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16岁。
16岁的我,可能还有一点青涩未褪的痴气和傻气吧,留着樱桃小丸子头,穿背带裤,胖胖的,骑起单车快得像一阵风。完全还是小女生的做派。
然而我和美女青青,却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青青属于那种“偶像型”女孩,长发漆黑,眼神清透,白嫩的肤质琉璃一般晶莹。我和青青完全是良种类型,我们能成为朋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还常和一个叫峰的男生在一起。
峰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喜欢逃课,经常背着一只黑色的画夹在校园里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有一次,我和青青在教室里上夜自修,峰漫不经心地从我们旁边走过,顺手抛给我和青青一人一片口香糖。就这样开始说话,开始交往,开始了我们奇怪的友谊。后来三个人竟一起吃饭,一起晨跑,一起上自修,并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看到任何可笑的人就一起转身做怪脸,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大家称我们是“三位一体”。两个女生,一个男生,的确是很奇怪的组合。
我们无话不谈,但是峰始终有一个瞒着我和青青的秘密,那就是他的画。常常看到他趴在桌上画得很努力很勤奋的样子。可是只要我和青青一走近,他就会马上收起纸笔。问他:“帅哥,在画什么呢?”他只会轻描淡写得岔开话题:“吃不吃薯条?我去买。”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到毕业的。
但是有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峰破天荒地没有和我们一起,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傍晚我和青青正准备去自修,突然有人敲门。是峰。峰的样子有点疲惫,但却目光炯炯。他递给青青一只纸盒子,说:“看看吧。”然后掉头就走。
仿佛是相册一类的东西。我们好奇地打开,原来是漫画本。50页32开的漫画。画得很精致很唯美,画里只有一个女孩,长发漆黑,眼神清透,白嫩的肤质琉璃一般晶莹……
我不知道青青是否和我一样感动并领会了峰画里的意思。但是我知道那天她还收到另一份礼物,是一盒化妆品,价格不菲。记得那是2月13号,情人节前夕。
青青把两件礼物并排放在桌上,安静得若有所思。青青是那样一个高傲美丽的女孩,你永远不会知道她想些什么。
第二天青青上完课就像蒸发一般消失。猜不出她到底去赴了谁的约会。
那天傍晚,在食堂偶然发现了峰,他正坐在角落里一个人闷闷地吃着咖喱鸡块,一副失意者的标准模样。
“吃菠菜!”我走到峰身旁,把碗重重地放在他面前,嬉笑着说。
“搞什么啊,小鬼!”峰抬头冲我笑笑,笑容是那样虚弱苍白。
我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大力水手爱吃菠菜啊!你现在好象很没精神很没力气的样子,需要补充一点能量!”我在他身边坐下,把晚推到他面前。
“丫头,你懂什么。”峰拍了我一下头,笑得不那么勉强了,然后就大口吃起了菠菜。
从那以后,就变成我和峰每天在一起行动,而青青则开始和一个深圳来的全国生腻在一起,就是送她化妆品,在情人节约她的那一个。
刚开始,少了青青,我和峰在一起总觉得不太自然,但慢慢就融洽起来。他开始称我“丫头”,我则叫他“帅哥”,他帮我补习数学,我替他抄写英语笔记。有时候我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有时候一起看学生社团播放的廉价电影,有时候就只一起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走。表面上很像情侣的样子,但我心里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的。
峰喜欢美丽纯粹的东西,比如青青,比如他画的那些漫画。而我,却是个胖女生。
爱情小说里,从没有胖的女主角。何况峰心里还有青青。
青青变了很多。
她开始学会了化妆,喜欢收到大束玫瑰,喜欢购买很多漂亮昂贵的衣服,习惯了很晚回学校,送她回来的汽车喇叭声常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我不知道她快不快乐,也不知道她是否曾经为峰心动,毕竟峰也是全校公认的帅哥,但我想她放弃峰一定有她的理由。
很怀念过去那个素淡而清爽的青青。但还是祝现在的她幸福。
可是有一天,青青落了单。
那个深圳boy好象有了新女友,一个在肚脐上穿了银环的女孩。
再有一天,孤单的青青在校园里遇见了峰,而峰正和我在一起。峰向她打了招呼,平静而自然。我不知道峰怎么想,我只看见青青瞬间脸色惨白。
第二天我开始不自觉得躲避峰,心境有一些仓皇与挣扎。
但峰这个傻瓜竟然不肯放过我,老远看见我就大声说:“丫头,你老躲着我干吗?我是恐怖分子吗?”他依然如故地等我吃饭,自修,约我看电影。走早一起的时候,每当他习惯地想牵住我的手时,我的手心就会蒙上一层冰凉的汗珠,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缩。可是峰总是那样果断热烈,令我无路可逃。
终于有一天,上完夜自修,在峰送我回宿舍的路上,我忍不住说:“峰,你知道吗?现在青青是一个人,你应该去陪陪她。”
“陪她?为什么?”峰的眼神很疑惑。
“她很需要你的关心。”我忍着心里的痛楚说。
“你真想这样?”峰停下了脚步,面对面质问我。
我咬着嘴唇没说话。
月光一片清凉,我们站在悬铃木的树阴下,沉默着,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关心的是你 。”峰望着我,他的眼睛清澈入水。
“但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我是个胖女生,没有男生会喜欢的。我知识你的安慰。和我在一起能使你想起青青。青青才是你画里和心目中永远的女主角。”一些话脱口而出,我想我有些不理智了。
一时间峰的表情负载难懂。握着我的手,却轻轻地松开了,我的内心一阵剧痛。
我以为峰从此以后会和青青在一起。但是没有。我们三个人都变成了独来独往的独行客。想起以前和青青,峰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情形,我有些恍惚。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三个就像三条平行线,没有交集……
5月,学校办了一次画展,里面都是学生自己的作品。一天,随意地走在展览室,长长的画廊中,挂着再也熟悉不过的几张画,画里有着一个女孩生动的神情举止:微笑的她,沉默的她,生气的她,奔跑着的她……只是那不再是一为幽雅得难以企及的美女主角,而是一个长着圆圆脸蛋。短头发。穿背带裤,有只明朗笑容和淘气神情的胖女生。
那是我。
回过头,看到峰伫立在那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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