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楼买菜,忽见一群人围在楼下的公告栏前。原来上面贴了一张浅黄的大纸。我一眼就瞥见头顶两个黑色的大字:讣告。我瞬间就知道是什么内容了。那个年轻的女子,她终究还是走了。
我回想着5月19日下午去看望她的情景。那时的她,已经病了一个多月,相比较以前她已经瘦了许多,斜倚在靠垫上,脸色苍白。尽管知道自己患的是治不好的胃癌,但是她的精神还好,和我们说着话,思维很清晰,语速还是和平时一样快,偶尔还笑几声。我握着她枯瘦的手,心里很难过。之后,听说她又被送去了医院。有时在路上碰上她母亲或者她丈夫,问问情况,是好一阵歹一阵的,但总的来说,一点都不乐观。
昨天就听人说她可能不行了:完全吃不下东西,而且认不清人了。躺在床上,非常痛苦,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学校里还在补课,同事们大都走不开。下午的3点过,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就在我们开家长会的时候,她离开了人世。
讣告上面写着:她是我校的英语老师,为人正直,热爱工作,在学校的十年里,培养了一届又一届优秀的初中毕业生。可惜年仅34岁就走了,让人痛惜。是啊,生老病死,谁能阻挡呢?她早知道自己是癌症,她自己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去,她上有父母,下有六岁的孩子,她怎么舍得离去?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着这一学期,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没有如过去按部就班地上课,没有批改作业,而只是吃药化疗,她的每一天是怎样过的,过得多么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我记得早年一位患食道癌离世的老师。当年我们在华西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反复说不想治疗了,他很希望自己在没什么痛苦的情况下安静地离去。因为在医院治疗的每一天,都是受罪的,跟受刑没什么区别。若不是家人守着他,苦苦哀求他,他早就自杀了。当时他就说要是能安乐死就好了。看到平日里如此刚强果敢的老师说出这样脆弱无力的话,我们很多同学都留下了伤心的泪水。没多久,他就走了,据师母说,老师去世前挣扎得惨不忍睹,让她恨不得陪他一起去。
四川这几天的雨特别多,多得已经造成了自然灾害。雅安,都江堰,崇州等地爆发泥石流,还夺去了一些人的性命,让人痛心。想想那些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仁人志士大义凛然,他们“不做寻常床箦死”,可是这倒成了和平年代的普通百姓的愿望了。好好地活固然重要,好好地死依然重要!谁愿意死得痛苦,死得难看?谁愿意在无比苦痛的煎熬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死得如此没有做人的尊严?像她,年轻的她,爱美的她,怎愿意看到自己骨瘦如柴,不成人样的样子?
讣告上说明天下午会有一个遗体告别仪式,然后就火化了。我不忍心去。我宁可永远记得她生病前白白胖胖的可爱的模样,也不愿意用多余的同情的眼光瞧她冰冷的如枯枝一般的形象。我更不想看到她被推进火化炉之后出来就是一堆粉末了。当年我奶奶不就这样的吗?骨头,骨灰而已,哪里还有人的存在?活着的人看着她们,绝不仅仅是怜悯和悲伤。
我其实跟她是不太熟的。一个单位呆久了,碰上的时候多一点,就点头微笑罢了。可能她也仅仅知道我是本单位的一名同事而已。但是她真是不幸的。年长的我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她却被无情的病魔给带走了。我真心希望她在天之灵安息,希望她放心不下的那些还需要她照顾的亲人能够过得安稳一些,也让她可以走得安心。我只有在这里,用我笨拙的笔,默默地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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