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摄氏度的山城，阳光，刺痛我的双眼，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整理电脑桌面上的资料。尝试，逃离疲惫的诱惑，渴望，快点下班。

打完下班卡，无精打采地攀着扶梯上楼，打开“蜗居”的门，拧开水龙头洗脸，爬上床铺了凉席的床。迷糊中，手机来电铃声将我吵醒，按下接听键，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啊姑，骐再到外婆家了，你在干什么呢？想我了没有？”……

骐再，我弟的儿子，我的侄子。今年9月份，才满三岁。据说名字能够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所以在他出生后，我的母亲就拿他的生辰八字找算命先生测名字。算命先生和母亲说“你们h氏一族的‘再字辈’不能放中间，只能放在后面或者不要。”母亲花费了36块钱排了“锦再、骐再、辉再、曜再”四个名字让我选择其中一个有意义的给我侄子。或许因为“骐骥一跃，志在千里”的影响，我一眼看中了“骐再”。而用“桂柳话”喊“骐再”的谐音和“乞丐”很相近于是村里人都习惯称之为“乞丐”。

挂了电话，脑海里装满“乞丐”的影子，睡意全无。

家庭的累，多半是由小孩子生病时的哭闹声造成。“乞丐”体弱多病，三天感冒两天拉肚子。去医院多次了，只要看见穿白大褂的人都哭。我的双手时常散发出，洗尿片残留着的异味。满一周岁开始长牙齿，白天和晚上发着高烧，半夜醒时如同被针扎屁股一样，放声哭泣。他长牙，全家不知道睡觉是什么滋味，他的牙齿如同破土而出的竹笋长出后，全家眼睛变成了“熊猫眼”。

母亲经营着一家杂货店，放学时幼儿园的小朋友也挺多，“乞丐”满一岁就隔奶了然后我的弟媳选择了南下淘金，母亲早上起床打理门店很早，所以“乞丐”只能白天跟随着我的母亲呆在门店，晚上跟随着我。只有两种情况他不粘我，不管我怎么哄他，都不愿意跟随我。第一种“我生病的时候”，第二种“我告诉他‘啊姑上班太累了，晚上要好好休息，你今晚和奶奶睡觉。”

“乞丐”，两岁整，既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我曾私下和母亲说：“不会是哑巴或者永远不会走路了吧。”母亲虽然心里也挺着急但是还是安慰我“别胡思乱想了，生下来时，医生检查过了，没问题。”他从小就喜欢鱼，看见下班后的我，习惯拉着我的手到附近的鱼塘看那几条在水中游来游去的金鱼。

两岁零两个月，终于会走路了。清楚记得，那是一个阳光很灿烂的午后，忙于整理资料的我接到母亲的电话“骐再，会走路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笑声，而他也是我记忆中唯一一个没有在地上爬就会走路的小孩。下班后，望着“乞丐”如同企鹅，一摇一摆的走路动作，笑容慢慢爬上了我的嘴角。两岁零三个月，我又一次带他去看鱼，望着在水中遨游的金鱼，他惊喜地喊出了“啊姑，鱼鱼多”当时的激动心情是无法用文字来描绘的。

会走路的“乞丐”不是爬进货架睡觉就是把货架上的东西扔到地上用脚踩，母亲无暇顾及，只能把两岁半的“乞丐”送去幼儿园。晚上，把他安置在床上，等我去洗衣服后，　“乞丐”就会赤脚爬下床，有时拿下我放在书桌上登陆qq的手机，随机多次发送qq图片，美名其曰“啊姑，我帮你上qq了”，有时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笔，在雪白的墙壁上画圆圈，还美名其曰“啊姑，我会写字了。”，有时指着床头徐志摩的头像告诉我：“啊姑，这个叔叔是‘肚子饿’。”深夜不睡，那才头痛。把床上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然后在床上蹦跳，嘴里唱着走调的“小燕子，穿花衣”，即使我是诸葛亮唱空城计，也拿他没有办法。胡乱中拨通10086的电话号码，装作打电话的语气说“骐再的老师呀，骐再小朋友还不睡觉，你来接他去和你睡觉吧，他不乖，我不要他了。”此刻，他就用双手捂住眼睛，规矩地睡到床上说“不要打电话给我老师，我要和啊姑睡觉。”于是10086的温柔声音也变成了治疗他不按时睡觉的秘方。

一直以为，窗台是摆放花草的地方，然后微风把花香吹遍每个角落。有了“乞丐”，我的“蜗居”变热闹了。我的窗台塞满了奶粉罐，药瓶子。尿不湿，也爬上了我的书桌。前些天，大扫除，我从床底找到了友人邮寄给我的《朱自清散文集》。不知道，朱自清是什么时候喜欢跑到床底和我捉迷藏了。

“乞丐”自小就喜欢吃粽子，每次跟随母亲在门店。老远就能分辨出卖粽子的铃铛声，然后拉着母亲的手到路口买粽子。今年五月份，我担心他吃太多粽子消化不良就和他说：“啊姑要找钱给你读书，没有钱给你买粽子了，对不起。”他懂事地回答：“恩，我不喜欢吃粽子了，我要读书，长大了要和‘光头强’一样开着钩机砍木头。”听到后面一句，我几乎晕倒。六一儿童节，我带他上街买衣服。不管我挑哪一款他都摇头，还拉着我的手嚷着要回家。老板娘笑着问他：“小朋友，老板娘的衣服不漂亮吗？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低声说：“啊姑，要找钱给我读书，骐再不买衣服了。”那一刻，我愣住了，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竟然能说出这么“体贴”的语言。

“在今夜，陪你睡觉的别人的夫君，睡着了呀？”手机qq上传来好友没心没肺的调戏文字。“他，今天去外婆家了。”我按下键盘回复，眼角的余光落在空荡荡的“蜗居”，不习惯他不在身边的日子，真的。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雨丝顺着凉风穿过纱窗，雨滴打到树叶上“沙沙”响,路灯没精打采地在静夜中散发出冰凉的光圈，由远及近的车轮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纷乱的思绪如同一叶在茫茫大海中行驶的孤舟。

“乞丐”，只能让思绪乘着微风细雨轻轻地将你触摸，在今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