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筹划已久了的一次游览。来之前我反复的在心里说,一定要带孩子去看看岳麓书院,感受一番那里的文化氛围,顺便沾一点书卷气。及至到了岳麓山,远远地看见一大堆的游客围在岳麓书院的入门口拍照留念,笑语喧天,霎时游兴全无。在我的印象里,书院应该是安静的,骨子里带着傲然,睥睨一切俗世间的铜臭气,脂粉气,烟火气。如同一位王者,尊贵而有威严。而如今的景象,活脱脱就是林妹妹嫁了焦大,虽有满腹锦绣,毕竟披了一件市侩的外衣。这究竟是高雅文化向世俗的渗透还是妥协?我辈愚昧,竟百思不得其解。
在爱晚亭稍作停留,继而沿着笔陡的石径蜿蜒而上。两旁高树林立,杂着不知名的小花,藤蔓垂垂。山间的清芬,潮润,香甜。平时一贯淹没在城市的废气中,而今置身于岳麓山这纯净的空气里,对于我来说不啻于享受了一次饕餮盛宴,佐餐的就是千金难买的清新空气。一路上不时能看见一些大名鼎鼎的人物的墓葬。远者一如黄,蔡;近者一如肖,陈。高大巍峨的陵墓显示着主人生荣死哀的辉煌人生。这些能被党,国,民记住的先辈们魂归岳麓,为名山大川增添不少颜色。而岳麓山更多的是散落在各处的小小的墓葬。比如陈天华,刘道一等等。他们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节烈比之黄,蔡并无不及,只可惜天命不永,还没有轰轰烈烈的建功立业就早早的捐出了躯体。过早的牺牲使他们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已被排除在记功簿之外。这就如同苦志守节的贞妇没有得到贞节牌坊的旌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被这世界遗忘。此时此境,不由人慨叹万分:不论在生死之间,那区区21克的灵魂终究还是分出了3,6,9等的。
走走停停,我们终于登上了岳麓山主峰的峰顶。从峰顶极目远眺,湘江,橘子洲,湘江大桥以及成片的建筑群尽收眼底。临绝顶而小天下,俯仰之间,微微的风生两翼,一时竟生出“我辈复登临”的豪情。幻想自己就是驰骋江湖的豪侠之辈,快意恩仇,潇洒绝伦。一转头看见戏耍的孩童,压迫感马上就把我打回原形,是啊,只有生活才是最现实的当下。纵有满腹豪情,也只能在世俗的煎熬里默默然消耗年华。
这岳麓山还真是意蕴丰富。山脚下是岳麓书院,是儒家的殿堂,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安天下,经世致用的学问;山腰是麓山寺,是佛家的胜地,讲究的是阿弥陀佛普渡众生,艰苦卓绝的修行;山顶上是云麓宫,是道家的洞府,讲究的是炼丹打坐,八卦易经,神仙接引之道。正是所谓:上山的高贵灵魂,下山的世俗人生。可是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脱离凡俗,想要抛弃这世间红尘何其容易,只需上山,自成一统,俱无纷争;然而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要下山,融于俗世,要历尽艰难,于凡尘之中还能保有高贵的心灵,又何其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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