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23日早晨，洗脸时无意间摸到脖子有一个肿块。也没有在意，照样吃早饭、送小人上学，再赶班车上班。上午与领导姐姐沟通工作时，不知怎么说到了脖子上的肿块，领导姐姐说赶紧去检查一下。于是下午就提前走，到医院挂了专家门诊。医生说是甲状腺腺瘤，不切除还会长大，必须手术，最好尽快，术后还得休息两三个月。

立即手术我倒不害怕，休息两三个月有点夸张了。不就脖子划一刀吗，四肢还行动自由，叫我这劳碌命在家两三个月无所事事，想想都难熬。何况小人7月就要出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为她办呢。打定注意，检查照做，手术延后到8月，那时小人不在家了，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划一刀就划一刀吧。晚上回家告诉小人我的决定，人家立马投反对票：“妈妈你说笑呢吧？既然必须手术，肯定现在就做了，我还可以照顾你呢。不然等我出国了，你一个人没人照顾，让我在国外担心啊”？切，一个小人还担心我呢，不让我担心就谢天谢地了。我一边表扬了小人的懂事，一边将她的反对扔到耳后去了。

4天后，甲功四项结果全部出来，一切指标正常。咨询南京鼓楼医院的陈教授，他推断良性腺瘤的可能性较大，因为瘤子内部血运丰富，最好手术切除，否则长大了还得挨一刀。

姐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早晚挨一刀，不如马上。安排好工作，通知了家人，自己开车去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做完术前的系列检查，回家做了三菜一汤，和小人慢慢享用。小人说母后娘娘你多吃点，吃饱了明天手术就不疼了。

6月5日，小人和老师请假，说要亲自送妈妈进手术室。一早就跟我到病房，叫我上床躺着，说先预演一下病人和家属的角色，我一进手术室，她就是大家长了。我照着她的小屁股先踹了一脚，杀杀她的嚣张气焰，再命令她将床摇起来，让老娘坐得舒服些。随后我给携程网打电话，将她出国的机票给出了，免得术后失声无法办事。九点一过，就有人推着手术床来病房门口接我了，小人和弟弟一起送我进手术室。从9楼病房进入手术专用电梯，到3楼进了手术室外间的门，家属们就止步了。等我被推出手术室，朦胧中眼前人影晃动，竟没有小人的娃娃脸。进电梯到了病房，依稀听见小人的声音。因为是全麻，所以我一会清醒，一会迷糊，记忆也是断断续续。只记得清醒的哪会，我就催着小人去上课了。

晚上逐步清醒，却不断呕吐。妹妹寸步不离病床，悉心照顾。吐完短时间会觉得舒服许多，惦记着小人一个人在家，不知道睡了没有，就叫妹妹将手机拿给我，22:55给小人发了一条短信：“乖乖睡呐？娘好多了”。两分钟后小人回复：“美丽滴母上大人，您老自己能发massage啦”？！嗬，又是问号，又是惊叹号的，足见小人对我的关心哪。

住院期间，小人每天下了课就来医院，晚上则一个人在家，用手机短信跟踪我的病况。一周后出院了，小人说从此照顾母后娘娘的任务就由她一人承担了，她就是我们家的大家长。

小人果然说到做到，即便是她爹在家的那几天，也几乎都是小人做饭洗衣。我不能说话，每天早晨就放手机里面小人的录音来唤她起床。小人闻声而起，睡眼惺忪地跑到我房间：“母后娘娘，你想吃什么早餐啊？我来做。”那模样就像她喜欢的动画片《马达加斯加》里的狮子阿历克斯，每次都看得我忍俊不住。先倒水伺候我吃了药，半小时以后早餐就好了。小人摆好碗筷，再伺候我起床，因为脖子上的刀口有8公分长，所以小人每次都很小心地抱着我脖子后面，不许我用力，由她托着我坐起来，然后学着李莲英伺候慈禧的样子，伸出她的小爪子，叫我扶着去卫生间洗漱。牙膏自然是挤好的，洗漱完毕再扶着我到餐桌边，椅子已然拉到了合适的位置。捧起碗我还没开吃呢，人家就又关照了：“慢慢点哦，不要呛着”。那表情，那话音，俨然是她小时候，我伺候她时的德性嘛，我真是差点笑呛着了。早饭后，小人背上书包去买菜，她将买好的菜放进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再将塑料袋放进书包，她说这样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否则人们看见一个小孩天天来买菜，肯定人见人夸的。我晕，这还没人见人夸呢，自己就夸上了。

每天晚上必是我第一个洗澡，洗完回到房间，空调肯定是开着的，一杯白开水也是倒好了的，因为睡前要吃药。小人安顿好我才去洗澡，然后回房间备考雅思。刚出院那会，喝水总是呛着，一听到声音，小人立马跑过来：“母后娘娘，你没事吧？慢点喝”。

术后半个月复诊，医生要求早晨的药量增加半颗，钙片减半，并特意关照一个月内不要高抬头。从医院回家，小人像审问犯人，一脸严峻地拉我在贵妃榻上躺下，严肃地问我：“医生怎么说的”？次日早晨在小人前面起来，我就将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好刚开始晾，小人醒来了，冲到阳台上，抢过衣架，将我往客厅里赶：“不听话了吧？医生不是说不能高抬头的吗？你怎么还晾衣服啊？真是不懂事，让我担心，快去沙发上躺着，马上给你做早饭”。我笑坏了，故意压着她肩膀往客厅走，小人硬撑着，等我躺下，小人揉揉肩膀说：母后娘娘，你真是个胖子。我说我出院时明明瘦了10斤，结果昨天复诊发现那10斤又回来了，都是你喂的，这就叫自作自受。小人颇得意：“那证明我做的菜好吃”。切，这得瑟鬼。

术后第26天，我上班了。小人紧张的不行，要求我到了站台给她发个短信报平安，到了公司还要发个短信报平安，中午吃饭发一个短信汇报自己累不累，还时不时上qq检查我的工作，真是一个严格的“大家长”。下班回家，几乎都是进门闻香。小人炖的萝卜排骨汤着实不错。

小人说：“母后娘娘，你这辈子太辛苦了，所以下辈子我们角色互换一下，我做你妈妈，我来照顾你，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说没有下辈子，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女儿，妈妈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娘了。

杨甦于2013.7.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