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中下旬的一天,上班未久,我那位当村官的表弟打来电话,说:他有一篇网络教育专科学习的毕业论文帮他写写。
几年前,这种类型的论文曾经帮写过。多亏有了网络,好好感谢那些搜索引擎公司,或许更应该感谢那些把自己罗列出来的东西上网共享的那些人。
表弟来到我的办公室。他拿出来的一大堆表格。表格上的落款是华中某知名大学,经查还是“211”的呢。我见到其中有一张“网络(函授)生毕业论文选题表”,其核心部分如是:
“你拟选论文题及论文提纲是什么?”
他说这都要你帮我弄出来。
他嘴里衔着一根烟,那根烟的米黄色的滤嘴咬在他的嘴唇上,不时有两道白色的烟从他嘴角两边冒出,有时还会从他的鼻孔里冒出。于是,我吸了很多口从他那儿冒出来的烟。据说,科学界将这称为“二手烟”。“二手”一语,似乎都是意外着一种掉价的趋势。二手车,二手资料,二手……可是,见到有带着科学名义的观点说:吸二手烟比吸烟所受的身体伤害更大。这儿则又见出二手货的升值空间,难怪近十余年来,二手房的价格一直在向上跳。
我匆匆地拟了几百字的“提纲”,茫茫然,不知提的是啥纲。打印出来后,夹在他的那一本表格相应位置,让他抄过去或贴上去。那论文,要求须五六千字。五六千字,在这时代,组织一下似乎只是几十分钟的过场,那坐在远处的老师是否会见到他走过来的脚印?
此事,是我工作和学习的插曲,却要认真的对待。我的插曲却是另一个人的主旋律啊。
只是纳闷,拿一个专科的文凭,所谓的“论文”有这么必要吗?转念一想,原来,“论文”也是教育产业的一部分。论文,论“文”的数字,文字的堆积就是一种gdp。
大约半个月后,我差不多已经忘了有这桩事,待到他电话问起,我才想起来。
在国庆长假后的一个晚上,翻两三本杂志,寻找与他的专业能够着点边际的文章,再加上搜索,将几篇文章嫁接与装饰了一番后,拿出成品送到他手上。我借助于网络把他的那篇“论文”打造好了,大约六千多字。好啊,网络教育,就是要利用网络摘编材料,不管那材料上的知识是否自己能消化得了,先囫囵吞枣,哪怕那枣核会卡在肠子里。
一个月后,他又来找我,俨然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带着一大堆的意见。见他的笔记上,有“尚可”、“缺目录”、“关键词要独立一页”、“参考文献独立一页”等。他还说,老师说“摘要”至少需要200来字。
那稿件还保存在我的电脑里。
他学习的专业是法学。虽然,对于“法学”,我全然是一名门外汉。但借助于网络,并不妨碍我“打造”一篇他的那大专毕业论文。五六千字,如果用手写,那是很多字数,单是抄写,怕至少就得用半天时间。幸而,现在“复制”和“粘贴”的功能是如此方便,再加上强大的搜索功能。
“缺目录”,我想,仅仅只是专科毕业的几千字的作业,又不是硕士博士论文,用得上什么目录?他说,那老师说:文中需要用大写的一,小写的一等标注出来。原来如此。写论文要像医生开药方一般地罗列一下。确实,在这个“格式论文时代”,我非常落伍。一见到那种“层次分明”的一层套一层的格式,一种厌恶感就模糊了两眼。如此,在当代背景之下的论文的理论与实践,均落下了空白;对当下的论文格式,更缺乏揣摹景仰之心。
本来,我想,论文如果是有创造性的发现,在形式上就不能用各种条条框框加以限制。关键词和摘要,本应由读者或研究者把握的。
但是,当下的论文抄袭之象,举世罕见。历史上,曾经有“托古”,那些作者把自己的作品说成是古人的作品,大约是借此以获得“经典”的地位;现在则不同,作者把别人的作品大段大段地搬到自己的名字下,作成一篇“自己的”文章,借以在某次评比中获得一个等级奖,或者买下几个版面亮相在有邮发代号的报刊上。
根据现在某些论文来看,虽然每一篇论文的结尾罗列了一大堆的书目,但你或许无法知道文中的哪一段话是出自哪一本书。这是杂揉的一大好处:承认了别人的成果,又剽窃了他人的文字,似乎又洗脱了抄袭的嫌疑。
现在的论文,多数已经告别了“有创见”这样一种冠冕。其实实在在是一种产业,并且可以拉动好多产业的发现:
写论文要上网搜索资料,为文化产业打下伏笔;论文需要用纸打印,并且往往一式数份,有利于促进造纸业及印刷相关行业的发展;论文发表要交钱,可以让杂志社增加生存的途径,可以解决更多人的吃饭问题;更重要的是:论文要参加评奖——在很多场合,评上奖级的论文才有效——可以让权力业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这次帮写的“论文”,与发表和评奖这些“高级需要”全然无涉,但它和学历有关,对他本人具有很重要的作用,这些“论文”的用纸,在不久的将来某时,或将被一个走进办公楼收废纸的工人整理走,再与大量的其他纸一起奔赴造纸厂成为纸浆,为一次“投胎”作准备;或在付之一炬后成为黑色的灰烬飞散在天底下。
-全文完-
▷ 进入逸翼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