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属于每一天
家是母亲的全部,她一辈子献给了父亲与儿子。母亲用柔弱身躯伴着父亲艰难的走过几十年。
自我记事起,兄长们起早随父母下地劳动,独留年幼的我看管徒有四壁的家。晚上收工,母亲又手忙脚乱的煮好饭,大家匆匆扒拉几口,便陆续蜷到床上。
我数次在夜深时醒来,经常可听到剁猪草的声音,望望灶间,却见母亲蜷在昏暗煤油灯影的矮凳上,手里半握快掉落的菜刀,头歪向旁侧,身子一下一下摇晃着前倾,待前额磕到膝盖又忽的惊醒。稍顿,长吁口气,又接着挥起菜刀“当当”的剁。
我觉得母亲的活比父亲还多。父亲犁田,母亲整地;父亲伐木,母亲扛柴;父亲打禾,母亲割稻。父亲粗暴专横,每日骂骂咧咧,母亲总是小心赔不是,像一台没有脾气的机器,拼命的转。她希望用自己超负荷的运转来软化暴戾的父亲,用自己包揽全家的劳动来诠释母亲的含义。
母亲生性软弱,常被乡邻、妯娌欺侮。她受辱后唯一的法宝就是在儿子面前数说他们的“罪状”,并告诫儿子永远不要接近这类人。在母亲眼里,她的爱恨就是儿子的爱恨,儿子的一切包括思想都应该属于她。当然,母亲并没有料到长期摩擦的后果,而今的我,偶尔回乡也只能蜗居斗室,那些曾经熟悉的一切对我而言其实很陌生、遥远。
可我能责怪母亲么?对于一个只读过四年书,仅仅会写自己名字的母亲,我实在无法苛求她什么!
前年3月间,母亲结核病复发被县医院误诊为颈椎病。治疗七八天病情反越变严重,每天仅靠注射生命蛋白维持。极度羸弱的母亲感觉生还无望,痛苦呻吟着要我们送她回家——她不肯客死异乡!看着形容枯槁绝望的母亲,我泣不成声。一直陪护的父亲也蹲在一旁悲呜:“4月18,4月18你才满花甲呀!”父亲的哭诉更加重了我的哀痛,岂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撒手而去!我们决定转到市医院治疗。母亲怕再花冤枉钱不肯起身,后来才勉强答应。
在市医院,治疗两天,母亲即可进食,第三天就能下地。至此,我们方长舒口气。母亲从死神边缘被生生拽回,面对着儿子,她朦胧的眼里竟流出令人心酸的感激来,母亲要感激儿子给了她第二次生命!面对母亲,我只得转身哀泣。活着是应该的,需要感激吗?
4月的一个周末,大哥来电话要我回家。我借故推脱。大哥沉吟半响:“今天可是母亲六十大寿。”我才恍然忆起母亲不肯操办的生日。
很多年前,我问过母亲,可她总是避而不答。这次,母亲说:“路太远不嫌麻烦?”
再远也会来,如此重要的一天怎能错过?
其实不仅这天重要,母亲是属于每一天的。遥远绵长的牵挂融在分分秒秒中,何须定要等到生日这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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