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梦,醒来常常了无痕迹。但记忆中一直存留着那份童真梦——衣襟上的梦。梦绕魂牵,挥之不去。童年像黑白电影一幕幕闪过记忆的河流,被黑夜和苦涩浸泡过,散发着香甜和苦涩,我的心甜蜜且温柔。
六十年末七十年代初,林区大多是草屋土屋,我的童年就在那间低矮的茅屋中度过。幼小的记忆只知道生活的艰苦,穿戴都是母亲打理。一件衣服从姐姐开始,依次轮换我和妹妹,缝缝补补,直到不能再穿为止。至于喜欢什么,不曾想过,也无从选择。印象深刻的就是每年的春节,母亲早早准备年货,其实年货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父母老家的习俗是初一早上吃饺子,因此,除夕的晚餐依旧是玉米面馒头,就是掺了少许白面的馒头。初一可以吃二顿白面馒头,初二的生活又回到以前与往常一样。至于糖果有时有,有时则无,苹果依旧是切开几瓣分着吃。平日里点煤油灯,唯有除夕晚上母亲燃几支蜡烛,没有烛光晚餐的浪漫,只是增添了几分年的气氛。
最开心的事,过年可以拥有一件新衣服。一般提前一周母亲就开始忙碌,扯几尺花布,找别人裁剪好,余下的日子,每一个晚上母亲一件一件手工缝制,有时一觉醒来,望见母亲依然坐下灯下,一针一线在认真地缝着衣服。寂静的夜晚,拧亮山村安静的星,朦胧着母亲安静的梦。无论多忙,除夕那天母亲都会把衣服做好,新衣服要等到初一早上才能穿。除夕母亲把脱下的旧衣清洗,这一天我们只穿棉裤、棉袄,不用罩外套。棉鞋通常是两年更新一次,逢旧那年,我们会在除夕那天,穿着棉鞋到雪地里刷洗,用刷子蘸些雪,来回刷鞋面,清洗表面的尘土,那时的棉鞋都是黑色的棉胶鞋。有时会在雪地上打几个滚,起来抖抖雪,似乎抖落了一身灰尘。小时候很喜欢衣服上艳丽的花朵,对衣有着热切的企求。
慢慢地长大,女孩子对美丽的梦有了更多的追求。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了淡淡的绿,像青草、像树叶......如春天般美丽。小时候常玩过家家,时常披一条纱巾或系一条围巾,来装点那单调的布衣。时常渴望有一条淡绿色的裙子,站在旷野上,长长的裙摆随风飘舞,仰望蓝天白云,心旷神怡,何等的惬意!
从记事起到初中毕业,没有穿过一件裙子,衣的梦一直延续着。小时候姑姑很喜欢我,每逢假期我都会去姑姑家住上几天。初升高考试完,我又去了姑姑家,临走前,姑姑到裁衣店为我定做了一条裙子,蓝色条纹的图案,似乎有点乱不规则,尽管不是绿色的,但我依然很喜欢,因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裙子,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第一条连衣裙。后来裙子小了、旧了、不穿了,母亲用裙子改了几个手提布包,至今记忆尤新。
记忆中还有一件毛衣至今念念不忘。高三即将毕业那年,姐姐为我手工织了一件浅黄色的毛衣和一条绿色毛裤,那也是我人生里程中第一件新毛衣、新毛裤。高三毕业照里有一张相片就是穿着那件崭新的毛衣,一直保留着这张老照片。唯一缺憾的是一双“水袜子鞋”(就是现在干活穿的那种绿色系带的胶鞋)和毛衣不搭配,似乎有点土洋结合的色调。每每看到这张相片,姐姐都会感叹,那时家境真的很困难。或许是心里的感觉,那双鞋在老照片里赫然醒目。外出求学的那个秋天,姐姐把脚上那双枣红色的皮鞋脱给了我,让我带到学校穿,当时真的很感动。后来我用伙食费省下来的钱为姐姐买了一双黑色的新皮鞋,记得很清楚那双皮鞋17元钱。就这样一路走过了我的少女时代,那些缤纷的衣梦一直美丽着我的梦。
或许是衣梦的残缺,至今仍偏爱裙子。在自己做母亲前,一直很喜欢女孩。姐家是女儿,小时候时常给她买漂亮衣裙,仿佛是在圆自己的童年梦。
逐渐变矮的时光,逐渐变瘦的岁月,逐渐变深的沧桑,逐渐变多的雪花......于是安静地明白,人生如梦,记忆在岁月的沉淀中化作永恒的诗篇。
而今,对颜色的喜好不再是单一。厨柜里悬挂着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衣服,似一朵朵开花的梦。淡淡的绿淌着春韵,浅浅的蓝编织着天空的梦,娇嫩的粉如莲荷般诗情画意......
梦在笔下述说着往事,衣在梦中飞舞,我望见青草地上有一位少女微笑着向我走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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