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那古旧的门闩,缓缓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一丝光亮入眼,那土黄墙上,黛青色的竹篓便一点一点展现在眼前,记忆便是如潮涌现。
——题记
我的童年记忆总是夹杂着山间的清风明月,山水景致,淳朴乡民,当然还有那每一个村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背着的竹篓。
背篓,很是普遍,是每户人家的必备品,每家至少得有五个,或带孩子用,或摘菜时用,或赶集时用,或砍柴时用,或割草时用,或装杂物用……等等不均。
背篓是用山林中的竹子靠村民自己编制的,因此也称竹篓。竹篓有大有小,形状也是有差异的,但却又是简单朴实,类似书包带的两条青色背带,但这背带亦是用竹子制造,与背带两头连接的便是一个桶状的竹制物体,底小口大,不过比桶来得体型更长,口更阔,更轻便些。
当背起空竹篓你会感觉毫无重量,而且鼻子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那是竹子特有的淡雅清香,此时便是一种享受,但一旦当你填满一背篓的重物,然后背着重物翻山越岭,汗水挥洒,这便有些辛苦了。
说起竹篓,我便想起我的奶奶。
父母出外做事,余下我、姐姐和奶奶,幼女老妇凄苦生活。我自小便是跟随奶奶长大,是被奶奶养育成一个初识事故的小女孩,而我也是在奶奶的肩后那个黛青色的竹篓里长大的。
听二伯说过,自我父母离家,我一直是跟着奶奶的。
奶奶砍柴,奶奶务农,奶奶煮饭,奶奶赶集……不管如何,我都在奶奶的背篓里。直到长大一点,我也背上了竹篓,才跟着奶奶做事。
记忆中,曾陪着奶奶背着竹篓走大街小巷,曾随着奶奶背着竹篓翻大山小岭,亦曾跟着奶奶背着竹篓去淌溪过桥……
打小我便体弱,可偏偏我又是个活泼好动的,因此便是经常生病。一生病可麻烦我的奶奶,那时候找医生开药需翻过两座山,而拿了药方之后往往有五六味药材需要自己在山林中采摘,采药着实麻烦。
在我记忆里,已是不大记得跟着奶奶采药的仔细场景。只是在茫茫记忆中依稀有个身影背着我,顶着烈日的炙烤,佝着腰,采着那些个不知名的野草。
想起七年前与二伯母通电话,她与我谈起那些采药往事。
依旧操着一口浓重不过却又淳朴不过的四川话“……雪儿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每年夏天皮肤过敏出事?想那时候呀你的婆婆可是为你操碎心了,农活后还要帮你找药材,漫山遍野的找呀,亲自给你煎药,怕你觉得苦还给你带蜜枣的哟,如今你婆婆想你呀……”
听了这话只觉浑身一震,想象中,奶奶那早已佝偻的身躯,一步一缓,小心翼翼的采着药材,寻完一味,再寻。可是,不久日头已盛,太阳愈来愈毒辣,她无法只得任那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那满布皱纹的额头缓缓,流淌,直到沾湿衣襟才又寻到一味所需的药材,然后上前把它小心认真的拔起放入背篓。如此反复,才觅尽所需药材,然后在路过村里的小杂货铺时,买下几颗糖,放在自己怀里准备回家拿给孙女,或许是想到孙女吃糖的开心,或许是想到孙女能够病好,黄黝且满面风霜的面庞绽放了一个最动人最淳朴的微笑,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时光似乎定格在那一瞬间,简朴的衣冠包裹着矮小瘦弱的身躯背着竹篓,匆匆在烈日照耀的山林间行走,还不时张望着不远处的家……
依然记得,春去秋来,我一日日长大,奶奶好似也是一日日老去。
忽然有一天背着竹篓与奶奶并肩走路时发现了自己好像高出奶奶一点了,而奶奶越来越步履维艰,老态龙钟。
便好奇问着奶奶,“婆婆为什么我感觉我是越长越高,而你怎么是越长越矮?”奶奶总是摸摸我的头然后又笑着回答说“这是雪儿长大了哟!”
长大?哦,原来如此呀!(我那时9岁)当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如今看来奶奶的身材本就比一般人弱小,加上一辈子的操劳和岁月毫不留情的逝去,使得她与我的身高差距甚是明显。
奶奶属鸡,是1921年1月21日(农历)出生的,当时那个社会是多么的动荡,可想而知,奶奶是受了多少磨砺才进入安定的农耕生活。因为我爷爷在1964年,也就是我父亲刚出生那年就去世了,所以我奶奶就需独自一人抚养七个子女。
奶奶一生经历了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事,我所知道的有三次,一次是大伯死,一次是二姨死,一次是我的亲大哥死去。那种苦,那种艰难,没有受过的人是不知道的也是不理解的!有人说,面上的皱纹代表着经历的风雨波折。我想奶奶那布满皱纹的脸又是经历了多少风雨挫折……因此总会梦见奶奶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扛起那,家庭重担,我只是心酸,只是暗叹我无能为力。
奶奶是在86岁生日之后不久便死了的,死因吃不下东西,至此奶奶波折一生至此结束。听到奶奶已故的消息我并未归家当时在外求学不能归家,也未流泪,有的只是深深的懊悔……
离家后,我只有在受委屈的时候才想起奶奶,而其他时候基本想不起她,也不曾给她打过电话,询问她的生活。况且她还是一个人居住,肯定会感到孤独寂寞。我在想如果当时回去了,见了奶奶,也不至于让她有那么多的牵挂与思恋;也不至于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她慈祥和蔼面庞;也不至于让她在弥留之际还喃喃着我的名字要我见她,完成不了她残烛之年最后的愿望。
如今关于奶奶的物件大多被烧了,我在这边所拥有关于她的物件也只剩下几张薄薄的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奶奶那日益不堪的身体背着背篓,乐呵呵的笑着。一生挫折无显现,满面风霜尽退散。银发老奶喜笑颜,恰似菊花度悠然。
回了家乡,扫了墓,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哭,或许还是因为奶奶吧……原来居住的屋子早已无人居住,只剩下那只背篓,孤零零的挂在堂屋那土黄墙上。拍去灰尘,抚摸着已有些发黄的背篓,那斜斜编制的条纹已有许多是断去的了。忽然在背篓的一处发现一根银丝,小心取下,仔细端详,应该是奶奶的吧,小心的找了布包着,然后把它与那个背篓放在了奶奶遗照前。留了张照片,我便离去了。
世事变迁,社会飞速进步,日益科技化。本以为那竹篓早已被替代更换,却不想,远在他乡,竟还发现那背着竹篓的人,行走在县城的各个角落。或城市的大街小巷,或田间的阡陌小道,或农家小院的菜地,或山中的林荫小溪……
于壬辰年七月二十日起笔至八月二十六日完稿晋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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