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登华山,是在二十几年前的春天。作为不脱产的团委副书记,和当时的青年团员们一道,分乘两辆大卡车,在一路风尘一路歌的热情中,走出黑龙口,走出秦岭,去领略祖国的大好山河,去攀登心目中的神圣。
尽管这是一群山里娃,生在大山,长在大山,山在我们胸中应该说已经幻化成一种情结。但是,当站在华山脚下,仰望华山雄姿,胸中那大山情结却被不断地激荡,凝结成一股向上的涌动。回心石以前的二十里山路,是在谈笑中走完的;千尺幢、百尺峡是在不经意间攀登的;老君梨沟、苍龙岭、金锁关,这些传说中的道道险关艰难,在我们的脚下,在这群朝气勃发的小青年心中,轻易掠过。就连让很多人裹足不前的东峰天梯、让很多人望一眼就战战兢兢的南天门栈道,也都是在“舍我其谁”的心态中攀越的。当时我们多纯洁呀!纯洁的就象东峰上看到的日出,胸中没有一丝块垒。当时我们多年轻呀!年轻的就象晨时的朝霞,通体散放着英气,却不会领略身边那无限的风光。
二十几年后又一次登华山,是金秋十月,作为领队,在渭南技术比武结束,和同伴而行。上路之初,就有一丝惊恐萦绕心头,毕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体力能否支撑?手脚是否麻利?能否完成此次旅行?尽管不再走那让人回心的二十里山路,不再攀爬那陡峭壁立的千尺幢、百尺峡,缆车直把人送上北峰,但那往上的重重险道,还是让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步履维艰。天梯前,几经犹豫,是同伴的鼓励,才哆嗦着抓住铁链往上爬,手脚并用,十几米高的天梯,几经休息,心中只有害怕和一旦跌落的顾虑。南天门前,望一望千仞壁立的悬崖,已经是头晕目眩。我不断地问自己,真的是老了吗?为什么心中只有恐惧,思考的只是防范?然而,中年不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有创业的激情,有成功的经验,有理性的思维,可怎就唯独缺失了当年的勇气?
西峰下的遇仙桥上,正当我透过层层林木,观赏山的雄俊,水的潺缓,鸟的嬉戏时,却慕然听到了阵阵悦耳的笛声。这可是在西岳华山上呀!循着笛声前往,在崎岖的山路上看到一位老人,脖子上挂着一圈钢筋,布衣草履,白发飘然,汗淌满脸,却一根竹管横在嘴边,妙曲悦音正从他变换不停的手指中流处。我和同伴不仅大惊失色,望着眼前的景致,同时相问,来者是人?是仙?若是人,我们年富力强,空手行走,已是大汗淋漓,步履沉重,而他身负重物,山道陡峭崎岖,尚能如此潇洒?若是仙,他脖项上的钢筋,却分明是给西峰顶上宾馆基建工地送建筑材料的民工。侧身让过飘然的老人,心中满是感叹,此情此景,这山这人,刹那间,凝固在了胸中。
两登华山,两个年龄,两种境界,但一根红线贯穿其中。这就是:人哪,千万不要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但一定要有人生的积累沉淀。第一次登华山,把自己看的很轻,心中没有负担,尽管显现出了青春的灿烂,却只不过作了一个匆匆过客,没有留下一丝可以回味,可以咀嚼的收获。第二次登华山,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心里就充满了负担,尽管体力尚可,却处处畏首畏尾,患得患失。是这山和老人,让我明白了一点做人的收获:低调做人,不事张扬,认真办事,笑对艰难,方能象这山一样的沉稳,老人一样的潇洒。
(124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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