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日，蒸腾的暑气，化成滚滚热浪，涌入县城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想把人逼得无处可逃。那些日子，耿忠闲索在家里，天天无事可干，他的心情极差，对谁都不爱搭，有时候连饭也难得出来吃一顿。他妈妈对此十分担心，但是却没有半点办法。在耿忠紧闭的房间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也敲过儿子的门，但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耿忠的妈妈知道他就在里面，因为这么热的天气，他不可能出去外面闲逛的。

“忠儿，听妈的话，出来吃点东西吧，你的早餐也没有吃过，”耿忠妈妈在房门外面继续不烦其烦地苦口婆心劝说，“妈妈知道你的心不好受，但是不吃东西总归不行呀，身子会跨掉的，身子可是生命的本钱呀，再怎么说都不能这么对待你自己呀。”

房间里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耿忠妈妈无奈叹了口气，换了一种口气叨唠：“儿子呀，虽然考得不理想，但是你的路还长着呢，你总得走下去吧。你这样不吃不喝，哪是个办法。你爸爸已经病倒在床几日，而你又是……哎……”说到这里，耿忠妈妈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她回过身来，慢慢走下楼梯。只留下寂静无言的房门和一道充满叹息的楼梯。

窗外已是斜阳西照，慵懒地给世界披上一层金光。是黄昏来临了，可是耿忠睁着暗然失色的双眼，呆若木鸡地望着天花板，一股莫名的忧伤涌上心头。他擦擦自己的眼角，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一直奋斗以来的结果吗？上天呀，你太不公平，眼见着自己的许多同学都欢天喜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奔赴自己心仪的大学，而自己却落在这里唉声叹息。这种情景似曾相识，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吗？耿忠同样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但是不同的是，耿忠那时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可以再复读一年，他不相信老天会这样恶毒。

于是，他仿佛用尽毕生的力量和勇气去复读这一年，以全部的精力和希望注入这道梦想，希望能劳而所获。他满怀信心走进考场，又充满期待在家里等候佳音。可是，他绝对想不到，厄运之神紧随其后，一场暗无天日的灾难再次降临到他的人生中。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付出所有的心血，得到的是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为什么幸运之神就不能碰一下他。在得知分数仅差三分才能实现他的梦想时，耿忠的精神世界在那一刻已然彻底垮掉，他不再相信世界的任何人与事，他开始悲观厌世，企图与世界脱轨，但是又摆不掉世间的诱惑，心中充满矛盾，使得他每天都十分痛苦。

耿忠坐将起来，胡乱拨弄几下像干草一样的乱发，然后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上一口，呛到连连咳嗽，往地板上狠狠啜出一口黑痰。地板上已经丢满长短不一的烟头，整个房间都是一股呛鼻难闻的烟酒味。

他没想过自己变得如此堕落，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胡子也长，头发因多日不曾梳洗，已经像干草上倒上机油一样难看，眼球里布满血丝，黑眼圈是能与熊猫相比。再看看桌台上那个相片，是自己还在备考时拍下的，那时的耿忠是一个多么阳光，多么自信的男孩。

“耿忠呀耿忠，你还有什么用呀，现在你看看你自己，就整一个废人。连走过街的乞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呀，你说你这么拼命为了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你说这年头，不读个好的大学，混个高中文凭有个屁用，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你要去实现人生的价值呀，你就不值一个屁。在当今社会里，没有高学历，没有名牌大学的文凭，你就连个屁都不如。哎，现在你还能做什么。”

耿忠自信儿对着镜子胡言乱语嘲弄一通，然后嘿嘿一笑，转身扭开门锁，走了出去。这时候，耿忠的妈妈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忙活，没有注意到耿忠的出去。

耿忠出去后，就沿着城郊外的一条小河边一直向前走，这里可以通往城里的闹市，但是耿忠不打算去那里，他现在讨厌那里，感觉所有人的眼光都像在鄙夷他一样。天色已暗下来，最后一抹夕阳的余光也消失在西方山边的云层内，只留下一片灰黑泛黄的云层。耿忠停下脚步，转身面前河面，河水平静地流淌着，晚风不时一阵一阵吹拂过来，河面不停泛起白白的银光，像一颗颗闪亮诱人的钻光在河水里跳动一样迷人。但是耿忠没有半点心情去欣赏这些自然馈赠的美景，他的心非常凌乱，充满矛盾和愤恨。

耿忠一步一步走下河堤，向那斜斜的坡岸走去，来到河边，在河边站了好一会。四顾只有黑压压的一片夜色，只有风吹河岸的树影婆娑，和草地上夏日虫鸣的声音。夜空中银白色的月亮倒映在河水里，像一个皎玉盘儿一样纯洁美丽，看到此情此景，耿忠眼睛里含满泪水，他想起那童年的往事，那时是多好呀，什么都不用想。每天的生活就这么简单，这么惬意。可是自从上了初中之后，生活就在悄悄发生巨变，耿忠不知不觉也加入了闯独木桥的千军万马中，听说只有闯过这条独木桥，才会被人瞧得起，才能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耿忠的价值观在那时就已经悄然定型，不仅是耿忠的，许多人都是一样。于是，童年的快乐尘封在耿忠的心灵深处，永不见天日。

想到这里，耿忠忍不住心中的泪水，在他的双眼眶里夺路而出，“妈妈，爸爸，儿子没出息，儿子没有用，对不起……”耿忠说完这句话后便纵身一跳，扑通一声，身体穿入冰凉的河水里，水花溅起。

但是就这时，漆黑的夜色里，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相继冲下坡岸，然后一起跳入河水，向耿忠落水的地方靠近……

“姐姐，姐姐……”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女生跑到一个正在门口生火做饭的且年龄较大的女生身边说道：“他醒了，但是给他什么都不吃，而且又不出声，只是面无表情呆呆望着上空，你说我们要不要报警呀。”

生火的女生听后也不再生火，立即站起来，转身随着她妹妹走进屋子里。耿忠转过眼斜视过去，她脑勺后扎起干净利索的一条马尾，脸上因为生火布满烟灰，但是掩盖不了她的美丽，身上的衣服也是十分朴素旧式，但是没有半点猥锁，估摸年龄要比自己稍大一些，应该就是二十来岁吧。

“你好，你醒了。”那女生笑着说道，说真的，她的笑容真甜美，丝毫不受她身上古旧的衣着而影响。可是耿忠没有回话，只是冷冷一看，又转回过头去。

耿忠知道这片区域是城郊外来打工者的租住地，这里都是一些低矮昏暗，环境破败，设施差劲的房子，因为这里的租金便宜，所以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是这个城市里的底层劳动者。耿忠并不是瞧不起这些人，而是自己不想和这样的人为伍，他梦想都要进入上流社会。所以当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这个屋子里的四处环境和摆设时，心中就充满厌恶，仿佛自己已经跌入这个黑暗的深渊，想要迅速逃离。

但是当他看到端着一碗热汤进来给他喝的女孩子时，心中又产生一种难受的愧疚感，为刚才自己那样的想法感到不耻，说什么那女孩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呀。

“你没事就好，我们就放心了。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和妹妹在市场回来的途中，看见有人掉进河里了，就没有多想，也跟着跳进去。”

耿忠依旧没有作声，而从床上坐起来，开始仔细环顾屋子里的环境。屋子并不大，这里是正厅，虽说是正厅，但摆上两张床，就已经占去差不多一半的地方，空余的地方就放上一张小木桌，大概是用来吃饭和写作业的。此时，一个小男孩就坐在小木凳上，伏在小木桌上写着字，完全不理会身旁发生的事。还有些杂物堆满屋子空闲的角落。除去正厅，这个屋子还有个小阁房，由一扇低矮的木门与正厅相通。虽然屋子整体感觉十分拥挤，但是不凌乱，起码看上去比自己的房间要整洁。

耿忠正了正身子，开始认真打量着站在他前面不远的两姐妹，姐妹俩人看起来都十分年轻，而且长得都清秀可人，但是由于生活的磨洗，使得她们身上那少女特有的气质早早就挂上老成的尘埃。从这样的环境看来，她们的生活也艰苦呀，可是为什么见不着她的父母呢？这一点终于让耿忠察觉起来。但是他不好相问，就说：“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他顿了顿，又说：“可是，我又本多余之人，就算又活过来，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人呢！”说完，他重重一叹气，站了起来，预备往屋子外边走去。

“可是，你还有爸爸，妈妈，不是吗？”

耿忠在门口处停顿一下，回过头去看看说这话的正是那个生火的女孩，她闪烁着晶亮乌黑的大眼晴，看起来是那样阳光，那样自信。可是再看看她身边的生活环境，哪里有一点相称呀。难道她不思进取，安贫乐道吗？天哪，这是哪一朝代的思想，念至此，耿忠只是苦苦一笑，便转身离开。

夏末午后的阳光，虽说有一点懒散，但是暑气依然未消，耿忠依然天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以后，已经好几天了，他再也没有到过那个河堤上。个中的原因，他也想不明白。这样一来的话，耿忠平日里就更没有地方可以去。

这一天里，他散步出门，谁也没有说与知道。他漫无目的，只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不想被打扰而已。可是在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呢。他心事重重，一步一步迈入市区，这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只顾着自己走路，只觉得那样嘈杂的声音一下一下试图打破他心中的平静。于是，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夺路而逃，然后钻入闹市中的一家图书馆里。

这里倒是显得安静许多，人们都在认真看书，对于耿忠的贸然闯入，似乎没有多大关注。这样也好，耿忠不想引人注目，他寻一个偏僻的位置坐好。耿忠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看书，他来这里，只想静静的呆过时间，所以他压根就没有走到书架前选书，而是开始观察四周的人们。

说真的，高中四年里面，自己虽然说是在读书，但是只读该读的书。什么叫作该读的书，就是那种对于考试有帮助的书。除此之外，别的书，他连碰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谈去细细品读的精力。可是，在高中之前，他是多么热爱读书呀，特别是初一初二那两年里，他几乎是每天都会看上几页书的，像中外名著，古今典籍什么，家里都有一些。可自从上初三之后，那些就算尘埃了，这些时光和兴致也随着少年的时代消失在生命历程里无影无踪了。

正是耿忠自个儿想着事的时候，身旁的椅子被人轻轻拉开，耿忠正一心的苦恼时，他抬头一看，发生一张脸似曾相识的笑脸正对着自己微笑点头。

“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那个女孩微笑说完，便坐下来，她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旁边还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笔记本很有些残旧，看起来被使用多次之后结果。“你那天走后，我和妹妹还在担心你呢，现在看到你，我们的心就安定下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抬起头，却始终发出温柔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的，耿忠之所以害怕去市郊的河堤那里，是因为害怕再次看到这样的笑容吗？因为这个女孩的家就是那条路上吗？想到这里，耿忠一脸的窘相，一下子呆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多么想找个借口迅速逃离这个地方，逃开这个笑容。

`那个女孩依旧静静的，目不斜视地看着书，只是偶尔看到精彩之处，便翻开笔记本，用笔抄录一会儿。耿忠心想，这个女孩该不会是穷得连书都没有钱买吧，居然要跑到图书馆来抄书，这个行为可是太马克思式了吧。女孩大概注意到耿忠一直看着自己，就微微抬起头，依然是一脸微笑，然后说道：“我叫元思集，嗯，很高兴认识你！”

耿忠心中一怔，女孩放下手中的笔，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耿忠，今天，她穿着的是一条米黄色的纱布连衣裙，看起来已经很旧，但给人的感觉是干净清爽，还是脑后挂着一条单一的马尾辫。耿忠故意低下头来，不去看女孩。

“是我打扰了你吗？”女孩问道：“那我走开吧，对不起！”

“不，你就坐这儿，我才是多余的，我才要走开。”耿忠迅速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却十分意外被元思集拉住手，耿忠吃惊回过头去一看，她正一脸微笑看着自己。

“这里是公众场所，没必要这么计较，既然你不嫌我打扰你，那就坐这里好了。”元思集说道。

耿忠想了想，又坐回位置上。元思集依旧看着她的书，时不是还要抄写几段文字。这样的沉默，被耿忠的一声叹息打破，但是元思集并没有抬起头看，却说道：“幸福会随着叹气流走的哦！所以不要轻易叹气哦。”说完她继续写着她的字。就这样看着她的侧脸，耿忠感到一种莫名的喜爱之感，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他有点好奇，于是问道：“元——元思集，”

“嗯？”女孩抬起头看着他，耿忠却又是一怔，呆呆的样子不知所措，元思集扑赤一笑，然后低声说道：“你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抄书吧。”

耿忠听后直点头。

“因为我爱看书呀，却又没钱买书，所以就来这里抄书。”说这话的时候，元思集却不再笑，而是一脸的淡然。但是，不一会儿，惯然的微笑又重回到她的脸上，她说道：“或许你会不相信吧，但是不相信也没用，这就是事实。我是住在市郊外的那片民工房里的，你知道那是啥地方的。我是家里的长女，爸爸妈妈都不在了，要照顾弟弟和妹妹，还有一个家。所以钱得省着用才行呢。”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耿忠听后一脸的诧异，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不成他那天看到的家就是所有的全部吗？

“我们都是北方来的外地人，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来这里打工，可是生活依旧艰难。爸爸曾是一个建筑公司的普通工人，后来一次意外让爸爸永远离开我们，爸爸工作的公司并没有一点的补偿。妈妈呢，不服气，就是去找那老板讨回公道，又被老板暗里顾人用车撞死。于是，就剩下我们姐妹三人，相依为命。我嘛，曾经答应过临死的妈妈，要好好照看这个家，然后带着弟妹一起回到原本就属于我们的那个家的。”

元思集把这段话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讲出来，但是耿忠注意到她的眼角有点湿润，或许就是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伤口直到今日还要渗血吧。耿忠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女孩一脸微笑，居然有着如此多变的命运。

“后来怎么样，你们报警了吗？”

元思集的眼中充满茫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耿忠的那个问题，只是不断摇头，“朋友，当你从校门口走出来，来到这个社会，你就会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小时候，我们都知道在外面有困难找警察叔叔，只是当你长大后，你才发现，所谓的警察叔叔——呵，我不想多说什么。”

她低下头去，然后一会儿之后又重新抬起，继续说道：“我没上过几天学，几乎都在家里自学，有时间就来图书馆，我不放过任何一个读书的机会的。至于学校嘛，就让给弟妹去读，好让她们能成才。”

“可是上学也不一定能成才呀！”耿忠一想到自己，就愤然说道，“像我一样，上的学不会比人少，却——”他似乎欲言又止。

元思集浅浅一笑，“现在是七月，恐又有一群准大学生要失落，每年都有那一批的，不是自杀就是自残，好伤人的心。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爸妈养他们那么大，容易吗。不就是一个考试吗？那就算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我那个人生算什么？思集读完初二就缀学在家，心中多么不甘，当时的痛是准大学生们无法体会的，然后把钱都给弟妹去上学。思集难道没有梦想吗？有的，思集曾经最大的梦想是让爸妈安享晚年，弟妹能幸福成长，现在也一样，思集一直努力着。”

“可是，你如果没有好的学历和文凭，你靠什么赚大钱，靠什么给你的弟妹幸福？”或许是身在其中，耿忠听完思集的话后，心中不平，略为激动，那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图书馆管理员立即过来警告。

元思集先是一怔，然后心有会意，但只是平静说道：“我靠卖菜的，这不可耻。在市场，我有一个摊位，每天都会在那里卖，赚得或许不多，更不是你说的大钱，但是那起码是我的血汗钱，我把它们存起来，一点一点，积少成多，就或许成了你说的大钱。至于让弟妹幸福嘛，朋友，有时候，幸福可以很简单，并不是你想要的那样复杂，腰缠万贯不一定会幸福，身居高位不一定会幸福，万人嘱目也不一定会幸福。那么幸福是什么，谁也说不准。思集只想说，幸福在于你用心去生活，过好每一天，不必在于得与失，不必计较成与败，知足而常乐，那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你说的倒简单，可是谁能做到。”耿忠依旧愤愤不平。

“确实简单，谁也能做到，只是你要不要这样做而已。虽然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起码与你有过两面之缘，就和你说吧。幸福，只在于生活中的点滴，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不要等到失去了再觉得后悔，像我一样，爸妈永远离开我，这是多么钱都买不回来的，可是我还有弟妹，这也多么钱都买不到的。有句诗说的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名空折枝。’朋友，珍重你自己，珍惜你身边的亲人吧。”

说完，她突然抓着耿忠的手，微笑看着他，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工作了，妹妹也差不多要放学。她一放学就会去市场找我的，每天我们这个时候见面，和她呆在一起，我心中就会有一丝温暖流过，那种感觉甜甜的，这种感觉，或许就是你说的幸福吧。”

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便转身离开，注视着她的背影，耿忠脸上有两股暖流徐徐流下。幸福，仅仅是如此吗？那么自己岂不是已经失去很多了吗？想起妈妈日渐消瘦的身子，和卧病在床的爸爸，耿忠心百般不是滋味。他快步冲出图书馆，然后直奔家里去。眼泪直然飞泻而出，夕阳的余光好惹人，为什么眼泪会不断流出呢，耿忠想不明白。他全然不顾路人的惊异只想快点到家。

推开家门的瞬间，妈妈正在弄晚饭。菜已经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好在桌面上，冒着热腾腾的蒸气。耿忠的心底深处，有一股暖流滑过，就像元思集所说的一样，那种感觉暖暖的，甜甜的，这就是幸福吗？耿忠已不是计较这么多，他脸上淌满泪水。耿忠妈妈一看，连忙走过来。

她用手拭去耿忠脸上的泪水，问道：“怎么啦，忠儿，你有啥事，就跟妈说，妈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妈——”耿忠紧紧搂着妈妈的身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忠儿。”耿忠妈妈渗着泪水，露出久违的笑容，然后拉着耿忠的手，说道：“来，过来吃饭，吃完饭后就一起到医院去看看你爸吧，你爸一直都十分念叨你呀。”

斜阳西望的晚光，又一次洒入耿忠家里，在地板上拉下一道长长的昏黄色的光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