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写作业，我在写文章，妻子正忙着做饭。儿子让妈妈拿个水果来，我说也给我来杯水，妻做了并高兴地告诉我们，今天考试小汽驾驶证她过关了！我们这个家庭中只有她视力最好司以开车，她说接下来就是赶快有台车“让我给你们俩个近视眼服务了。”儿子说看妈妈多好啊处处为我们着想。凝视着眼前自己的妻子心里说妻子你辛苦了！想起了一首好听的歌并想唱出来“要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停下正在敲击键盘的手，凝神静听邻居电视里播放佟铁鑫的《妻子辛苦了》：起早贪黑紧忙活，上班回来就下厨，每天三顿家常饭，一年三百六十五。买菜烧水洗衣服，下有儿女上有母，为了孩子操碎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妻子妻子你挺苦，你苦尽在心里苦，精打细算为了家，常把家缝补。妻子你挺辛苦，有你那日子就过富；妻子你挺辛苦，一家老小都和睦。妻子你挺辛苦，有点安慰就满足；妻子你挺辛苦，丈夫心里最有数……　

一人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多是心，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多是眼睛。心只有一颗，眼睛总有点爱四处乱看。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漂亮女子就不免有点动心、动情以至动身。于是就嫌妻子老而不娇，还有点丑，有点胖，有点粗……可是，待到花落雪飘，或逆境骤至，能与你患难与共，相伴终身的，还是妻子。　

在我们漫长的一生里，跟我们男人最亲最近的，并不是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并抚育了我们长大的父母——那是我们已经离弃、或即将离弃的家园；也不是孩子——他（她）是我们生命里的寄居天使，尽管我们把他（她）带到这个世界，但他（她）终究要离开我们，飞向更广阔的天地，去寻找属于他（她）的那轮月亮（太阳）；更不是兄弟姐妹……而是那个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成天围绕着你，时而撒娇、时而缠绵、时而怒目相向、时而唠唠叨叨、时而使你亲、时而叫你烦的妻子，只有她，才是我们最可靠的唯一，终生不离的伴侣。　

父母输给妻子，是在情感的变迁上。孩子幼小时，父母是整个世界，是天地，是一切，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怨家贫”，再穷的孩子也不会嫌弃父母。我有一亲戚，住在一个穷山沟里，正月里我去他家，他孩子两岁，穿得破破烂烂的。我逗弄他，要抱他到城里去，他哭着扑到父亲怀里。我大笑着，笑里含满了感动。　

一个男孩欣然降世了。那嘹亮的一声嚎哭划破长空，喷薄而出，众多亲人如灿灿明星依依环绕，托起这轮鲜红的小太阳。这些亲人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爷爷、奶奶，叔叔、姑姑，舅舅、姨姨……这时，他微微睁开眼睛，四周一看，似在寻找……　

是的，他在寻找亲人，寻找最亲的亲人，寻找那个将与他终生相伴，相互映照，同放光明的月亮——妻子。月亮最明，妻子最亲。　

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接受教育程度的增加，随着社会阅历的复杂……孩子离父母越来越远了，两代人之间的鸿沟无法填平。敬重父母者有之，孝顺父母者有之，依靠父母者有之，搜刮父母者有之，嫌弃父母者有之，轻视父母抛弃父母者亦有之……我曾见，身穿破衣的父母，背着物品远道而来畏畏缩缩地走进校园，却不敢与儿女见面；我曾见，家住山乡的父母想见自己久不归家的亲儿女，却不敢踏进校园，只能在校外匆匆一见；我曾见，儿子挥霍着啃土刨食的父母的血汗钱，却不让父母走进美丽的校园，更怕让同学看见；我曾见，贫穷的父母，视儿女如珍如宝，儿子长大后富贵荣华拥娇妻美妾，父母却流落街头……有人说，孩子与父母的关系，如同瓶子和水，水从瓶子中倒出后，水流向世界，瓶子原地不动，二者再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有人说，社会的进步，是以丧失伦理道德为代价的，将来的世界，两代之间会更加疏离……　

孩子输给妻子，还在与你彼此相互拥有的时间上。按现代人寿命计算，人生以85岁为限，25岁结婚，45岁孩子离家求学（有的还更早），和孩子相伴的时间不足20年，与妻子相依却有60年哪！而以后那漫长的40年，真正是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在公园里，我常见一对对老年夫妻，你搀我扶，美丽的夕阳镀得他们满身金辉，我不由得心生感动。　

如果我们能够认同“亲”的含义，除了血缘关系以外，还包括亲近的程度、感情的深度、理解的高度、宽容的幅度以及关心的频率、沟通的效率和为你慷慨付出时的心率、承受力、外加耐力的话，最亲的人更只能是妻子了。夫妻虽是两人，却是两个半圆合成的一个圆，无话不说，无事不做，你的就是我的，我是也是你的；两人拥有一样的天，一样的地，一样的亲情和物质。　

父母和孩子的东西不可能是你的，他们的就是他们的，至多只是他们给你的，譬如金钱；来自父母和孩子的帮助，也不可能是随叫随到的，莫说大家不常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也不一定用起来那么方便顺手理直气壮。就是日常拿东拿西，孩子小时还能听话，大了就不一定喊得动，即使喊得动也没妻子顺手。父母则更加疏离。　

有个朋友，生孩子的时候请父母过来帮忙照顾妻子，可来了之后才发现，多年的分离已经使两代人很难再相处得亲密无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从他们身边走出来的。父母常常会以各种方式告诉他亏欠他们的，以至于上趟街给老婆买双补袜子都要看看父母的脸色，最后他不得不把他们送回了老家。　

一位长者，年少时就因文章成名，衣正轻，马正肥，少年心事飞九霄。那时家中为他娶了妻子，她生得丑，书也读得少，惯常低眉顺眼，一眼看去像木头人，他心厌她。但碍于身份，他不能休弃，婚姻之外，桃花灿烂，还有红玫瑰白玫瑰，如虹霓过影，倒映在生命的流年里。他在外种种，她一一知悉，却从不在意，仍然不言不语，料理家务，抚老养小，在外人看来，倒也是一对恩爱夫妻。　

天有不测风云，反右、四清、文革，一个又一个劫难，他这个众人瞩目的明星，一下子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举家席卷到偏远的山乡。孱孱书生，身穿粗衣布衫，扛起笨重的锄头，只有妻子陪伴在他的身旁；他疲沓地拖着落日长长的余晖，艰难地直起酸痛的腰，身边的她早快手快脚地把该他干的活儿接过去干完了。回到家中，他往床上一躺便起不了身，她却在灶间忙开了，热饭端到手边，热水送到脚边。她没跟他享过什么福，他却连累她一起吃苦，当年的红颜都不知哪儿去了。他仍不爱她，却多少有点疚意，一点相濡以沫的情意。　

冬去春来，苦难的岁月随风飘过，世事又是一片新面貌。他又回到了书桌前，又成了众人争捧的明星，他虽不再是青衫绿袖的五陵少年，但仍然风度翩翩，那些新欢旧爱又渐渐是梦里梦外的一场场欢梦。风来雨往，她仍丑，不过老了似乎受看一些，对他的事，她仍是不闻不问，日子便也太平无事。儿女都已长大成人，在最小的女儿的婚礼上，亲友们恭贺他们道：“以后老两口可以享点清福了。”她却在半月后骤然倒下——肝癌！　

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家，突然如原始森林般陌生，他不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不知道他的衣服放在哪里，不知道厨房里的用具怎样使用……失去她，他竟像孩子一样茫然无知，束手无措。多少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天空，原来反而是她，以柔弱的双肩，为他擎起了整个天空，并让他在宽广的天幕下如野马般自由驰骋。　

一月后，她过世了，他清点她的遗物时，意外地发现，她竟然有记日记的习惯。她的日记里，清楚地记载了他的一次次外遇。她曾跟踪他一直到那个女人家楼道里，看着门将肆意的男女遮掩，她既没有勇气去拍门叫骂，又不甘心就此离去，只有躲在暗黑的公用厨房里无声地哭泣……他将她的日记随她一起火化，仿佛希望她可以借此收回她的悲伤与怨苦。　

凝视着青烟缓缓升起，他缓缓盖住脸，终于失声痛哭。40年来，他始终当她是生命里一件可有可无的存在，仿佛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忘忽了，再丑的女人，也有一颗细致的女人心和尊贵的、不容伤害的灵魂。她活在他的冷淡里，像一尾活在陆地上的鱼，焦渴濒死，他是她的氧气，他却不肯给她。直到永远失去她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一切都抽身而去，只剩下一片真空，他才恍然知道，原来，她才真是他的氧气，没有她，他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我凝视着眼前自己的妻子心里说妻子你辛苦了！想起了一首好听的歌并想唱出来“要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