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天星斗,常常勾起我的回忆,儿时故乡露天电影的那些场景,那些感动,曾给我带来无尽的精神享受,令人情愫缱绻,魂牵梦萦。
“社员同志们注意了,今天晚上八点钟在谢庄小学操场放电影。”当消息重复着从老书记家的高音喇叭里传来时,村子沸腾了,户户像过节似的喜庆。是啊!庄稼人的娱乐也就这个了,一年顶多看上一回二回的,谁家不稀罕呀。
往常,公社来的放映员,驮着几只铁皮箱子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行当,一头住进老书记家里。书记媳妇张罗弄菜,叫来儿媳、女儿帮忙,杀鸡的杀鸡,烧锅的烧锅,炒菜的炒菜。忙乎了大半天,弄出八个碟子六个碗的。一顿好吃好喝好招待,放映员享受着“贵宾”的礼遇。
乡亲们放下地里的活计,回家喽!早点做饭看电影去;穿着露裆裤子的娃儿们,骑着木棍权当马,流着鼻涕高喊“驾—驾—驾,”兴奋得乱窜窜。跟在身后的狗儿也不老实,追逐着鸡鸭鹅们。惊得它们无心觅食,拽着身子急急躲开;姑娘们翻箱倒柜,换上过节才舍得穿的红袄绿褂,脸上的雪花膏搽了又搽,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开心地邀上闺密出去;老汉别好旱烟袋,拎起板凳,催促着喂猪的大娘;孝顺的儿女搀扶着年迈的爹娘,同迈动着三寸小脚的老奶奶一道,陆陆续续走向放映场……
飞鸟归巢,炊烟在树梢上飘荡。
今晚究竟放哪几个片子,大家心中没底,也不去问。但有一条可以肯定,战斗片一定要放的,所以大家耐心地期待着。
操场上,两根高高的粗壮竹竿早已竖立在暮色中,带着黑边的银幕四角紧紧地拉直拴到竹竿上。发电机“突、突、突”地轻鸣着,散发的汽油味弥漫在放映场上空。
观众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大片,操场上的气氛格外活跃……离银幕近的,都是些来得较早的小孩子,他们席地而坐,一边嚼着糖豆,一边猴急地向放映员的位置张望;稍后的观众,或坐着小木凳子,或坐在砖上,还有坐在鞋帮上的;最外围的观众,汉子抱着膀子站立,小屁孩骑着大人的“尿脖”撒娇;外村的路程远,人来得晚,只能远远地站在后边的位置,个子矮的没办法,要么往人缝里钻,要么扶着别人的肩膀踮起脚尖……一时间,放映场上人声暄闹,味道混杂……
操场中心,绑在小竹竿上的白炽灯光一灭,瞬间,全场的骚动平静下来,人群中悄无声息。放映机响起,装有胶片的两个圆轮子缓缓转动,人们屏住呼吸,千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白布上的光束。电影正式开场了。
放过一个农业科技短片之后,接着会放映众人所企盼的战争片。《地雷战》、《地道战》、《平原游击队》中,民兵和游击队打得鬼子哭爹喊娘,闻风丧胆,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老百姓看得过瘾来劲;《小兵张嘎》中,嘎子机智缴获胖翻译腰间手枪的情节令孩子们忍俊不禁,笑声朗朗;《闪闪的红星》中,潘冬子被胡汉三吊打拷问的镜头,观众暗暗攥紧拳头,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前杀了土豪胡汉三,解救潘冬子于危难;《冰山上的来客》中,边疆军民反特斗争的生活,让观众体会到了惊险紧张;《卖花姑娘》中卖花姑娘苦难的经历,让观众唏嘘连连,哭声一片……
观众随着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而心潮起伏,随着剧情的变化而嬉、笑、怒、骂,皆由心生。这就是电影震撼人心,征服观众的魅力所在!
当银幕上出现“再见”二字时,灯光亮了,此时恰好三星正南。娘呼唤着孩子的乳名,生怕落在放映场找不到归路。余兴未尽的观众并没立刻甘心退去,四下里吹起了口哨。有影迷无奈地站在原地,还有的观众在讨好地打听放映员,明晚又在哪个村放映呢?
…………
老电影渐行渐远,露天电影也不复存在。可影片动人的故事,经典的对白和主题曲,通过胶片化作影像镌刻下来,让人终生难忘,回味无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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