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爸妈都很高兴。因此,开学时,爸妈都决定送我去学校,一则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二则为了我的安全,毕竟山遥路远,一个从未离开家的孩子要到八百里以外的地方上学,第一次出远门,有至亲至爱的人,总要踏实许多。
一路上都还好,但我们都知道,一个人到另外的地方,语言交流自然必不可少。因此,一到南宁就必须说普通话,要不然就会变成鸡同鸭讲,双方都会变成听得见的聋子。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书念得少,普通话说得不好,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我,作为一名准大学生,而且是奔着中文专业去的二分之一个秀才,一张口那普通话也叫人大跌眼镜,究其原因:首先,可能是我自己没有语言天赋,其次,也是因为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家长、老师、同学都操着一口极具特色的方言口音,再则,经过一个假期的疯狂放松,原本的普通话底子早已被洗劫一空。没办法,无论是吃宿,还是问路,我都是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和奇异的怪音,硬着头皮闯过去。
结果发现,老爸老妈的脸比我的看起来还尴尬。临上火车时,老爸铁青着脸,给我下了一道死命令:“孩子,给我学好普通话啊。”儿子没脸,老爸的脸上自然没光。
既然老爸都下了命令,我只能照办。从开学开始,我就开始学习标准的普通话。作为一个标准的南方人来说,说普通话最困难的就是控制自己的舌头了,一不小心它就会懒惰下来,把“zh”发成“z”、 “sh”发成“s”老是忘记卷舌,也分辨不出是“l”还是“n”,最后就是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吐出一些方言词汇,让听的人云里雾里。虽然任务艰巨,但是挡不住悬梁刺股、凿壁偷光的决心,经过大一一年的努力,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我的普通话水平达到了二级甲等,照理论上说,我的普通话水平已经达到了一般标准,但还是免不了把老师说成老s……shi用很谨慎的考虑式思绪,才能把它生来硬扯过去。最叫人不解的就是在起床时不经意间冒出几个方言土语,搞得宿舍的舍友愣得跟冬瓜似的。
大二的时候,我不再感觉那么孤独,因为我的一个同乡也考上了我所在的大学,叫小芳。她是个恋家的孩子。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到了异乡更加感觉同乡的亲切,她更胜。因此,时常相邀出来吃吃饭、聊聊天。毕竟男女有别,她每次约我出来就会带上她的一两个舍友或同学。
几次之后,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每次我和她之间的交谈她都会用方言,我们和她的舍友或同学之间的交流都会用普通话。每次她朋友疑惑我们在说什么时,她都会将我们之间的谈话原封不动地用普通话说一遍。我暗示过很多次,希望其他同学在场时我们用普通话交流,但她一直都没改。
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她原因,她略停顿一下,笑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话时,脱口而出的就是方言,我怎么想改也改不了,大概是我太想家的原因吧。”我听了,沉默不语。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到自己的家乡,遇见了我的很多亲人,我跟他们聊了很久、很久。早晨,起床时,我的舍友们都看着我露出一丝诡笑,把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细问才知道,晚上我说了很多他们一句也听不懂的梦话,弄得他们一夜没睡好,我只能尴尬地向他们说抱歉。
但因此,也似有所悟。为什么我的普通话再怎么说都说得不标准、小芳对我总是说方言。我想,那是一种心灵的召唤,方言已经深深在我们的心灵深处扎根,形成了一种不自觉的甚至本能的放映,我们的思维方式原本就是按照方言的思维方式思考的。因此,无论我们怎样有意识的去控制它,都很难走出方言的模子。
由此,我想到了当下语言发展的趋势,英语风靡全世界,普通话是世界上使用最广的语言。自然,人是社会的动物,掌握主流的交流方式必不可少,但是方言及少数民族语的使用和保护都不应该偏废,我们都知道,每个民族、每个地区、每个族群都会有其特别的思维方式,从而产生多种历史、文化和艺术,这些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存在价值。
然而不幸的是,当今世界上很多方言等非主流语言已经消亡,大量的非主流语言处于濒危状态,从而使该种语言下形成的历史、文化和艺术成果很难为现代的人们理解和掌握。作为当代的有识之士们,制定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保护我们的方言母语,在我看来,是十分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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