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羊脂玉乐糖

发表于-2013年08月05日 晚上9:47评论-5条

五 

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东北人起身打算离开。

你开什么玩笑哟!瞧瞧都几点了,晚上过了十二点下边那铁门就只有明早才有人开了!这样,反正你是我丈夫,住这儿还害羞吗?哈哈哈,她笑着说道:是吧!

于正田尚不知怎样应答,她摆摆手又说:开个玩笑别当真,看把你吓着!我看这样,你要困了就上床躺,我在沙发上休息,反正现在也不冷了嘛!

这时的他倒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起先那种极其讨厌这女人的心情随着对她的了解似乎正在消失,现在看到的她已经是位勇敢善良并且十分聪明的女人。除了她的职业,这女人同样不失为一位让人肃然起敬的主妇。看上去那弱小的身躯却背负着沉重的生活重任,他觉得这或许让许多男性也自叹不如!看着她,一种温柔的怜悯犹然而生,内心深处沉封多年的情感的弦被什么力量忽然拨动了一下,使心咚咚直跳,脸也有些发烫。

他忽然走到她身边,手伸向她说:于正田,辽宁本溪人,一个曾经无知而几乎毁掉一生的人!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看到一张成熟而带沧桑的脸,他灼然的目光正燃烧着她的心,她颤栗着伸出手去说:俞晓芳,家在湖北,长江边!

他想,人出生和成长在哪儿并不重要,那些再美好时光都只是巳逝去的曾经,现在才犹为重要!瘦弱娇小的俞晓芸给他展示了生活中的另一面,看上去它并不让人理解甚至多数人以它为耻。但它的动力来自我们最温馨亲近的家人,因此它同样精彩,他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和做什么了!

他把俞晓芳从沙发上拉起来,告诉她应该去床上,沙发他来躺。她不干,说他是客人应该睡床,东北人见说不过她,用力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然后回到沙发里,脸色绯红的她再也不说话了,躺在床上侧过身子呆呆地望着他,他也躺下,转过去时二人正好目光相视,他示意她快睡,一会天都要亮了!她像没听见,睁大眼睛一直望着他!

他起身走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并催她快睡觉,他回到沙发里,刚躺下,又起身走到她床边,看着她的眼睛说:现在,我所想的就是你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那种酒店里了!他说完刚要转身时却被她抓住了手,使他不得不坐在了床边,她用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说:我没有一天不想早点离开那儿,如今看起来还不现实,如果你愿意的话,只两年,我一定全身而退,到时一切都听你安排!

他低下头,捧着她的脸十分镇定地说:你想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弄好!今天起好好在这床上躺着,中午我就过来,记住!

俞晓芳睁大两眼看着他良久,从他眼里看到的是没有一丝杂念的坚定。他转身进沙发去了。

早上俞晓芳醒来发现于正田已不知去向,已经快十点了,她感到几年来从没有昨晚这样睡的如此安稳,一觉到醒,中间没有任何间断!记得刚去酒店时,那会儿还没有租房,下班关门总是午夜过后,她就睡在店里,从凌晨到天亮一直有人把店门敲的咚咚作响!虽然老板走时告诉她任何叫门都不要答理,但是,一听见门响起,她就吓的浑身直哆嗦,生怕有人破门而入。手敲的、脚踢的、嚎叫的声音到天亮都不绝于耳!清晨浑浑地睡去时,很快又被邻近店铺的开门和喧嚣声吵醒,再也睡不着了!她想,她得另找个住处,不然精神病院便是她的归宿。于是她跑到老远的城郊租了这间离酒店虽远但使她感到异常舒适的房子,直到东北人来之前,她的房间从未有人光临过。

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她都不愿意去理会,是酒店老板的呼叫,但她要等于正田,他说过中午会过来,她不能走!

他敲门的时候刚刚十一点!她跑过去开门时居然忙得忘了穿鞋,他叫她穿上衣服马上跟他出去,他随手带上门,站在门外等她穿衣服。

他领她到一家餐厅的包间入座,里面开着的电视正在播放和田地区的新闻,电视画面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家玉石店近日遭到抢劫,歹徒将店内玉石洗劫一空,那名晚上守店的女营业员被轮奸后还惨遭杀害!

于正田听后心里一阵躁动,他告诉俞晓芳说自己正策划开个玉石店呢,这立即遭到她的反对!她说,据她这几年对这里的了解,这地区人员复杂,从内地涌入的人大多是在老家混不走的人,有的甚至是犯了案而来此躲避的亡命之徒!她让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坏人脸上并没有刻字呢!

两人喝了一箱十二瓶的啤酒,好像正在兴头上,于是又要了一箱,未了,他们脸上都泛起了红晕,他送她到了住处。

这是接近七月的一个炎热的下午,一进屋他们就感觉浑身发烫,不由自主地脱去了衣服,她身上只剩下了胸罩和短裤,他也半裸着上身,她靠在床上温柔地望着他,一幅在狱中长年干活而形成的健状体格让她感到心口堵住一团火,除了要极力靠近他,她脑袋里没有其它任何的想法,于是她从床上起来,不由自主地抓住他,随即将自己的头往他拥怀里蹭,如逝去多年的感觉在这一刹那又重回心间,他轻轻地拥她入怀,忽然异常粗暴地将她按在床上,当四片滚烫的唇紧贴在一起时,他迫不及待地退去了自己和她身上所有的衣服,他简直是一位出色的垦荒者,而她正是一遍极待开垦的荒原!从傍晚一至到午夜.他从未停息,那压抑多年的情欲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个一丝不挂的人紧紧相拥,在他强壮有力的臂膀里她感到快要窒息, 他吻遍她的脸,嘴唇又向着她的颈项和ru*房移动,终于,他捧着她的脸,盯住她的眼睛说:今天过后,你我就是融为一体的、世上最亲的人,在我咽气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呢?

她一句话也不说,忽然挣脱他的臂膀,翻过身 来,骑在他身上,看着她那对ru*房,他伸出手又想去触摸,她慢慢下来,头埋向他耳边,他听到她完全释放的、发自内心的动人的啜泣!

他们都累了,特别是饿了!两人下楼,大声叫醒了满脸怨气的守门人,他递给守门人几张大面额的人民币,脸色忽变的他立刻满面笑意地开了门,并愿意在任何时候为他们效劳!

街上路边的那些烧烤摊还未散尽,他们又坐在露天开始饮酒,直到把摊主的东西全部烤完,才又回到她的住处!

她真像是太累了!一进屋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于正田坐在床沿上静静地注视着俞晓芳,尽量压低出气的声音,生怕吵醒了她。似乎从今往后她就是自己永远不愿离开的人,他觉得作为男人理应如此,既然某个女人愿意对你身心俱付,那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因为独自拥有她而自毫呢?

以前有个狱友的经历让他感受颇深,他是早期的一名司机,那时车是稀罕物,他因此挣钱不少。由于经常出远门,晚上不管到任何旅馆都会被所谓的女服务员所诱惑,他说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你干了这行,十天半月、有时一个多月不能回家都是常事。看到那些既年轻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你酒后不动心才怪,所以在外时晚上总有女人陪,就是钱嘛,那有什么,又不是他造的。慢慢他觉得家里老婆也不好看了,他说这个和人吃东西的口味无异,你天天吃炒菜总会不满意的,也想换个凉菜或炖菜尝尝鲜嘛!他认为女人应越亲近的多越好。古时那些臭皇帝都有三宫六院呢,他不也是个男人吗?于是司机把老婆离了又找、找了又离,那种新鲜感倒是让他异常快活。但每离婚一次就会给前妻一笔不菲的财产,每次都是他提出的嘛!直到最后那次,他不想再离了。他快五十了,而她刚满三十,结婚不久她直接告诉他说:看你都五十了!我比你小很多,平时外面多了应酬你可别抱怨!他从心底愿发誓允许,但是,当有一次他发现她和别的男人应酬到床上去的时候,他的心像点燃的爆竹一就样要从喉咙喷射出来,因为这是以前与众多女人交往从未出现过的事情,无法忍受的情形下他杀死了她,砍伤了夺门而逃的奸夫,很快便成了狱中一员!

于正田曾问司机:都怪你作为司机不好好开车总想把女人当车来驾驶!

司机说:你只是没干过我这行,不然你不会这样说的。

于正田说:我若是你,有一个女人够了!

司机说:事无绝对,别把话说早了呀!

六 

现在,他看着熟睡的俞晓芳,他希望自己能永远只爱她一人!都说男人有钱一定变坏,他现在有着比普通人还多的财富,就像那位玉石鉴定者对他说的那样:你现在已经是富翁了!但他现在想做的是堵住某些人的嘴,并非所有有钱的男人都愿意坚持不懈地追求不齿的生活。他觉得人应该始终如一地过简单而快乐的生活,这样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做有意义的事。他想,如果他并不这么富有的话,也会同样喜欢这个女人,只要有能够生活的必要物资就行了,他认为真爱是自然流露,不应服务于任何功利目的,只要勇于承担生活里的不幸,情感的轨迹就该得到尊重,仅此而已!

他对自己的决定不并感到冒然和后悔,反而更加温馨与愉快。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不也是刚刚跨出监狱大门背着个大包袱在这儿晃来晃去并一无所有吗?还有后来在一望无际的棉田里和工友们劳作也同样让他满怀希望,那种如鸟儿出笼般在自由的天空下呼吸简直让他感觉如跃云端!他又想起了那些甘肃人和来自四川凉山的彝族人,特别是那对三十多岁的甘肃人,他们因为家中突发事件必须回去,而工期刚到一半,无论怎样央求工头都不给算工钱,说没那理儿!本来人手就不够,干到冬天决不会少任何人一分钱!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于正田和后来的公路养护员看见那女人从工头的屋里出来,眼睛不停地环视周围,然后加快步履消失了!过了两天有人在棉田边的沟渠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当时她口里来血,整个身子上都有伤,大家怎样也找不到她男人,便把她送去医院了。后来她回来感谢了工友,由于钱不多,她的伤也没怎么全好。咳嗽着向大家到了别,也不知她后来回家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于正田不希望她出现在俞晓芳曾经呆过的那街上!

他凝视着早晨醒来的俞晓芳,张着大口在打她那不需要掩饰的哈欠。他看到的是一张刚醒来时的懒散并带娇媚的脸。他忍不住低头吻了这脸,不想俞晓芳突然发力,一把紧紧搂住了他!使他的脸贴在她温暖的胸口上,这使于正田的心又开始澎湃,她的手随即变得如此柔软,像一条蠕虫至上而下滑过他的前胸、小腹、直到那充满无限活力与生机的茂密之中!

到了中午,精疲力尽的他们早就感到饥肠辘辘,他起身催促她出去用餐,这时她的电话又想了起来,她满不在乎地按了拒接,他很疑惑地盯着她,她笑着对他说:因为现在有个傻瓜不希望我再回那酒店去了嘛!

于正田猛地抱住她的头,使劲吻她的面颊,然后他说:你不回应别人,电话铃会老烦你嘛!想想不错,她又从旁边拿起电话,她忽然说道:这可不是店老板的呀,怎么从昨晚至今打了六次呢?从昨天开始,怕老板叫她,俞晓芳一直拒接任何来电,他让她赶紧回下这个不熟悉的号码,她看了看他,果断地拨了过去!

事情是俞晓芳未曾想到的,这让她顿时感到惊喜和不安,电话是她儿子秦小健同学的。两个家伙现在已经从湖北到了吐鲁番,儿子说这么多年了母亲为了家人一直在外奔波,现在他特别想看到母亲,他是高中生,是大人了!碰巧他的挚友对古丝绸之路一直有着神圣般的向往,儿子事先没有告知是想到了能给这位做服装店老板的母亲一个惊喜!谁料到他们在火车上睡着了,下车时发现身上的皮包及行李都不翼而飞,现在两人正呆在候车室内着急呢!

俞晓芳要马上赶到车站去坐长途大巴到吐鲁番,于正田记得他工友说过这儿每天下午六时才有发往吐鲁番方向的大巴,他希望她能镇定。还得考虑下别的事情,可以理解她着急接儿子的心情,但儿子接来又咋办呢,你的服装店呢,我亲爱的女老板?

东北人的话使她陷入沉寂之中,好像一时没了主意。她不敢想象儿子知道了她真正的工作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说只有到了吐鲁番和孩子们返回湖北。但她的想法立到遭到了反对,于正田认为她在这儿就是真正的服装店老板,儿子兴致蓬勃地老远赶来,就是想了解她这些年在这儿的生活与工作情况,大人对孩子的承诺永远都不要反悔,因为他们会跟着学呢。

好了!东北人说道,你放心地去接孩子过来,其余的事我会在你们来到之前弄好。

他又紧紧搂着她说:记住!永远也别让孩子们失望,不然咱们的未来就要打折扣,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他觉得自己对这方面不太熟,去找那家禽屠宰店的老板问问。

走进店,一股难闻的鸡毛味夹杂着松香与沥青的气味使他捂住了鼻孔,店里只有一个拴围裙的中年人正埋头在大桶里洗鸡,他的面颊都有血迹。

东北人询问老板在哪?那中年人头也不抬地说:打牌去了!于正田听起这声音怎么熟悉得像菜贩呢,他走过去侧身仔细一瞧,果然是这家伙!他从前的工友、菜贩及公路养护员和现在的这家店老板!看到东北人,他赶紧放下了手头的活儿,解下围裙扔到墙角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点燃了香烟,东北人推了他一下说:肯定是你这家伙待人不好,他们都不肯帮你离去了吧?菜贩说:哪能呢!你也太小瞧人了,就是对他们太好,所以我替代了他们的工作嘛!

菜贩向于正田描述时脸上一直挂着羞涩,一改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忽然间变乖了。

听完菜贩的叙述,一向不善言表的东北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店刚开张不久,菜贩就盯上了这位请来帮忙的大嫂。在他看来,这女人虽近中年却风韵尚存,而且非常健谈,尤其是她笑起来的声音简直把菜贩的魂都勾走了!两人在以后不久的眉来眼去之中菜贩开始了主动出击,一天晚上收摊之后菜贩把她关在店里步步逼她到墙角,这位故着羞怯的大嫂扮起纯情少女般的模样简直让菜贩欲罢不能!充满欲望的火热的激情怕是武警消防人员来了也难以止住。不过,在他得呈之前,女人用再温柔不过的声调使他立刻同意了她的条件:菜贩的这个店只需一人操作足矣,多出一人的工钱纯属浪费,以后收钱的老板由她无限期代替!而宰杀家禽的琐碎小事由年富力强的菜贩胜任简直就是绰绰有余。之后,这位自称为寡妇的女人便和菜贩搅在了一起!

你能说这不是绝世艳情吗?菜贩越发兴奋地叫道,这一切已经快要结果啦!她…她说已经怀上了!从现在起我拒绝她做任何过重的可能央及咱俩爱情结晶的蠢事,不!坚决不让她做!菜贩像是有点兴奋了起来,在空中挥舞着满是鸡血的拳头,有几点散落在了东北人的鼻子上。

看着眼前这家伙,于正田感觉心里发怵,这才多久哟,他居然都要当父亲了,看来菜贩在这方面真是具有超强本领!

东北人忽然想起自己来这儿要做的事情,时间不多了!他立刻叫菜贩把他现任女老板找来,越快越好。

中途被叫下麻将桌的女店主很不情愿地回到了店里,于正田向两人说明情况后就上街开始了行动,由于价格适宜,他们很快盘了个店铺过来,而对方正好想转让这店。按照东北人的计划,明天之前他们必学会经营之道,而且过两天还得传授给尚未来到的女老板,因为她先前对经营服装一无所知,她要去土鲁番接儿子来度假,在她儿子返回内地之前,就要麻烦宰鸡杀鸭店的两位给她打下手。她是服装店老板嘛!至于他俩屠宰店因此关门的损失于正田事后一定加倍奉上。

俞晓芳和孩子们一下车便看到东北人在车站等她,让东北人惊奇的是这位叫秦小健的英俊少年比他母亲更快地跑过来,如相识多年的朋友那样紧紧与他拥抱,并亲切地叫他于叔叔!

这忽来的情形使东北人瞬间变得痴呆,一脸憨态地转身注视着孩子的母亲,却看到俞晓芳正微笑着向他举手并伸出食指和中指!

一到服装店,东北人就发现市场里那对男女此刻已经变得十分乖巧,女的正和俞老板打招呼,菜贩也向他们点头问好,女的把一个类似帐本的册子交到她老板手上,并告诉她这些服装的进价售价及经营状况。很难看出她俩是雇佣关系,简直就是亲密无间的姊妹!曾经的公路养护员正忙着打扫内外清洁,他真诚地欢迎孩子们的到来,他马上就去收拾店里面的那间小住房。两个孩子急着要出去玩,熟悉这一带的菜贩自告奋勇地愿意充当向导,那名孕妇也想跟着出去转转,于是店里就剩下东北人和女老板两人。

俞晓芳进店就钻到里面小住宿里去根本不愿意出来,有顾客光临也让于正田去打发,她怕见人的状态使他差异,但沉思良久的东北人似乎看出了端倪,他对她说,我知道你所希望的事情,那好吧!这服装店就暂时在没有老板的情形下经营。有两位出色的雇员足够了,等孩子们回内地后再作打算,现在老板无法顾及服装店是因为她得陪儿子去玩呢!

她用轻轻地颇带温柔的口吻说﹕那你为什么还不关门呢?我可不想有任何顾客光临这儿!

他很快关了店门,来到里屋她的床边,由于儿子秦小健的来到使她显得精神饱满,他忍不住偎在她身边,伸出手搂她入怀,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秀发。他感到自己的真情并未虚掷在她身上,她也在努力呢!他非常清楚她的想法,她不希望再留在这儿了,她在这儿呆了好几年,由于工作原因,她在酒店接待或认识过的男人遍布这个县城,和东北人呆在店里难保不遇上他们的其中一个。她不想让他由于过去的事陷入痛苦之中,只有远离这些他俩才有可能奔向幸福,的确,将来的俞晓芳一定会远离这座县城,那样才能慢慢恢复心灵的平静!

他认为孩子们住到城郊她的租房里会更安全些,俞晓芳也觉得不错。那儿有守门人,不象这里店门外就是开阔的过道,晚上还有摆夜食摊的,那些酒鬼闹到天亮也不愿离去,孩子住这里她根本不放心!

晚上,安顿好孩子们后,俞晓芳和他回到店里,那两位雇员也迫不急待地要回到他们的爱巢中去。于正田关上门打算回到自己宿舍里,却被俞晓芳拽住,说她一人住这里不安全,何况又是初来更不习惯,她要东北人陪伴,房间和床虽小,但睡两人应该没有问题。东北人只好出去买了一些东西带回来,因为俞晓芳足不出店。

窄窄的小床使两人不得不紧靠在一起,他不愿对她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她刚接了儿子回来,去土鲁番一个来回算起来至少四十个小时都在大巴车上,他希她能早点入睡,但她好像一点儿也不累,甚至还有些兴奋。她告诉他说,秦小健对他的亲近来自她的解释,这使儿子深切地感到这几年母亲在外漂泊的艰辛,但她运气不错,遇上一个真心对她且不求回报的男友,没有他,儿子可能上不成高中,东北人觉得她对儿子的话有些过了,还带点儿欺骗,但他又说,我们现在都在骗孩子呢!俞晓芳立刻反对说,这也是没法之举,这种欺骗我相信老天爷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两周后,来自内地的两位少年打算返回了,他们似乎已经厌倦了这里,但两个家伙也觉得颇有收获。说在不一样的天空下大开了眼界,他们已经能辩别和田玉的真伪,还看到了著名车手卢宁军的越野车,在这儿参加环塔拉力赛。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维语,他们还发现这儿尽管看上去有些荒凉,却吸引着众多的外国旅行者,尤其以日韩的居多。但有一点却不近人意,缺水!这个问题异常严重。他们说,如果将来考上大学,一定学水利专业,希望有一天能把内地丰富的水源引到祖国边陲这遍辽阔的沙漠之中!

俞晓芳打算随儿子一同回去,她告诉东北人说,这几年自己存了些钱,完全可以回老家干个事儿,补贴家用应该没有问题,希望于正田能随她一同回去,东北人说他暂时还不想与她回去,想继续捣弄几年石头再说,他们临出发时他交给她一张银行卡,说里面钱看能治好她女儿的啵?当她知道卡里有一百万及他偶然成为富翁的经过时,她断然拒绝了他的好意,说这些钱应当交给他远在辽宁的家人,于正田却说,二十多年来家人从未到这儿来看过他一次,应当说他这个杀人犯早就被所有人遗忘了,他的死活没有人关心和过问,难说家人早就认为他已不在人世了呢!上次回老家给那人三十万还是看在他孙子和那位忠厚的老实人面上,对于他来说,家早就不存在了!不过遇上俞晓芳后,好像失去的曾经又重回心间,又有了新的希望!

俞晓芳收下那张卡,她说不过这头犟牛。她有些调皮地说:你就不怕我一去永不再回吗?笨蛋?我是家有儿女的女人,在外可没什么牵挂的哟!东北人像是傻了,他说:这…这我可从没想过呢,我当然不愿与你以此就断了,想和你在一起呢!

他送他们上了去乌鲁木齐的长途大巴,车启动了,于正田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俞晓芳大声并充满哭泣的喊叫:别乱跑!等我回来!

东北人朝大巴车用力在空中挥舞着手,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平静地离开了车站。

他刚回到服装店,俞晓芳的电话就来了!她要他千万别开什么玉石店,真想弄的话可以以经营服装为恍子,买石头为实,这样可以不被人所察觉,她对那次玉石店的女人被杀至今心存余悸!她不希望于正田有任何意外,因为她觉得东北人直爽的禀性根本不足以应付这儿没根没底的人!

他想想也是,她说的不无道理。总之,人的生命才最最重要!

店里的服装快断货了,公路养护员催他去进货。他说他不打算再弄了,太麻烦!他付了一笔足以使他们从心底都感恩戴德的工钱,他俩便离开继续去市场里对付那些家禽了。

东北人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俞晓芳,而她,看上去也动了真情。他想,只要有她,无论去往何处都不会影响他们未来的幸福!但他觉得现在还无法随她而去,那位曾经的采棉工友始终令于正田有些放心不下,他对女性的过激向往在东北人眼里是如此的幼稚,他不敢肯定这家伙日后是否会继续犯傻,而现在这位柔情万千的大嫂能否止住工友的yu火也是个问题。这一切都源于刚出狱时工友对东北人那种真诚的挚友之情,于正田深感遇上这工友是自己难得的福气,一切不都是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吗?

天气很热,于正田下午早早地就从店铺对面的玉石交易市场返回,他很快收拾关上店门就出去了。每天临近黄昏之时他都准时出去,走过有高大建筑物的街道,来到不远的空旷处,这里可以眺望天边的落日,一年之中除了为数不多的那些下沙的日子外,几乎天天都能看到这桔红色的晚霞,以及那枚如金盾般的正在下沉的太阳,这个时候,东北人的两眼变得愈发深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遥远地平线上那即将落下的太阳,它不像早晨那样耀眼,也不同于正午那般炽热。好似经过一天的照射现在已失去了它初升时的光芒,看上去是那样的温顺而柔和,整个西边的天如金黄的锦缎使人无限留恋。不知为何,东北人总在这个时候想起人的一生来,或许它就像这一日之中的太阳,早晚都将坠入黑暗之中!

东北人发现这儿日落时的景象与内地完全不同,在他老家,夕阳下山后天空会逐渐暗下去,从黄昏慢慢变成黑夜,这里却是:当你看到夕阳就要消失在地平线西边放出万道晚霞的余光时,那夕阳逝去的一瞬间,整个天空会骤然变黑,亳无逐渐之余地!看着这黑夜,于正田希望自己在多年之后濒临人生终点时也如这里的落日般来得痛快,而不是像瘫痪在床始终都要离去的人那样苟延残喘!

公路养护员找到在夜食摊上喝酒的于正田,这家伙一到就直嚷嚷,让摊主暂时搬两件啤酒过来,呆会儿不够再说!

东北人差异而惊讶的盯着这位平时喝上三瓶就会直摆手的家伙说:你吃错药了?还是那位迷人的大嫂使你变得勇猛无比了?

一直埋头不语的工友一咕噜喝下两瓶啤酒后便只听得见他的声音了,他感觉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自从那位娇滴滴的大嫂成了店里掌门人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令他极不自在了!首先是失去了自由,他现在的生活是:每天早晨先去市场开门,到了十点左右女老板就出现了,因为这时开始有生意上门要收费。她认为他不会收费,她比他更精于此道,宰鸡烫鸭才是他最合适的工作。因此店里最忙的时候她也是除了收费拒绝做任何琐碎的小事,中午在外面餐馆将就一顿,顺便给他带点儿过来,她不希望他用餐时间过久,说这都是为他好,店里有时要忙到关门的活儿反正都是他的,还不如尽快完成。她下午麻将场合散去之后便回屋休息了,然后打电话提醒他别忘了带菜回去,不然到时候他想做饭也没有东西嘛!她认为打麻将和收费是脑力劳动,比起他做那些不用脑子的事压力更大且更不轻松。但是现在的他感觉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累,不过,更要命的还不在此,自怀孕后,晚上她无论如何也不许他再碰她了,万一央及小宝宝他就算死十次也难平她心中的怨恨!夜里他把床沿啃的嚓嚓作响更使她感到厌恶,说他怕是白天的工作太轻松了,否则怎么会有啃床沿的力气呢?床是木制的,啃的不结实了摔坏小宝宝说他谋杀都不为过!

他开始怀念从前那种无居无束的美好生活,隔三差五地带不同的女人回来过夜,事后付了钱就各不相干,想她们时又去挑一个回来,除了给钱,根本不用负任何责任,他觉得那才是神仙一样的快活日子!

于正田盯着菜贩好一阵才开口说: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收起心头那些怪异的想法,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分不清孰轻孰重呢?现在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无论再苦再累你都不能有丝毫的怨言,别忘了你是男人,那将会出生的孩子是你生命的延续,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如果你认为还有的话,我便无话可说了!

东北人发现这时的菜贩已经喝光了一箱啤酒,正想开第二箱,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神志不清了!菜贩起身要离开,一把拉开想送他的东北人,然后偏偏倒倒地走了!

几天后,那位怀孕的大嫂到东北人店里来寻她男人,说有好几天不见人了。于正田赶忙去市场到处打听,最后从玉石市场一位老人口里得知.菜贩跟几个人到昆仑山里开矿去了,于正田电话快拨坏了也不见有回音!

无奈之下那位大嫂很快将店面转让了出去。她说把肚里的孩子处理掉就立开这儿回内地老家去!

她的话立刻招自东北人的强烈反对!他希望她好好保养,直至孩子出生。她说那不可能,菜贩离开时曾对她说他已厌倦了眼下这种生活,他要离她而去并且发誓永不再回!东北人劝她说,他或许是一时糊涂,谁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她说,你没有看到他临走时那眼神,他根本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也不会!

东北人坚定地对她说;即便他永不出现我也会对你负责!到孩子出生,其间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承担,你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孕妇注视着他好长时间后终于说:好吧!我听你的,不过要是孩子出生后他再不现身的话我会独自离开的!

于正田开始想象今后的某一天自已也许会独自抚养一个婴儿,就算是那样反而令他十分欣慰,因为他不能忘记自己第一次遇见菜贩时的情形,那时刚出狱的他一贫如洗,背着个大帆布包在外面漫无目的地乱转,他原本有一笔遣散费,虽然不多但足以使他回到遥远的东北故乡去。但那笔钱在他头一回住店时就让人偷去帮他用了,碰到后来工友时东北人已经有两天没进食。工友用身上仅有的钱让于正田填饱了肚子,后来就随他一起成了一名管吃管住的采棉工!

八 

九月中旬,俞晓芳从长途汽车站出来走到服装店时,见店门紧锁,打他电话无数次也不见接,怀着诧异的心走进市场,菜贩的店象是早异主了,这儿已经变成一个杂货铺,一个淡黄卷发的胖女人正坐在凳子上打哈欠。打听了一下,这女人东扯西说地简直让俞晓芳头发晕,她没有听到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此刻她找不到东北人,她下车时他刚好陪那孕妇去医院例行检查,碰巧又忘了带手机,她想给东北人一个惊喜的计划看来也要泡汤了!

市场过去不远第三条街道就是她曾呆过的酒店,俞晓芳认识那街上的每一个人,但现在,她永远也不想再出现在那儿了,那傻瓜的话她已铭记在心!但此刻她忽然间感到这地方变得如此陌生,那个能让她安慰的家伙她猜可能在玉石市场,但那地方她同样不会涉足的,因为从前在洒店与她有过交往的男人大多是玉石贩子,最后她坐上电三轮,想去城郊看看她曾租的那屋子有没有被那傻瓜退掉。

她如往常照例受到看门人和气地迎接,她从看门人口里得知那傻瓜每天都要来这里一趟,而且非常准时地在晚上八点到达大门口。她看了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便咚咚地上了楼,藏在过道背密处,如果真像看门人所说那样,她想吓他一跳!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傻瓜打来的,他说下午陪孕妇去医院检查忘了带手机,回来时才发现有她无数个来电显示,现在他正在去郊外她以前的住处,马上到大门了!

在墙角处的她虽然对孕妇有些迷惑,不过立刻就要见到这傻瓜也让她有些心跳,已经两个月没有看到他了!

自上楼道她就一直藏匿在他身后,见他走近房门,很熟练地开锁进去,她又拨响了傻瓜的电话,她问他有没有想她,他说不想才怪,不过太远,想不到呢。他有点后悔那天没与她一同回去,她觉得不能再等了,跑过去敲响了房门!

他问了句是谁,然后很疑惑地开了门,她猛地推开门,又关上。背靠着门呆望着他,她看见他平日毫无表情的面部肌肉在蠕动,嘴巴张着,一脸惊讶!很快她就被他吻的快要窒息,几分钟后他们的衣服就乱扔在了地板上,两个人在床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喘息声,在接近顶点的一声大叫后,她瘫在了床上,瞬间觉得用尽力气之后再也不能动弹!

她说儿子开学后她就过来了,女儿就那个样子了。去医院检查说早已错过了治疗时间,现在无论怎样医治都是徒劳的,如同把钱扔进水中那样连水泡也看不到一个,女儿没有生命危险对这位母亲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他给的钱她没动一分,不过俞晓芳在老家城里看到有个行业正呈上升态势,她早先的一个同学办了个家政公司,员工基本上是四十以上的大嫂,普遍学历底,现在的雇主都希望找高素质的家政人员。因此培训这块会耗去不小的成本,现在的问题是她想把公司做大却资金短缺。几十万经营资金都来自向银行的贷款,同学还希望没什么事做的俞晓芳去家政公司帮她管理,她想的是既要帮同学又想把东北人这一百万投入家政公司,入股后将来对大家都有利。因为现在的家政人员共不应求,她回来是想和他商量一下看是否可行,当然她的投资冲动决非心血来潮,这都源于多年前她与丈夫为脑瘫女儿医治奔走各方的时候,同学曾给他们最大的资助,去年她才还清了欠同学的债务,这件事是她永远都会铭记于心的!

于正田要她立刻将那一百万汇入她同学的家政公司,他拥着她说:人们大多时候都是为了曾经的那些真情而活着的,式想一个忘却过去的人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正田告诉她菜贩的事让她知道了他暂时不能离开这儿的真正原因,她感到这个傻瓜有着一颗与她一样知恩不敢忘却的心,这让她更加欣慰和感动!

远离城区的郊外小餐馆在黄昏里显得分外宁静,两人碰杯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忧郁伤感的琴声,她把头探出窗外,看到外面路边落日的余辉下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维族兄弟,他正拨弄着一把六弦琴,在那儿边弹边唱。俞晓芳似乎被打动了,她迈着轻快的步履向着琴声来处而去,于正田走过去时她正一脸纯真的微笑呆望着弹琴人,琴声伴着维族人忧伤的男低音宛如一曲黄昏的挽歌!忽然!她回头看着东北人说:多么渴望这琴声有一天能从你这傻瓜的指间拨响!

他走向那维族兄弟,希望能得到指点,其实以前在狱中他看见好多犯人在弹吉他,现在他后悔当初无心学那玩意儿。

和维族人闲聊几句简直让东北人惊奇!这人叫帕提依库.是遥远的巴音郭勒乡手工乐器作坊埃米尔.帕提依库家族的传人,正在弹奏的那把吉他居然出自他那双看上去粗糙又不灵巧的手!

帕提依库是进城来收货款的,他说几个月前有位汉族大哥愿意用自己在街上的店铺来经营他们家制造的各种乐器,条件是等货卖完一批才会付账。帕提依库很兴奋能与那位大哥合作,他随即送去了价值近一万的各种乐器,都是照最低进价算的。一般二三十元的乐器至少能卖一百以上或者更多!这样也免去了帕提依库以往游走各方去零售的辛劳。他只象征性地收了那位大哥的几百元押金,其间一直电话联系,大哥都说货未售完。前几天帕提依库和他失去了联系!以为货卖完了,于是又运来一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位大哥,他的店门紧锁.问旁边邻里都说早都不见人了!

他们请帕提依库过去喝酒,却被这维族人宛言谢绝,并告诉他们说出门带有干粮和水。家里长辈不许在外面乱吃东西,东北人以前曾看见过维族人聚集一起跪拜着什么教的神灵!看来帕提依库同样是位虔诚的教徒!

于正田希望成为埃米尔·帕提依库家族手工乐器的代理商,他让维族人把这次运来的货全部带到他们以前的服装店里。他要当面点货并立刻付清货款。不过东北人向维族人提出了条件:他要拜帕提尔库为师,请求传授吉他的弹奏技巧,因为有人想听到他亲自弹出的优美弦乐!

晚上,帕提依库被东北人安排在店铺里歇息。白天他还毫无保留地向东北人传授乐器的经营之道,他虽说年轻,但的确是把营销的老手。

于正田一直咬牙坚持着练琴,手指因不断的拨按琴弦而变得又红又肿,疼痛难忍。但他觉得从男人口里说出的话就必须要兑现!后来不久,他发现当他可以用单音弹出歌曲的时候,手指居然不那么痛了,他的手指触弦处长起了一层茧!

当东北人可以用单音边弹边唱的时候,维族人便打算离开了。他说回去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呢!帕提依库从没见过像于正田这样耿直的人,也没见过像他俩这样相爱如初的中年夫妇。他从前听汉族人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说。他说肯定他俩从小就在一起才有这般恩爱!东北人拉起俞晓芳的手走到帕提依库面前,欣然接受维族人双手合掌的真诚地祝福!帕提依库临别时对两人说,下次送来的乐器一定更好更精致,因为他遇上了他们!

工友的那位大嫂能吃能睡更能将午饭后开始的麻将场合努力坚持到深夜!东北人和俞晓芳希望她多些散步之类的轻微运动,那样才有助于日后小孩的生产,这位大嫂当面欣然答应.却如同孩子那样.转过背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俞晓芳的同学收到那一百万汇款后希望她能尽快赶回老家去,因为公司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严重缺乏家政员工,现在一名经过培训的月嫂的工资涨已经到五千以上。如今最让人头痛的就是招工难!所以工资可能继续上涨,大有赶超房价之势头!

俞晓芸离开时知道东北这次同样不会与他同行,算起来明年春天那位大嫂就会成为母亲,真正让于正田牵挂的还是那晚酒后至今音迅全失的工友!他不想随她回内地就是要等到与工友再见的那一天。

俞晓芳离开东北人时已经过了国庆,每年十月这里已经进入了初冬。有条件的家里都开了暖气,在那些聚集着无数外来人员的低矮的出租屋内,人们也升起了火炉。孕妇电话里说她晚上脚冻的睡不着觉,想去买炉子又不知哪儿有卖,且行动又不方便。

东北人立刻找人买了铁炉给她送去,又叫人弄了煤过去。她那间小屋子升起火后感觉比春天还要温暖,一切收拾妥当后,正打算离开的东北人却被她挡住了去路!她说既然这样关心照顾就该留下来陪伴,直至孩子出生!

于正田听到这话简直有些害怕,因为从现在起.他怎么可能和除俞晓芳之外的女人同居一室呢,这是绝对不行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孕妇猛地跑到床边,蹬掉鞋子倒在床上。两只脚不停地乱踢乱蹬!还做出痛苦万状的模样,她吼道:我这样算个啥?挺着个肚子天天一人呆在屋里,看到的人都说一定是被男人抛弃的坏女人!

刚想过去安慰她的东北人又忽见她很快地下了床.过来抓起他的衣服就往外拽!她说.好吧!求你带我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吧.我一刻也不想再这样熬下去了!既然他不想要我和孩子!我为何还要乖乖地苦等孩子出世呢!将来生下来又怎么样.我不可能一个人拖着个没爹的孩子.还要去应付生活!

东北人对她说,我说过一切费用由我来承担就不会变挂!如果将来孩子出生.你带走或留下我都会付你钱的!他停了一下.加重语气地说:好!你说.等孩子生下来你想要多少?

二十万!不能少于这个数,至于孩子,我还没考虑要不要!

好!没有问题!希望你信守诺言!他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刚回到店里,俞晓芳的电话就来了。她要他不能太累了,既做生意又要照看那怀孕的大嫂,现在那位播种者倒是一声不吭地外出销遥快活去了,把管理及收获的担子抛给了他这个傻瓜。她说这种事可不象收获某种植物那样简单,成熟后就随便放进仓库是根本不行的!难说将来他大部分时间会被孕妇肚里的孩子所占据,她希望他一定注意身体!因为看上去那孕妇总有些让人不放心!

工友和那位大嫂的孩子在春节后不久的二月底出生,小东西是位漂亮的女婴。很不幸,她刚一生下母亲就因为产后大出血永远地离开了她,而她那位混蛋父亲依然渺无音迅!

这一时间真让于正田措手不及,安葬了孩子母亲后,女婴自然就被他带回了家!虽然对这方面他十分地不在行,但女婴那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笑的时候,他感到一股不曾有过的暖流贯彻他的全身!那莫名的泪水就要溢出眼眶。早年儿子出生时他不在妻子身边,那时所有的事都让曾经健在的母亲承担了!如今,他一人照顾这刚出生的女婴才使他感到为人父母的不易!

九 

俞晓芳在同学的公司负责招工,她感觉这项工作也并不容易。大多数人不喜欢这个看上去工资不菲的行业,她们觉得时间长,每月只有两天假,其余全部时间要呆在雇主家里。还有的认为替人做家事是贬低身价,而给人带小孩更是莫须有的侮辱!

她开始将目光投向那些风月场所,从前的经历使她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是干什么的!还不错,居然有人被她说动而改行进入了她们公司,她和同学正努力给这些员工办社保,使这些自认为被社会遗弃的边缘者没有后顾之忧!俞晓芳要继续为公司吸引这种女人,她们与曾经的她一样,由于各种原因坠入风月场所,虽然被所有人瞧不起, 但是,她们和我们一样,都同样是人呀!原本打算三月过后家政公司不太忙时再去新疆的俞 晓芳得知东北人的现状后,她就马上启程了。 

她刚一下车就看见于正田怀抱着婴儿正在不远处注视着她。 

她认为他不是带小孩的那块料,她要带她回老家去,他说虽然小女孩如此可爱,却是别人的呢。于正田要等她的父亲、那位工友的到来。她把女孩抱起对他说,说到底这应该是你的女孩,不过现在已经是咱们两个的小孩了,她真正的父母就是我们。你见过天下有不要自己小孩的父母么吗,我认为这 小孩的生身父母都没有资格得到这个可爱的女孩,刚刚在妈妈的肚子里那位播种者就离开了,而她的母亲如果不是为了钱早就去医院把小孩打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做父母的资格,如果不是你这傻瓜坚持你今天会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吗? 

于正田对俞晓芳的话无言以对,他感觉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再见他的工友,教他学会做人的基础,他告诉她说,再两年时间见不到工友就永远离开这里到内地与她共度余生。

她要带走孩子他还真舍不得呢,瞧她那双像维吾尔族人一样的大眼睛,如明镜的湖水般深邃,她说这小女孩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工友和去世大嫂的一点儿影子,从今天起,你我就是她的父母了,只要咱们有一息尚存就永远不要舍弃她!

不过这一天始终也没有到来!于正田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明年等他的俞晓芳过来时他就会离开这里,到现在他已经问遍了所有知道工友情况的人也没有消息,他给那些人留了联系电话,以便将来某一天工友出现时第一时间可以找到他。

我离开和田地区时于正田特地来车站为我送行,他一副像是我们今生也不可能再见的模样让我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他送给我一些小石头,其实是尚好的和田子料,那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天然玉石,他说他的一位同行以前把好多精美的玉石.加工成品,在玉石店雕刻成各种鸟兽的挂件拿到深圳去交易,那儿的玉石商人说,这些雕过的子料不如原石十分之一的价钱,那人听后追悔莫及,因为原石可以根据顾客的需要来行进加工,有钱人可不要你弄好的东西,他们只想按自己的喜好让雕刻师为他们做需要的东西,决不会在价钱上小气!

已经是十月下旬,长途卧铺客车启动时天空开始飘过细雪,快到民丰县的时候,雪越来越大,客车停在路边一家餐馆门前,晚餐的时间到了,地上积起几厘米厚的雪,旅客们踩在地上发出叽咕叽咕的响声,我站在空旷处仰望天上飘下的雪花,几乎所有的旅客都躲进了餐馆,大姑在餐馆门前叫我赶紧过去的声音我像是一点儿也没听到。

天气预报说整个和田地区都在下雪,是的,在我有限的视野里的确是这样,我站在雪地里是因为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大雪,身临其境和在电视与图片上所见简直有天壤之别,应该是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雪飘在昆仑山上,飘在它下面那遍广茅无垠的沙漠戈壁之中,飘在城市里艰难生长的白杨树上,飘在车顶上,飘在形色匆匆的路人身上,使整个和田地区呈现出一派银白,如苍穹下一枚巨大的羊脂玉,它形成的过程只有被笼罩其中的生灵与万物才能深切感悟!

罗祥芸 

2012年8月24日初稿,2013年7月28日修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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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小说极富于生活化。有关的人文,地理,风土
人情。多层面描绘人世百态,描摹细腻入
微且充盈着温情感。故事很淡但抒情
味很浓,情节和人物心理丝丝入扣。

文章评论共[5]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来看乐糖的新小说。上午好。夏安。at:2013年08月06日 早上9:29

乐糖-回复谢谢清辉,在炎热的夏日,你的评论就是一股大自然飘来的清凉的风。 at:2013年08月06日 中午12:43

雨素-评论

文章读来让人有种海纳百川的感觉,学习拜读了。at:2013年08月06日 晚上8:22

乐糖-回复感谢鼓励,愿雨素健康平安。 at:2013年08月06日 晚上9:01

乐糖-回复感谢雨素,愿你永远平安健康, at:2013年08月06日 晚上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