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地震过去整整两个月了，她始终无法回到现实中来。她甚至幻想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那一刻重演……　

——题记

(一)

筱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了，她不吃　也不喝，窗帘紧闭房门紧锁，也不开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

她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手机里的几十条短信。几天来，她就靠这些短信“画饼充饥”，熬过一个个无聊的白天和漫长的黑夜。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清瘦，洁白的瓜子脸没有一丝血色；美丽的丹凤眼被额前浓密的刘海遮住，泛起几缕哀怨凄迷的秋波；小巧的鼻子下面，圆润可爱的嘴唇还有一点亮色。

筱梦穿着一件水绿色的细花睡衣，斜倚在鹅黄色的金丝绒沙发上，静默的，如中国画里的古典美人，小巧精致，美丽得让人心碎。

隔壁房间里，她的父母都在生闷气。

父亲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地上已经胡乱地躺着许多烟头，他的思绪就像那烟圈一样浮游不定。母亲站在窗前抹泪，望着地平线上就要下沉的夕阳默默无语。

饭桌上，是给筱梦热了好多遍的饭菜。

这些日子，林家就是在这样沉默，叹息和不安中渡过每一天。

夕阳终于在西边天际渐渐下沉，把自己藏在大山的背面，然后把漫天的余晖馈赠给大地。

初夏的田野凉风习习，绿意流淌，在夕阳的余晖中更加富有魅力，更加妩媚动人。

筱梦八岁的儿子小宇玩得灰头土脸，一身臭汗，在外婆的轻声呵斥中依依不舍地离开小伙伴们，乖乖地回到黄昏中的家。

只有小宇回到家，这个家才有一丝生机和活力。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川西农家小院，红砖碧瓦，小巧玲珑。房前是绿浪般的稻田，郁郁葱葱的果园，屋后是青青的竹林，碧绿的菜地，还有一条清清的小溪从门前穿流而过。东西两间厢房已经在地震开裂了，所以一家人只好挤在两间主卧里住着。

小宇蹦蹦跳跳地进了院门，林母望着自己沐浴在金色夕阳中的家园，不禁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二）　

这可是自己和丈夫像鸟儿一样一口吐沫一口泥一根树枝搭建起来的家园啊！以前和叔伯妯娌们挤在祖屋大杂院中，难免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休止的争吵。为了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丈夫有空就出去打零工，而自己不分白天黑夜地在田地里忙活，在家里养牲畜，十多年后，才攒好了修新房子的钱。终于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好了自己的家园。二十多年了，筱梦在这个家里长大，读书，上大学，上班，结婚成家，而且有了孩子。这个家记载着他们一家曾经的辉煌的历史，镌刻着无数沧桑岁月的印记。如果，不是那场震惊世界?的5.12.汶川大地震，他的女婿张宇，一位年轻的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也不可能到灾区去当志愿者，也不可能在余震中为抢救他人的牺牲。他们全家好长时间都沉浸在悲痛中，特别是他们的女儿筱梦，更是一直都无力自拔。如果不是那场地震，他们一家人的小日子该过得多好啊！自己和丈夫都还年轻，家里家外的活都还干得动。女儿是幼儿园教师，女婿是公务员，小孙子学习成绩又优秀。可如今......

想到这里，林母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抹去无声滑落在脸庞上的泪水。

小宇回到家里，津津有味地吃着外婆给他留的饭菜，倒豆子般给老人讲着他和小伙伴之间的趣事。

“去看看你妈妈吧。”林母提醒孙子。

“妈妈......”一提到妈妈，小宇欲言又止，刚才的兴奋劲烟消云散，一缕愁云不经意间浮上他白里透红的小脸上。

筱宇轻叩着房间的门。房门仍然紧锁。

（三）

“哥，我们这里刚刚发生了7.0级大地震，我们学校的房子抖得好厉害……”。

“梦，梦，好长时间了，我怎么联系不上你？你说的我在电视新闻里看见了，都知道了。你那儿损失还大吗？家里人都没事吧？……”

“哥哥，我们学校的房子大概都塌了，我被压在预制板下，只有上半身和双手能动，下半身被卡住了。我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了，我一身都很酸痛，也许还没有人知道我被压在这儿……”

“梦，你受伤了吗？怎么不打电话呼救啊？……”

“我打了，可是没有人接我的电话，一会儿又断线了。没有血，头上和手上都没有伤口，大概没有受伤吧……”

“昨天我一夜没睡，今天已是四月二十一日了，都过一天了，梦，你还没有被救出吗？……”

“还没，哥，我渴，我饿……”

“坚持，坚持一下好吗？哥和你隔得太远，只能为你加油鼓劲，等待奇迹的出现……”

“哥，我好想你，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妹子，我也想你啊！坚持，再坚持。我一定会等你，等待你出来…..”

“哥，我好渴，好饿，一身酸痛。哥，我好想见到你……”

“我今天专门请了假，整日守在电视机前等你的消息。梦，你唱歌吧。哥喜欢听你的那首《小河淌水》……”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哥，听见我的歌声了吗？”

“梦，你怎么好长时间没发过来了？梦，已经是二十一日晚十点了，你还没有被救出吗？梦，你是不是晕过去了？……”

“哥，我恐怕不行了……”

“梦，再坚持一下。来，哥为你唱歌，你好好听。”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梦你听见我的歌声了吗？……”

“哥……”

“别睡去，梦！快告诉我你家人的电话！”

“135#######，唔，这是我爸的……”

“梦，千万别睡！我已经给你爸爸打通电话了，他们马上就来救你……”

……

筱梦还在翻看着那些信息，两个多月过去了，看到那些信息，筱梦还清楚地记得四月二十日早晨八点零两分，那天是周六，她到学校去拿一些资料。她刚走到二楼的办公室，打开房门。就在那一瞬间，灾难发生了。当她听到办公室的门窗在“卡擦卡擦”响动的时候，下意识地知道是地震了。她拔腿就跑，结果跑到一楼楼梯转角处的时候，房子塌了。以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她被死死卡在废墟之间，不能动弹，呼救也无人能听到。事后她才知道，人们都以为那天是周末学校里没有人，所以暂时把那儿排除在第一时间救援的地方之外了。

从四月二十日早晨八点到二十一日夜里十点，两天零一夜，如果不是千里之外的鸿一直和她发短信，鼓励他，为她加油；如果不是鸿在关键时刻拨通她爸的电话，她恐怕已经……

想到这里，筱梦再也想不下去了。她觉得是鸿在灾难中救了她，她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他，剩下来的时间，她应该陪着他，好好爱他，疼他一辈子。在医院里住院的那些日子，鸿依然坚持每天和她通电话，听她唱歌，在qq里和他聊天，鼓励他好好治疗，尽快走出地震的阴影。筱梦觉得，那段时间，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自从她心爱的张宇在汶川大地震中牺牲后，筱梦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一直紧闭着自己的心扉，拒绝着一切善意的关怀与帮助，别人给她介绍对象，母亲特意安排的相亲他都一一拒绝，她成天把自己泡在工作里，整日和孩子们在一起，她想用拼命的工作来忘记对张宇的思念。实在孤独寂寞的时候，就在网上写点“豆腐干”，“爬点格子”来打发时光。就在两年前，她在网上认识了和她同样酷爱写作的北方某城市的一位中学教师鸿。鸿的质朴，善良和重情深深地打动了她。筱梦把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鸿，鸿苦口婆心地开导他，忘记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振作起来，面对现实，好好地过好人生的每一天。鸿也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她，他说他来自黄土高原边缘的一个贫穷的山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自己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从穷山沟中走出，考上大学，并拥有了今天的一切。相同的爱好和志趣，相似的人生经历，让他们的两颗心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他们成了兄妹，成了知己，成为人尽皆知的才子佳人，金童玉女。

（四）

自从遇到鸿，筱梦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汶川大地震的阴霾渐渐散去，失去亲人的痛楚暂时封存在了心底。筱梦又变回以前那个开朗活泼，有说有笑的状态了。她每天高高兴兴地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尽情地和孩子们打闹在一起，热情地和同事们谈天说地，就连儿子小宇也当着外公外婆的面说：“我就喜欢现在这样子的妈妈。”

可就在三个月前，筱梦突然看见qq里鸿的一条留言：梦，你嫂子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今天早晨她和我大吵了一架，我把你的事情都向她说了，可她还是不依不饶。是哥对不起你，梦。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好吗？你要理解哥，哥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家庭，才有儿子。我不想你嫂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也希望你好好过日子，开心快乐每一天！

看完留言，如晴天霹雳，筱梦只觉天旋地转，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断地摇头，口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她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汶川大地震的时候，得知张宇在前线牺牲的时候，她也是死都不敢相信：活蹦乱跳的人，几天后抬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筱梦好像又经历了一次大地震，只是这一次是心灵上的。这次地震，摔碎了她对现实的最后幻想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自从遇到鸿，筱梦就把他当做生命里最值得依靠和信赖的人，把他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如今，这根擎天柱轰然坍塌，筱梦又回到以前那个样子了。

一边是对逝去丈夫的思念和愧疚，一边是对离去的鸿的怨恨和无奈，筱梦憔悴多了。每天下班回家，一句话不说，径直回到卧室里把自己关起来。

筱梦一遍又一边地翻看着她和鸿的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鸿发表在空间里的文字，以泪洗面。她除开上班，整日闭门不出。那些日子，她静下心来，想了很多。她突然明白鸿之所以那样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因为失去亲人，失去家庭的痛苦她已深深领会过，所以对于鸿的做法她能理解，她最终选择原谅了他。

寂寞无聊，孤独无助的时候，筱梦常爱在家乡的小河边散步。河滩上有一片沼泽地，常年有白鹤在那里栖息活动。筱梦最喜欢看的是，晴空里那些翻飞在水面上的鹤影。看到鹤影，她常常想起一个人：就是那个既使他伤心，又让她心疼的鸿。“哥，这段时间，我常常在家乡的小河边散步，看到河滩上翩飞的洁白的鹤，我就像看见你。我喜欢看它们在河滩上漫步时优雅的身姿，喜欢看它们小憩时梳理羽毛时的悠闲，喜欢看它们在蓝天下翱翔是的轻盈洒脱，更喜欢看由它们点缀下的灵秀妩媚的原野。它们温柔地绕着我低飞，深情地与我耳语，尽兴地同我诉说。然后牵着我的手，依依不舍飞向远处的田野……”筱梦在鸿的空间里留下这样的话。

经历了一场心灵的地震之后，筱梦在伤痛之余开始进行心灵的自我修复。渐渐的，筱梦开始从痛苦中苏醒过来，从心灵的阴霾里走出，走到阳光下来。强装着笑脸，平静地度过每一天。

（五）

那段日子，筱梦最爱一手扶着母亲，一手牵着儿子，在家乡的小河边散步。

清晨，看太阳从对面的山顶冉冉升起，看朝霞将碧绿的原野，清清的河水，河边的村庄涂上一层玫瑰红，如在童话里一般；中午，听蝉在树丛里嘶鸣，看光屁股的顽童在河水里嬉戏；下午，看青青河边草坪上，牛羊悠闲地吃草，孩子们用沙累着城堡……

槐花飘飞的时候，小河上像下了雪。筱梦想起小时候，像一只蝴蝶，栖息在母亲的背上，看母亲在河边浣衣。那时候的家乡在筱梦心中就是最美的天堂。她从四岁走进学堂到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一路顺畅地完成了学业，而故乡在她心中的形象也渐渐淡漠了。

她离开农村，来到大城市，想在那里打拼干出一番事业，然而，在那些每天都在长高的鳞次栉比的高楼中间，在那些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她似乎感到了迷茫，不知所措，有一宗恍若隔世的感觉。每天为了生活去奔波，陌生的面孔，匆忙的身影，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毫无生气的生活模式，让她感到枯燥和厌烦。她想到了那个生她养她的故乡，想到了故乡的父母乡亲，故乡的山山水水，于是，她毅然挥别了城市的繁华，义无返顾地回到了阔别六年的家乡，在镇中心幼儿园当了一名教师。

不久，她经人介绍和镇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张宇结了婚。张宇生性善良，性格温和，善解人意，对她很体贴。婚后他们和父母住在一起，一年后有了儿子小宇，父母务农，自己和丈夫在镇上上班，孩子乖巧懂事，一家人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

想起这些，筱梦的眼睛湿润了。她轻轻蹲下身，捧起一把家乡的泥土，深情地吻了吻。一双手把家人攥得更紧了。

她仰望天空，那轻盈灵动的鹤影仍然翩飞在头顶，她觉得鸿并没有离开她，只要心中装着他，就永远不会离开。她喜欢思念的那种甜蜜而痛苦的感觉，喜欢那种淡淡的愁绪笼罩的氛围……

她觉得她应该理解他的难处，给爱一个空间。只要他过得好，她就会心安，就会幸福。想到这里，筱梦心里平静了许多。

（六）

日子就像小河中的水一样平静地流淌着。

没想到，四月二十日那场地震，又一次打碎了她心中的宁静。不知道为什么，在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她会首先想到千里之外的鸿。更没想到，鸿会一直守在电话旁，会一直发短信鼓励她，会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别看平时和他交流时他话不多，但在关键时刻最关心自己的人还是他。

“妹妹对哥哥的爱是大海，有时平静有时澎湃；哥哥的爱是高山，沉默而又深邃。”这是筱梦在鸿空间里的留言。

筱梦不停地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往事。她不知道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多少时日了，只觉浑身酸痛，四肢无力。

“妈妈，我是小宇，你开开门啊！”恍惚间，筱梦好像听见儿子在叫自己。

“儿子？小宇？”筱梦的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她试图从沙发上挣起来，可一阵昏厥，重重摔在地上。

（七）

筱梦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洁白的屋顶，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输液管你的银色药液无声地滴落着，缓缓流进筱梦孱弱的身体里。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静谧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间透进来，落在筱梦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微风从百叶窗缝隙间挤进来，抚摸筱梦的脸，调皮地在她的发间嬉戏。筱梦觉得清醒了一些。

她扶住下巴，努力回忆着，可她始终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瘦小的儿子端着一盆水，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发现筱梦醒了，立即放下盆子，气喘吁吁地凑到筱梦跟前，兴奋地喊着“妈妈”。

“阿婆，妈妈醒啦——”，小宇转身跑向门口大叫，林妈妈手提一袋子水果向病房走来。

“梦儿，您终于醒了。来，吃根香蕉。”妈妈轻轻扶起筱梦，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为筱梦剥了一根香蕉。筱梦默默推开妈妈的手，瞪大眼睛，惊恐地环视着病房里的一切。

“地震了，地震了，妈妈，小宇，你们都在哪儿啊——”

突然，她艰难地支起身子，西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手臂上的针也被挣脱了。

林妈妈摁住了她，小宇急忙找来医生护士。

医生强行给她注射了镇定剂，重新输好液，她这才平静地睡着了。

林妈妈流着泪，反复叹息着。小宇用热毛巾轻轻为她擦洗身子。然后，她握着筱梦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儿时妈妈教给她的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就不开，妈妈没回来……

（八）

四五个小时过去了，筱梦终于醒过来了。

听到儿子在唱歌，她的嘴唇也一张一翕，条件反射地跟着唱起来。

“小宇……”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小宇，从嘴唇里蹦出这两个字。

“妈妈，我在这儿哪！”小宇兴奋地抱住了筱梦。

筱梦终于睁开了眼睛，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无声地滑落。

“你阿婆呢？”筱梦突然想起了母亲。

小宇用手指指对面那张病床上。

林妈妈走过来，抱住筱梦母子，一家人哭成一团。

“知道吗？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七天七夜没吃饭，如果不是小宇，你恐怕……”林妈妈轻轻责备女儿。

“妈，别说了，我都想来了。都怪我，太傻……”筱梦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完，因为时至今日，母亲仍然不知道她和鸿之间的事。

筱梦深情地望着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她心中仍然满是疑惑。

“小宇，帮妈妈找找手机在哪儿？”她吩咐儿子道。因为她想从手机里找到答案。

“妈，你和小宇出去一会儿好吗？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向母亲和儿子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九）

筱梦又重新打开了手机。邮箱里，有一封鸿写给她的信：

“亲爱的梦，地震过去快两个月了，不知你是否还安好？梦，我之所以没给你打电话，发短信，是想让你在没有外界打扰的情况下尽快忘掉地震的阴霾，恢复好心里和身体。梦，天灾人祸不可避免，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学会怎样面对。如果我们有幸在灾难中幸存下来，我们就要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好好地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不容易，我们在灾难中幸存下来更不容易，所以你就要尽快忘掉悲伤，坚强地直面人生，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让自己快乐起来。”

“在灾难中我们之所以能够坚强地相守着挺过来，是因为我们对彼此的爱。梦，我理解你对我的感情，我感谢你对我的那份真爱。我也一样。可是梦你想想，我们相隔太远了，我们都有家，有儿子。虽然你的先生不在了，但他是英雄，我敬重他，所以不敢玷污他。梦，如果他泉下有知，也希望你找到一个适合你的爱人，与你共享以后的人生。哥会把你的爱藏在心底，在远方为你祈福，为你守望。”

“　亲爱的梦，我们也许是在错的时间对的相逢吧，所以只能是叹息。命运对我们也许是有点不公平，让一对相爱的人天各一方，但上天同样都赐予了你和我聪明乖巧的儿子。为了孩子，梦，坚强地站起来，好吗？”

“　哥希望你早点开心起来，快乐起来。愿好人一生平安，愿好人美梦都成真。”

“哥永远爱你，筱梦，站起来吧！”

鸿（亲笔）

二零一三年六月十日

筱梦关了手机，静静地躺在床上，久久地回味着鸿信中的话语。她的心中奔涌着春潮，一股暖流顿时涌遍全身，眼脸的大堤阻挡不住狂奔的泪水，酸甜苦辣，百感交集，她不禁伏在枕头上，泣不成声。

（十）

经过医院里一段时间的治疗和调养，半个月后，筱梦出院了。

回到家里，筱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给远方的鸿写信。她在信中这样写道：

“哥，好久没联系，不知你是否还安好？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恨不得插上翅膀到遥远的北方来找你，与你相依相守一辈子。可是哥，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不能自私得只顾自己而不考虑你的感受。于是，我希望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那一刻能重演，因为我认为，也许只有在灾难降临的时候，你才能和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感受到你的爱。于是，我把自己关进黑屋子里，不吃不喝，每天靠翻看你的短信过日子，眼巴巴地期盼那一刻的到来。地震中我没被压死，地震过后我反而到鬼门关去转了一圈。哥，你说可笑不？

“你的信我看过了，我真的好感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哥，虽然你不在我的身边，但我能真正感受到你的爱。哥，放心吧，有你的爱支撑着我，我一定会坚强的！”

“哥，我理解你的处境，就让我永远做你的妹妹吧。妹会把对你的爱永远珍藏起来，永远牵挂着你，为你祝福，为你祈祷。愿哥哥和嫂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梦儿会坚强起来，面对一切的。哥，别走得太远，在妹妹能够望得见的地方，好吗？”

……

尾声

夕阳西下。

已经康复的筱梦在父母和儿子的陪伴下，在家乡的小河边散步。从上游河谷里吹来的凉风，带着湿润的绿草和野花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微风轻拂着河边的柳树，柳枝轻扬，像村姑飘逸的秀美的长发。小河刚刚涨过潮，水位下降了一些，好多的螃蟹挺着将军肚在裸露的河石上小憩。远方的山峦，河对岸的田野，到处泛滥的绿色直逼你的眼。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搅拌机的轰鸣声。那是镇政府为村里房屋在地震中垮塌和受损严重的人家新修的安置点开工了，几个月后，这里将耸起一幢幢崭新漂亮的居民楼。在田地里忙活的人们也扛着锄头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家。

村委会门前的小广场上，音乐声声，一个教师模样的小伙子领着一群大婶大妈在打太极拳，节奏舒缓，沉着自如。旁边的儿童游乐区里，孩子们在荡秋千，完跷跷板，滑滑梯。他们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在夕阳下像盛开的朵朵石榴花。

余震的阴霾渐渐散去，人们在党和政府的领导组织下，积极开展生产自救和灾后重建工作，用勤劳的双手缝补着天灾的沧桑，用自信的阳光驱散心上的浓雾。

夕阳的余晖在河面上铺就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伫立河面的小桥上，凭栏远眺，轻灵洁白的鹤影从头顶翩翩而去，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霞光中。

夜幕降临，夕阳在西边天际渐渐隐没了最后一丝亮光。筱梦牵着家人的手，走向身后的万家灯火。（完）

2013年7月12日　于家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