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文化强国的目标，其实已经实现的差不多了。这不仅表现在大学生的数量越来越多，大街上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死仨。再就是大街上擦鞋的大妈乞讨的童子也是越来越聪明了，他们甚至都会照着太阳看钱的真假了。如此的景象，如果立个科研项目让统计局统计一下的话，也许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国社会的骗子和傻子数量之比已经颠倒，人傻钱多的地方越来越难少，骗子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反正你可以多数人相信这个结论。别说一般骗子的伎俩低劣容易露馅，就是电视喇叭上天天喊的，怕都很难找到几个信的傻子。别说不说，就拿老妈做例子。

老妈整个一农村家庭妇女，一辈子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如今更是八十多岁，眼睛不太好，耳朵也重听，差不多接近痴呆了。她平常的正式职业是看电视，业余工作是偶尔帮我们买菜。每次她看电视农业节目里那个老农傻乎乎的扬着麦子笑，那个汉子痴呆呆的数着钞票美，那个老太太乐呵呵的抱着孩子乐，就一定会骂一句：净他娘扯淡，村里的苦日子它们肯定不会演。再就是只要她看见电视上是欢声笑语的药品保健节目就会立即换台，说这都是雇了药托儿专门忽悠老人钱的。有一次见一个老太太笑嘻嘻的对着镜头说自己很幸福，她居然说，要是给我五十块，我会说的比她还幸福。

老太太不仅对电视节目有看法，就是在生活中也有很高的警惕性。经常跟我们说，今天又打发掉几个推销保险推销保健药的。说他们说的真好听啊，奶奶姥姥叫的可真甜，比狼外婆还会说，可我就是不开门。还说有敲门说查电表水表煤气表的，一开始不答应，敲烦了就说家里没人，直到他们把证件贴到门镜上，大妈奶奶叫无数遍，反正就是不开门。

老太太不仅警惕性高，她甚至还学会了不少新名词。昨天听新闻，她一边笑着说“烧暖气的煤缩短人五年半的寿命”肯定是扯淡，一边掰着手指说毒姜毒菜毒水果可能都不会致死。还有一次她买菜回来，一边骂菜价越来越贵，一边说嬉皮爱怎么就永远情绪稳定？一开始没听明白，再问才知道说的是cpi发音一点没错。还有一次，她溜圈儿回来，一边念叨对面老太太为为看病花钱三个孩子打架的事，一边说如今这世道死都死不起了，怎么这民族复兴指数还那么高？这话让孙子听了直夸老太太与时俱进。

老太太究竟是如何进步的，自己一直很糊涂。也许是老婆叮嘱过，好像更是她自己耳濡目染的结果。明确的一点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所以傻儿子现在也自信有文化了：老太太不信的东西，儿子当然更不信。老太太都警惕的事，儿子自然更小心。要说和老太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老太太可能说过假话，儿子好像还当过骗子。这些经历作为家丑就不外扬了，只是事后想，倒并不为自己作假骗人而羞愧，而是为不得不作假骗人而诅咒：如今这社会，老师骗学生、医生骗患者、店主骗顾客、官员骗百姓，职员骗老板，整个社会天天喊诚信，可这玩意肯定已沦落到地下十八层，也许连基因都已腐烂，再没机会生根发芽了。

这一天在饭桌上一家人就说到了这个话题。对此的结论是，老太太是悲观派，自己是绝望派，儿子是消极派，老婆倒还算积极。她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和她同一办公室的同事的钱包丢了。其实也不是丢了，而是被盗了：逛商场时手包被割，里面的钱包就没了。里面也没多少现钱，可身份证银行卡有好几张，补卡实在太麻烦。几天后多年前一老邻居递给一封信，才发现那些卡都在信里面呢。---显然这是小偷干的：小偷将卡按身份证上的老地址寄回来了。老邻居知道了原委，就说该将这份心交给警察，按邮戳和笔迹也许能抓住小偷，同事却说人家小偷这么诚信，感谢人家还来不及呢。

老婆讲完这个故事，儿子说自己也想起一个。他说自己一同学家倒腾旧汽车生意，很早前买的一辆二手车，一直没卖出去：那车还不如牌子值钱，因为是北京牌照。可上次下雨那天前后两个车牌都没了，玻璃上留了个纸条：给这账号一百元还你车牌。同学说一副车牌七八万，这肯定是个骗子，别再上当了。同学母亲说把条交给警察吧，没准能抓住小偷。同学父亲说反正就一百元试试吧。结果一百元划过去没多久就来了信息：车牌在东邻单元门上。结果还真在那单元门上的小池子里找到了车牌。到现在同学的父亲还感谢这小偷讲诚信呢。

看到大家都这么兴奋，我也说了一个自己经历的事。周末逛旧书摊，见一老太太在发小广告，无非是壮阳性病不孕不育之类的玩意，只是现在印刷越来越精美，里面有不少带色图片或笑话，厚厚的一大本，增加了不少吸引力。老太随手给我一本，身后一人也要，老太却没给，她说：“你年纪太大，不给你”。老头有点尴尬走了，老太和我同路就聊了起来。

我说：这一大摞很沉吧，早点发完，给谁不一样？反正老板也不知道。

老太说：那可不一样，人家老板花钱印，自然希望有用。人家顾咱发，就是看得起咱，咱也得对得起人家。就算老板没看见，神灵可在头顶呢。

我说：现在这年头，像您这样讲诚信的人实在太少了。

老太说：那都是被上面糟蹋的。可这东西不会绝种，草根下还多着呢。

我的故事讲完了，等着别人发表高见。可饭桌上却突然安静了，几分钟都没人搭话。

于木鱼宅

2013-7-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