隔壁的剧团人员闻声而来,将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绳之以法带去了派出所。

陆海空本是如花的邻居,从小一块长大,凭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加之年轻气盛,经常出没于大小赌场,行事为人极其嚣张,但唯有在如花面前时时保持着百依百顺的态度,可是如花并不喜欢他,所以在她多次的表白后如花依旧对他置之不理,最后导致了他酒后犯下的这次滔天大罪。考虑到陆海空的家世,派出所也曾和如花的父亲商讨过私了,但都被如花的坚持没能够解决。直到过完春节后,法院终于宣判陆海空强j*事实,证据确凿,判处了九年的有期徒刑。

陆海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如花那颗被摧残的心又怎能说忘就忘,这就是一道伤疤,深深地刻在了她原本完整的心灵之上。多次自杀未遂,父亲也对她看护的更加近了,经常是保持着形影不离。再后来就到了在村里唱戏时的那些日子了,经过那几天的接触,如花就觉得十一这个人还算老实本分,傻傻的,有时候还有点小幽默,同时又不乏男人该有的彪悍,所以她的芳心开放了。但考虑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时,她想下定决心一走了之,可是又看到了十一手举输液瓶子追车的那一幕,经过父亲点头,她毅然选择了下车留下来。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就是那一次她竟然怀上了那陆海空的孽种!

“你走吧!我承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这是那孽种换来的一千块钱,就凭你当初对我的那份情谊,这钱我一分不要!”十一掏出钱甩在了如花的面前。“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走,那孩子我可以不要,但我不能没有你,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保证尽快给你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如花拉着他的衣角低声下气地祈求着。

【十五】

从那以后,如花便不多出门,生怕给十一带来更多的指指画画流言蜚语,有时候去地里也是起早贪黑两头见星星,生怕别人看见。而十一由于心里受了如此重创,一直提不起精神再拼命干了,机械厂的工作也被辞掉了,在家过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有人问到孩子的事时,他都会说那孩子死了,时间一长也就没人问了,只是另一个新鲜的故事又传遍了大街小巷。

由于两口子之间的不和,导致了年纪轻轻的他们几乎没有了暧昧与温存。偶尔在十一喝醉后他也粗鲁的要求办那档子事,一边做一边总会喊着:“造自己的孩子喽!哈哈哈!”惹得如花不知偷偷哭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然而几年过去了,如花还是没有怀上孩子,这让十一的脾气也变得更加暴躁不堪,常常因为一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就要对如花大打出手。而如花一直抱着当年有愧与他的态度,任凭他把自己打得顺嘴流血鼻青脸肿也没有任何怨言。好端端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每天面对忙忙活活的如花,在十一的心里找不到一丁点可怜的想法,反而总是看到他肮脏丑陋的一面。实在没钱买酒买烟时,他就偷偷地以变卖家里的东西来还钱,那辆在村里不多见的“飞鸽”也被便宜处理掉了,甚至开始偷别人的东西,偷不到了就到商店里去赊账。如花经常在他后面为他擦着屁股,点头哈腰的向人们解释认错,还钱还债。

九零年的冬天,刘二楞带着儿子刘建军正式到武家去提了亲。武十一坚决反对,他大声地嚷嚷着:“没门!当初我和你家刘桂香可也是你情我愿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辈子就看上她了,可就是因为你,嫌我家条件差让她嫁给了王占军,你这是包办婚姻,目中无人,条件差咋了?老子一天三顿顿顿有酒喝,你家有这条件吗?不行,赶紧拎着你的东西给我开路,开路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滚蛋!滚!”他手指着门口,浑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包括妹妹十二和妻子如花。刘二楞提起东西拉上儿子就走,脸上青一阵绿一阵。“这种人欺软怕硬,飞机眼,少跟他打交道,十二,好小伙子多的是,改天哥亲自给你选一个昂,呵呵!”十二听了捂着嘴撒腿就跑,泪水撒了一地。“十一呀,如今十二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建军。建军这孩子也算老实本分,村里难得有这样的好青年,要是咱十二嫁给他肯定受不了气。”如花劝着十一。“你觉得你嫁给我受气了是不是?”如花听了不言语,独自到房顶上扫雪去了。晚上她悄悄地去了一趟村长家,简单的和刘桂香说了几句话就忙着回去了。

第二天,刘桂香提着两包饼干罐头来到武家,如花急忙叫上十二和母亲出去了,她想把时间腾给他俩。刘桂香在十一面前总算是有点分量,经过一番相劝,十一最终把面子给了她,但他开出的条件是村里史无前例的,他要三千块钱的礼金翻盖房子用。不愧是村长的夫人,办事就是果断,当下便答应了他的条件,但她声明这钱必须有如花来支配,他只有干活的份。他一听刘桂香如此痛快,自己当然不能在曾经的爱人面前扭扭捏捏,所以也立刻同意了礼金由如花保管支配。拿到钱后的武十一显得心情好了许多,和如花在一起时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了,因为钱都在如花的手里。

一个月后十二顺利和建军举行了婚礼,妹夫三天两头的给十一送些吃的喝的,把他喂的满嘴流油,连连夸赞建军心眼好使。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报丧,如花得到了父亲病故的噩耗。慌忙之中,十一找来了妹夫家的自行车,带上如花就上路了。两天后在如花的嚎啕大哭中埋葬了父亲,当看到父亲留下的遗书时,十一瞪大了眼珠子,是的,那上面有一笔不小的存款,是父亲一辈子的积蓄,统统留给了如花。那一刻,十一便重新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对如花好,绝不能再欺负她。

从父亲家临走时,十一去了一趟茅厕。趁这个时候,如花的好姐妹告诉她说:“陆海空昨天回来了,据说他老子花了不少的钱才放出来,少做了好几年牢。”“回来就回来吧,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他也不会再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回去吧,我们走了,再见!”看着十一出来了,两姐妹拥抱了一下。“等等!着什么急呀?”一句曾经令她恐惧了几年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耳朵,当着十一的面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人的身份,一阵紧张让她浑身哆嗦。“这位就是如花的丈夫吧?我和如花是老亲关系,按说她该叫我哥,那哥今天就告诉你这个妹夫,以前我对我妹照顾的不多,现在我就把他交给你,你给我好好照顾,要是敢欺负她,别怪哥手下的那帮弟兄不讲义气,我妹妹的这座房子永远为她留着,她什么时候想回来这就是她的家!听见了没?妹夫!”“咋会呢?我俩关系挺好的,舍不得欺负她,哥你放心吧!”听了陆海空把自己的身份说成了哥哥,如花心中松了一口气,并从他的话中听到了后悔的语气和对她的深切关怀,鼻子一酸湿润了眼眶。“谢谢哥的关心,我们该走了,再见!”如花对陆海空说道,脸上有说不出的别扭。“妹子你也给我记住,他要敢欺负你,你就回来,这房子永远是你的家,哥给你看着!”

路上十一问如花:“你那个老亲哥哥咋跟个黑社会一样,看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两个胳膊两条腿,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谁怕谁呀!”“要不你去和他比划比划?”“我可没那闲心和他比划,老子就看不起他那种人!”“那你以后还欺负我不?”“嘿,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既然你说出来了,今晚我就好好的收拾你一番,哈哈哈!”“慢点慢点,你想把我跌下来呀!”

【十六】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村子的上空放响了几声“二起脚”,震耳欲聋。十一在村民的帮助下用铁镐刨开了房顶上的第一块混合土,一天时间就将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夷为平地,简单的整理之后房工班正式开工了。在如花的设计指挥下,新房盖得在村里那是数一数二的上档次,同年秋天一家人便无比兴奋的搬了进去。为了答谢盖房时给出过义务工的村民,搬家那天晚上十一摆了四桌酒席,在阵阵欢笑声中,不停地推杯换盏,他的眼睛逐渐变得迷离了。

床前的桌子上,如花在睡觉之前早已为他放好了一大杯的凉白开,半夜醒来的武十一醉意渐渐下去了,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幽幽的灯光下,如花躺在床上轻打着香酣,那白皙的面庞,优美的线条,每一寸肌肤都在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当年初识时的风韵不但丝毫未曾减退,反倒又增添了无尽的魅惑。十一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欲望,像只久未见腥的猫一般扑上了美味的大肉馅饼。

“十一,我知道今年你一直在努力,可是我这肚子就是不争气,感觉真的很对不起你。”如花静静地躺在十一的结实的臂弯,心怀愧疚地喃喃道。“这也不能怪你,医生都说了不是身体的问题,也许我们把握的时间总是错的吧。”十一抚摸着如花的一头秀发,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村西二景也是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有人说去领养一个就能给自己带来喜运,然后他果然去领养了,不到一年他媳妇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种事看似荒诞却又不能不信,要不咱也试试?”如花问道,十一沉默了,似乎陷入了思考当中。如今两口子感情和睦,又住上了新房,家里缺的还就是一个孩子,想到当年卖掉的那个孩子,十一不免有些悔不当初。那个孩子要是留下来恐怕都能给打酱油了,至少也有一半的血缘是属于这个家的,现在要是去领养一个,那可是和这个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可言。但事到如今,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难道真的要向如花所说的去办?这个问题太难选择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十一在无奈之下还是妥协了,第二天便去找了王占军,他的熟人多,路子广,这种事找到他那真是最佳的选择。一个月后,果真如十一所愿,王占军从城里抱回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收了十一一千块钱,具体他是多少钱买到手的,没有人知道,反正他对这件事表现的异常热情。

起初,十一是并不喜欢这个孩子的,总觉得替别人养孩子是件极其窝囊透顶的事,尤其在半夜孩子哭闹的时候,他便越发的心生烦躁,常常从孩子小小的屁股上狠狠地抽打几巴掌,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如花自然是看不惯他的这种作为,却又不敢反对,一旦反对那将又是一场残酷的夫妻大战。可又不能眼看着孩子挨打,所以她总是默默地把孩子抱出去,在院子里轻轻拍打着,嘴里念念有词地哄着。

然而日久总会生情,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变得乖巧可爱,十一的那颗死心眼终于是被动摇了。每次从地里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孩子抱起,用自己坚硬的胡渣把孩子的小脸蹭个遍,直到孩子流出委屈的泪水后他才停下,哈哈大笑,把孩子举得老高。看到这些,如花的心里才有了一丝欣慰。但她迫切的想为十一生个儿子的想法一直都没有松懈,只是上天弄人,并没有把喜运带给自己。经过了几年无果的努力,十一也不再刻意去为难如花了,他信命,谁让自家坟头上没长一颗好草呢。

社会在不断的进步,农村的生活水平也逐渐提高着。为了能够把生活过得更好,不被建设社会主义的匆匆脚步落下,春节过后,村里不少的人都加入了到城市中打工的队伍。十一也不能老是在家守着老婆孩子坐吃山空,所以跟着王占英去了建筑工地。踏上客车的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看前来相送的如花和怀里的孩子。就在这一刻,他开始想家了,一句简单的“回去吧!”,隐藏了所有的无奈与不舍;就在这一刻,她开始惦念了,一次轻轻的挥手,倾尽了无限的期盼与等待。客车缓缓开走了,他探出脑袋呼喊着:“照顾好孩子,照顾好咱娘,照顾好自己!”孩子哭了,伸着胳膊非要去找爸爸,她也哭了,使劲抱住挣扎中的孩子。

几年以来,母亲小兰的病情基本还算稳定,只是在夜里常常会做这同样的噩梦,梦见武锁柱瞪着双眼躺在院子里,手脚抽动断气的那一幕。每当这时,她便管不了黑夜的恐惧,一个人像鬼魅一般跑到丈夫的坟头上,哭个痛痛快快。如花深知母亲的这个毛病,所以在十一打工走后,她把母亲搬到了自己的卧室,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可是在半夜母亲一旦要出去时,凭她的力量是根本无法能控制住的,老是去打扰邻居也挺不好意思。左思右想,她决定了把母亲送到精神病医院进行彻底的治疗。

可是治病就得花钱,自己的那些积蓄经过这几年的折腾早已所剩无几了。无奈之下她去找了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的妹妹十二商量。十二一听嫂子要给母亲治病,感动得连连称赞嫂子的这份孝心,可说到医药费的事,十二沉默了。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能帮些力所能及的生活琐事也就不错了,至于出钱的事,不好说。如花见妹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闷闷不乐的走了,几天后,她回到自己的老家把父亲留下的那几间房子贱卖了。十二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只好停了饭馆的营业,隔三差五的到医院去照顾母亲几天。两个月后,母亲在儿媳和女儿的陪同下,满面红光得回到了村庄,别人看了个个伸出大拇指夸赞小兰没白养这个好闺女,自己生活好了还没忘记给母亲治病,但其中的真相又有几个人能够晓得?

【十七】

转眼之间,夏天到了,一场大雨过后,地里的小麦被日头晒得遍地金黄,眼看就该收割上场了。可是旱地里的玉米也该趁着这难得的好墒情,需要下种了。看着眼下忙不完的活计,小兰深刻地体会到,家里没个男人实在是太过遭难了。如花倒是没有任何怨言,每天起早贪黑的到山沟沟里去耕地,下种。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女人往往比男人的意志更加坚定,她深知十一在外打工接受着风吹日晒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所以她学会了用牛耕地,这在村里还是第一个会驾驭牛的女人。

这天吃过午饭,如花便赶着家里的老黄牛出发了,坡地离家倒也不算远,出了村过了河时间不长就到了。她先把牛拴在树上让它吃草,然后自己又回去扛来了耕地用的犁,只见她动作麻利地将牛套好,很快便开始了耕地,那一声声清脆嘹亮的吆喝声,使牛儿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拉着。接近傍晚的时候,这块地终于耕完了,她擦了一把满头的大汗,蹲在了大树下,总算能喘口气了。干了一下午,牛儿也累了,卧在地上咀嚼着身边的油油嫩草,吃得津津有味。

歇了一会后,如花先扛起犁送回了家,她想让那牛儿再多吃一点,也算是给它的犒赏。母亲正在灶火前抱着大妮拉风箱,锅里的米粥咯嗒咯嗒翻腾着,看到如花回来,大妮立刻从奶奶腿上跳下来,边喊着娘边跑了过去。“花呀,既然回来了就先吃饭吧,一会再去牵牛。”母亲说。“嗯,好的,这肚子还真是饿了,叽里咕噜叫个不停。”如花一边说一边洗了一把手脸。

突然院子里的鸡像着了魔一般咯咯乱叫,扑棱着翅膀都钻回了窝里,散在地上的玉米粒丝毫提不起它们的兴趣。大风呼呼地刮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乌云密布,将那西山顶上的日头遮掩的严严实实。东边的天空刹那间变成了红色,正逐渐向四周不断地扩散,街道上的狗乱窜着,发出一声声紧促的哀嚎。“不好了,这天又要有灾害降临了,恐怕是要下冰雹了!”小兰望着天空说到。“那我赶紧去地里把牛牵回来,娘,你和大妮先吃吧,我一会就回来!”说着便跑进了乌烟瘴气的大风中去。大槐树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从地里赶回来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鬼天气。“如花,慌里慌张这是要干嘛去呀?你看这天都成这样了,咋还往村外跑呀?”王占军看到如花后喊着她。“我家的牛还在地里呢,我赶快去把它牵回来。”“那我和你一块去,所有的畜生都见不得这样的天气,怕你一个人是不好往回牵了。”王占军说着便追了过去,和如花一起向村外跑去。

老天爷要想捉弄人,那是谁也无法制止的,完全靠它随心所欲,就算下刀子,它也不会顾及地上还有人类在风中狂奔。果然如此,在如花和王占军还没跑到地里时,斗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开始了,中间还夹杂着桃核儿般大小的冰雹,每一下打在身上都有钻心的疼痛,而且冰雹的个头越来越大,看来去救那老黄牛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先保住自己的生命才是火烧眉头的大问题。“如花,往这边,快往山神庙那边跑!”王占军喊着,两只手在头顶保护着那颗经不住摧残的脑袋。幸好有这座不起眼的山神庙,否则这两人必定会被砸得血肉模糊而最终与世长辞。王占军捡起滚进庙里的几颗冰雹,我的天啊!颗颗都如同核桃般大小。王占军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你说的是地里的小麦吗?”如花问道。“是呀,咱村的土地本来就不多,人们全靠着这一亩三分田生活,这下可颗粒不收了!”“那你说我家的牛咋办?恐怕它也受不了这冰雹的打击吧?”如花想到那头可怜兮兮的牛儿,心中不免增添了无尽的失落。

半个小时后,冰雹终于停止了它的袭击,然而大雨还在狂泻不止,将那一颗颗光秃秃的树木冲刷得少皮没毛。小兰在家跺着脚来回转悠着,像一只火场中的兔子,急得泪眼模糊,心中默默地为如花祈祷着,望苍天有眼能够让儿媳平安归来。见冰雹停止后,她披上雨衣,另外又拿了一件,把孩子靠给邻居,只身冲入了层层雨帘,一边跑一边劝说着自己:“如花这么好的儿媳,一定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了足有两个小时的大雨总算停止了泼洒。庙里的贡台上有火柴和蜡烛,王占军划了一根点上,小小的庙宇立刻有了光亮,那光亮在黑暗中有节奏地闪闪跳动着。不知什么时候,河里的洪水早已漫过了那座石桥。如花和王占军手捧蜡烛来到河边,遥遥望着暗淡无光的村庄发呆。“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都是我连累了你,让你也有家不能回了。”如花诉说着心中的愧疚。“别这样说,还好我来了,要不你一个女人家该如何在这荒山野岭度过这漫漫长夜呀,至少能和你做个伴。”这时隐约有几个手电的亮光从村里跑了出来,到河边时,那一群人们拼命地呼喊着,可是由于洪水的声音过大,根本听不见在喊些什么。于是他们开始不停地晃动着手电,王占军也把手里的蜡烛举得高高的,人们看到了光亮,似乎放心了不少。又有几个人跑了出来,借助手电的光芒,似乎看到他们在指手画脚议论着什么,稍后那群人便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手电在水面上和河水边来回晃动着,好像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直到半夜才垂头丧气地返回村里。王占军和如花自然不知道是咋回事,只能毫无目的地猜测着。又起风了,两人穿着湿透的衣服,顿感凉气逼人,不禁在风中打着寒战,只好又回到了山神庙里,不说可以取暖,但最起码能够避避冷风的侵袭。

【十八】

早上天刚刚亮,在王占军的陪同下,两人便先去了地里找牛。杂乱的野草深处还有一堆堆没有融化的冰雹,像一窝一窝的鸡蛋,到处都是。栓牛的那棵树下落满了树枝树叶,树干上留下一根断掉的缰绳。两人呼喊着牛儿的名字,一步步向山沟深处中找去,费了半天劲,终于发现了那头黄牛正在一座大石岩旁边啃着地上的青草,看到如花过来抬起头叫唤了两声。如花在心里默默念着:谢天谢地!

石桥上的洪水退下了,河边还有不少的街里乡亲在沿河寻找什么。看到如花牵着牛回来,立刻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如花感到莫名其妙。“你们这是找什么呀二楞叔?”如花问。“昨晚下完雹子后,你娘拿着雨衣出来接你,有人见她走到桥中间时,被突然翻卷下来的洪水给冲走了,找到半夜也没找着!”如花一听,顿如一个惊天霹雳正好击中了她的脑袋,扔了手中的缰绳便跟着大伙向河水下游找去。“十一知道了没?”如花问。“知道了,建军专门到镇上往市里打了电话,可是下边的道路都被冲毁了,他到县城后还得步行走回来,估计也就到晚上了。”“那我们赶快找,谢谢大家伙的帮助,如花在这里给大家磕头了,一定得把我娘找到呀!”说着便跪在了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占军急忙上前把她拉起来,带领大家从河沟两岸进行搜索。

直到下午还是没有找到,不少人都灰心了,说是一定被冲到水库里去了,于是十二和建军到水库边找了个熟人,划着船在水库的四周寻找。这时有几个在河边摸鱼的孩子们慌慌张张地跑到王占军跟前,一脸恐惧的样子说:“下面的沙滩上露着一个人的脚。”王占军一听,立刻让孩子们前面带路,一行人一路跑步向下游找去。

沙子被慢慢地挖开,一丝不挂的小兰渐渐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面目极其狰狞恐怖,胆小的人都把头扭向了一边。如花和十二爬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建军拿了一块类似床单的布给岳母盖上,大伙轮流着把小兰的尸体抬回了家中。待穿好寿衣后,架起了一扇门板,将她停放在了堂前正中央。哭累的如花蜷缩在墙角睡着了,她梦见自己跪在地上,旁边有一大群人围着她,指着她的脑门说:“都是你害死了你婆婆,要不是为了你,她咋会被洪水冲去!”

晚饭过后,一身狼狈不堪的十一终于跑回来了。一进院门便看到了幽暗灯光下堂前的母亲,他怔住了,双腿一软,像两根面条似的跪在地上,张着嘴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来,只有两眼的泪水在肆意地泛滥。慢慢地爬到母亲的灵前,那一声“娘呀”!喊得地动山摇,无比凄凉。如花和十二看到十一的回来,更是哭得鼻涕一把哈喇子一把,整个村庄被凄惨的哭声充斥得满满的,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按村里的习俗,在人死后的三天头儿就要入土为安,也就是十一回来的第二天。可是由于事发突然,短时间内连棺材都准备不好,所以经过商量,入殓的时间推迟了一天。

下葬这天,在乡长的陪同下来了一群县里的领导,他们走入乡间地头,爬上山垴树林,将村里的灾情损失看了个遍,身后跟着一长溜满面愁云的乡亲们。

他们回到村里后,县长在大槐树下临时开了一个救灾大会,会上他告诉村民们:“乡亲们呀,我知道咱们山区的土地颇少,很多人家地里的收获甚至都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一场百年难遇的冰雹使得今年的小麦收成全无,但是灾难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不应该在灾难面前低头,因为国家和党不会忘记你们。县里的官兵战士正在日夜不停的抢修道路,救灾物资预计明天就能送到乡里,大量的衣物和粮食不会让每一个人受冻挨饿!”他那抑扬顿挫的讲话换来了群众一波又一波的热烈掌声。

正在此时,出丧的炮声响起了,在唢呐的伴奏下,一个个头戴孝布的人们紧跟着村民簇拥着的棺材,缓缓向槐树下走来,一声声痛心入骨的哭声响彻整个大街小巷。那些领导们看了叽叽喳喳议论不停,经过向王占军询问后才得知死者是被洪水冲走了性命。县长当机立断,要求乡里对武十一一家要特殊照顾,并且亲自加入了出丧的队伍,和众人一块抬起了小兰的棺材,其他领导一看,也纷纷过来帮忙。走在前面的十一一家,看到领导们帮助激动得更是五体投地,声嘶力竭地连连喊着:“给乡亲们磕头了!给领导们磕头了!”

荒山野岭中,武锁柱的那座长满杂草的坟被挖开了,里面的棺木还没有完全腐烂,人们将小兰的棺材摆放到了他的旁边。十一一边哭泣一边在四周压了一些土,然后便是乡亲们填土,时间不长,一座新坟再次落成,武锁柱夫妇静静地躺在一起,继续着他们今生来世的缘分。母亲就在他们的后面看着,只可惜父亲当年打鬼子走后便失去了音信,再也没有回来过,到如今,等待了一辈子的母亲也只能依旧孤孤单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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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情境、心理、语言、动作,深刻细腻。作者通过一个“一个村庄里的男人与女人,男人也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的故事,揭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展现出了人性之善的温暖与力量。 
从武十一的父辈开始到武十一这辈为点的切入,可以读出创作者沉静、沧桑、宽容和善良的情怀,也可读出作品的气象。
叙写上一辈人的爱情,同样是自身心像的投射,一些段落优雅纯美的怀旧语调,透着今人的感念和感伤。 
人生如戏,一抔黄土伴平生。女人,男人,村庄,这便是有开始没有结束的故事。

文章评论共[10]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如花的一生,正如她演的戏一样,有戏剧性的,命运和她开玩笑,未婚失身,婚后的亲生女儿被卖,好多年不孕,后来生活可下好了,她又出了车祸。云龙,不带这样玩的。看你把如花给折磨的。at:2013年08月13日 早上8:27

云龙天-回复的确有点过于心狠手辣了哈,但其中不少的情节都是真有此事,只是加在一个人身上就显得疼痛不堪了,再谢姐姐审阅! at:2013年08月15日 清晨7:02

月下的清辉-评论

(:067)(:002)at:2013年08月13日 早上8:28

云龙天-回复有姐姐的支持,就有我的幸福所在! at:2013年08月15日 清晨7:02

绍庆-评论

早上来看看老朋友,拜读佳作,送给你一个个祝福,祝愿在炎炎的夏日里,轻松愉快。(:012)(:012)(:012)at:2013年08月14日 凌晨4:06

云龙天-回复再谢绍编! at:2013年08月15日 清晨7:03

燕语千千-评论

拜读佳作,(:012)at:2013年08月14日 晚上8:28

云龙天-回复谢千千姐支持,敬茶! at:2013年08月15日 清晨7:03

文清-评论

带着晚茶来看望朋友,问好并请茶!at:2013年08月14日 晚上8:30

云龙天-回复文清姐的晚茶沁人心脾,清新爽目,感谢! at:2013年08月15日 清晨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