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不愿意去说的，尽管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思考生命的本质。尽管我知道，生命的意义单凭思考是没有办法完成涅槃的。可是我还是不惜余力的去思考，总想从生命的点点滴滴中寻觅出一种对生命的无形理解。几天天气不错，早晨起来很凉快，原说去下乡的。结果走到半道接了一个电话。三十多年的朋友专门从市里来看我，我没有理由不去见他。我只好折返回来。

老朋友相见少了不了寒暄。毕竟好多天没有见面了。不过说的还是有些老生常谈。倒是最后说到生命的时候我觉得两人似乎都有了新意。朋友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啦，总是腰椎不好，去年去首都看过一次，说是效果不错。可谁想回到家上楼梯时不小心又被折了一下，结果比原先加重了许多。现在走路就像是要捡钞票一样，让人看了多少还有些寒心。想当年的时候，他算是雄姿英发。几十年过去了，一切便都变了模佯。尽管不是老态龙钟，可给人的感觉也是大不如从前了。

我也不光是说朋友，也说自己。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发现血糖升高之后，似乎也就再也没有消停过。打针吃药不算，也是经常住院挂吊瓶。就说最近无端的牙疼，看起来没有什么，可是疼起来可疼起来真的很要命。一天到晚惶惶不可终日，似乎生命的秩序都已经乱套了。有时候连完整的思维都不能建立起来。

朋友没有事情，就是来看看我。我们聊了一个下午，没有吃饭他就要告别。我想让他待上一个晚上，朋友说单位事情太多，不能不回去。送走了朋友，我也不能下乡了。找了个地方开始想躲起来。但这怎么可能呢？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得为这碗饭服务。这是社会的法则，也是生命遵循社会的原则。没有钱，当今的社会那是寸步难行的。没有钱，生命也在当今的社会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心情就像是自己的牙疼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种无法诉说的难过。自从走上现在的岗位，按说一切都按照世俗的观点顺利进行着。可是我总是在想，既然和生命的本质打交道，就不能不用生命的真诚去完善自己的思维。我也是家长，也有过孩子考学走向工作单位的经历。最近我身边有很多同僚都面对孩子的升学和择业。我发现，大家似乎都有些精神恍惚，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完全是被自己掌控。

躲在没人的地方，没有侵扰，我就胡思乱想起来。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黑子有活动频繁，我怎么觉得不该发生的事情总是不停地发生。我的一位同僚前不久孩子一起又说又笑的。结果去送女儿上班，回家的路上车子追尾一下子把其余的家人全都甩出了车子，结果除了女儿，一家人都受伤严重。现在还在省城的重症监护室。同僚是一位很好的人，平日里很市平易近人。按说好人应该一生平安，可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也能招来横祸呢。

我们有些联系。当年我在另外的一个单位主政的时候，有一天他来找我，说想把自己的妻子安排在我的下属单位。而且来的时候还拿了两条烟。我当时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当时他在主政某个乡镇，好歹也算是一路诸侯了。为了自己的妻子能够进城，他说自己已经奋斗了好些年了。我当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很感激，非要请我吃饭。可我这么多年有个习惯，很少和不属于朋友的人在一起吃饭。可看到他殷切的目光，我有些不忍心，破天荒的就和他吃了一顿羊肉泡馍。

后来他进城了，也成了一个单位的行政主官。我们平日很少联系，但是开会什么的时候，总是能见面。就在前不久，他告诉我自己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女儿总算找到了可心的工作。可谁想，这才几天，他就出了横祸。听说这次很严重，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了。还不知道大脑受到怎样的影响。我本来应该去看看他的，可这今天要出中考成绩，我也心里很不在焉。所以想等中考成绩出来我在去看望他。

人这一生真的是好事多磨，真的是变幻莫测。昨日好端端的一个人，一瞬间就成了这样。还有我的一位曾经的部属，平日身体很棒，很能喝酒。可也就在两天前突然心脏不好被送往省城、昨天传回消息说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实在是太令人伤感了。看到窗外乌云密布，心想天气预报也真的很准。说是今天有小雨，可早晨我出门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却真的是要下起雨了。

还有我的部属，暑假还雄心勃勃的要对学校进行改造。也是前几天还给我说她的设想。可谁想也是一瞬间，一切都改变了，而且是彻底的改变，然人生的旅途上多了几分无法抹去的苦涩记忆。他父亲带着母亲还有小侄子，开着一辆三轮车正走在马路上，可谁想对面来了一辆货车，也会是一瞬间，生命变无情的凝固住了。部属的父亲才五十八岁，按说在人生的路上还没有走到尽头。可是一场天灾就让他把自己的生命无端的交给了上帝。

部属是位很要强的人，在工作中已经充分的得到了体现。可面对突然而来的横祸，生命根本就没有做好应对。一切就结束了，一切就这样的完结了。开始我想给部属打个电话，可后来放弃了。我想，人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静静的留下空间，或是流泪，或是伤感，甚至于是回忆，其实都是在给生命寻找一种祭品。

没有人侵扰，喝着茶，抽着烟。看着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我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种另外对生命的感受。过去我不承认生命的质量，我总是觉得生命就是一个过程。不过今天看来，生命不全是过程，有时候过程也都承载着一种质量。我也曾经历过如此的悲哀，我也知道这样的悲哀在人生之中是多麽的令人不能忍受，但又必须得面对和忍受。我能想象下属的苦涩，尽管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没有落泪，但是没有泪在这样的情形之中更是心灵的一种磨难。

下属告诉我，他父亲最爱面子了，总是以她为自豪。想想也是的。曾经的农村女孩子，一夜之间成了县城学校的主官，那种人生的落差和生命的提升不管是谁，心里都会存放一种莫名其妙的震撼。尽管我们说生命需要落差，因为只有落差才有能量。可是落差巨大有时候带给生命的却是无法承重。一直我独自一人坐到下午五点钟了，突然有人来电话说明天早晨还要开会，要求我必须参加。

我知道，现在我必须参加的会议很多。如果都按照要求去做。那我还真的把自己得分成八块才行。但是我知道明天早晨的会议我必须去。这就是游戏规则，也是和吃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心里话，最近我一直被许多哲学上的二律背反的矛盾所困扰。有时候我真的不只是想放弃，我都有想遁进大地的念头。

就说我们单位，今年有一百七十多人退休，还有一所高中要扩招一千多学生，需要一百名教师。还有四所幼儿园要开张，也需要近百名教师。可现在我的时候是一名都没有。尽管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我不知道走向结果的最后会是怎样的情形。也许和生命一样，过程怎么展现，和生命最后的结果是完全的不一样的。

就在刚才，又有人告诉我，下属的公公也不幸去世了。和他父亲下葬的时间只有一天之隔。我不知道部属此时此刻的心情会是怎样。我只是觉得世界对部属的生命意义显得有些太不公平了。她承载着本不该在这样的时间承载的一切。她面对的是本不该就在现在需要面对的一切。也许这是生命的另一种历练。也许这是生命的另一种诉说。

我正要回家，结果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打电话说，他首先没有什么事情找我，就是想和我一起吃顿饭，一起说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啦，最近他的心里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有着一种无法释怀的苦闷。我知道朋友的心思。因为朋友算是我们这地方起步很早的股民。也曾经享受过股市带来的乐趣。只是现在的中国股市和中国的足球一样，有时候光是伤心还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约好十分钟见面。就在一个小餐馆里，我们不喝酒。他问我最近都干什么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说最近怎么身边总要出点怪事，难道说这是天意？我想笑来着。可把脸皱了皱，最终没有笑出来。我知道，面对生命的负重，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毕竟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就是残酷无情的。

我想问朋友现在留在股市的资金还有多少。可转念一想，这不等于问中国足球胜了巴西几个球一样吗。我收住了话头，问他怎么想起今天要见我。朋友笑笑说，不为什么，就是想了，所以要见见。他问我最近好吗？我说不好在！他问为什么，我说我不知道自己后边该怎么做。朋友说了，不要想了，股票现在都没有目标了，社会的经济秩序都乱了，有钱就有一切的世界都不知道钱在哪里，我还有什么可以揪心不下呢。

我把自己下午想到的很多事情说给了朋友，原是想听朋友怎么给我回复。结果没想到朋友苦笑一声说，生命用这样的形式结束，未必就是悲剧。我的天呀，难道说这世界还有比生命更值得珍藏的什么圣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