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有石油的地方无不是荒山野岭，大漠戈壁，盐碱不毛之地，常年奋战在野外生产一线的同事们，他们冒严寒、战酷暑、风里来雨里去，默默的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我们从生活的侧面走近他们，不去说他们的英雄事迹，那是岗位职责所在，走近他们，聊一些发生在身边的事，无论是否有趣，只当是一个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把众生的琐碎进行记录，串接，权当是帧数舒缓不一的画面，映放、记录不一样的生活感受！——题记

又到了单位年轻职工小林回家休息的时候了，可小林却迟迟磨叽着不愿动身。只因小林老家，有着一位死活都要嫁给小林的姑娘嫣红，搞得小林不知如何应对。

小林大学毕业，来单位已四个年头。小伙子一米八的个头，浓眉大眼，高鼻梁，大方脸非常帅气。在单位上，小林是业务骨干之一。

前天小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会回家看看，该面对的事情一定要面对，逃避总归不是办法，退一步来讲，自己又不讨厌嫣红。况且自己若果再不回家，就会影响到小队其他人的轮休，思虑再三，小林才做出了回家的选择。

五个小时的班车，赶天黑前，小林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大马湾。父母突然看见自己的儿子归来，喜不自禁，围着儿子问长问短，小林耐心的回答着父母亲切关怀话语，直到小林他娘拍打着大腿怪怨自己说，光顾着问娃娃闲事了，也没问娃娃吃饭没有。

父母赶紧钻进厨房，收拾饭菜招呼儿子吃饭。

小林不用猜就知道，父母肯定又是做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风干羊肉荞面圪坨和洋芋檫檫。

大马湾距县城也就四五公里，吃罢饭，小林出门，来到熟悉的大马河崖畔，远眺川道里的小县城，夜幕下已华灯初上，霓虹灯散发着熠熠光辉，不时还有刺眼明亮的光束划过县城上空，城市的夜生活也许才刚刚开始，和大马湾形成鲜明的对比。崖下是永不停歇的大马河，崖畔上人家的星星灯火零零落落地散映在静静流淌的河水里，散发着点点光芒，显得幽静。

每到此时，小林站在崖畔看风景，就会有人蹑手蹑脚悄悄来到小林背后，用双手蒙住小林的眼睛，让他猜猜“我是谁”，小林不用猜就知道是嫣红。打小就玩耍到大，用鼻子闻小林都知道是她。两人从小就在一个川道里长大，真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了孩子好抓养，当地喜欢给娃娃找干亲，小林三岁就认了嫣红的父亲为干大（干爹），吃过简单的荞面饸饹、糜面油糕和亲近的人做了见证后，干亲就算定了下来。嫣红比小林小两岁，小时就喜欢和这个哥哥玩，晚上睡觉甚至两人还玩闹着钻过一个被窝呢！

直到小林考取了大学后，这种崖畔看风景的日子才算告了一段落。

嫣红没有考上大学，留在了村子里。嫣红早已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甚至在大马湾川道了都拔了梢子，成了年轻人暗慕的对象了。常和嫣红在一起，彼此非常熟悉，小林就拿嫣红当自己的妹妹看，哪会注意到村子里年轻后生那种羡慕嫉妒呢！村子里年轻后生背过小林，暗自表白的，唱山歌的，送情书的都被嫣红一一拒绝，明言告诉，自己将来的对象就是他的小林哥，弄得小林还有些脸红不好意思。

大学期间，暑假小林回家，嫣红就挽起裤腿，走进大马河，把从自家地里摘来的花皮西瓜、香瓜，泡在冰凉的大马河水里，凉冰瓜果，然后送到小林家。她喜欢看着小林吃着那冰凉香甜的西瓜，好像自己在享用消暑美味。

小林这次回来，他没有告诉父母，更没有告诉嫣红。自己一人独自站在崖畔，看着熟悉的风景，触景生情，回味和嫣红在一起的岁月，还有些怅然若失。坐车有些困顿，小林决定早早回家休息。

从单位忙碌的工作中暂时轮休回家，忙碌惯了，突然停下了，还有些不适应。想回家一觉都能睡到自然醒，可真正放松下来后，却又睡不着了。

第二天，虽然困顿，可早已无睡意。干脆起来，小林又不自觉的来到河畔涧上，一层薄薄的水汽烟霭笼罩在水面，早霞映红了东方，点点阳光早已照射在河面之上，泛起点点粼光，一片安然静谧。　

门前的大马河一直就这样哗哗地缓缓流着，溪浅水清，河里细碎的蓝、白、灰颜色各异的鹅卵石点缀在绵细沙质的河床上。河道两旁栽满了槐柳，柳树枝干粗壮，树杆顶端早被砍去，只留些当年新发的嫩枝嫩杆，若有两三年，新发枝杆约莫有铁锨把粗细，又可被砍掉当做材料使用。这是陕北特有的砍柳头的传统做法。溪流曲曲弯弯，向东毫不停歇的流着，发出轻微低吟，转弯过岩，形成漩涡，咕嘟咕嘟的响声便清晰传远。

正在愣神，“小林哥，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说话者正是嫣红。是小林父亲告诉嫣红小林回来了。嫣红一头齐耳短发，头上别着一个白色发卡，秀眉秀眼，明眸善睐，白净娇嫩的脸庞，文静秀气。上身玫红色纱织披肩，白色七分裤，厚底凉鞋，更显婀娜窈窕，嫣红边打招呼便走过来。

嫣红自己认定小林就是上天钦定的如意郎君，一直喜欢着小林。从小小林就宠着、护着她，亲密无间，她就在小林爱护之下长大。对小林，嫣红早已表明了心意，她就要做小林未来的婆姨，她也早把自己当做小林没过门的媳妇了。小林的父母，当然也喜欢嫣红，嫣红不但人长的乖巧、漂亮，更重要的是有一颗善良的心。

小林常年不在家，家里老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嫣红干脆就过来照顾，晚上甚至都不回家，早早就担负起了儿媳的责任。老人是蛮喜欢嫣红的。白天，嫣红要忙着照看自己的店铺，只要能抽开空，都要来小林家一趟的。嫣红的父亲，也就是小林的干达（干爹）是大马河的能人，早年在山区发现煤矿之时，就捷足先登，和其他有眼光的人开办了自己的矿井。嫣红不愿意去父亲的矿上打理生意，父亲也不勉强，自己膝下也就这样一个宝贝女儿，还能不由着她，干脆就给嫣红在小县城里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超市，由嫣红来管理。

嫣红倒也勤快，把个超市经管的井井有条，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事业。县城里那么多人才出众的年轻后生，她都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她的小林哥。嫣红父亲知道姑娘的心事，心里也有一丝丝担忧，小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品才干是没得说，就不知道小林是咋想的。莫把姑娘给耽误才是。小林毕业都四五年了，也没找对象，姑娘就只等着他小林哥应允婚事了。

见嫣红过来，小林深深的吸了一口略带湿润空气，舒缓了一下情绪。嫣红嗔怪小林回来也不告诉她一声，好去县城接他。小林只好说是临时决定回来看看。小林从内心来一直把嫣红当妹妹看待，也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两人相跟着散走在大马湾河畔。谁家的后生娶了婆姨、谁家又箍了几面窑洞、谁家的婆姨生了孩子、县城今年服饰流行什么、自己超市的运营的如何，嫣红自然的跟着小林，给最亲的人拉着家常。小林心里也喜欢嫣红，是兄妹情的那种。

谷子已有尺高，正拔节孕穗，微风下，摇曳着，远远看去像是绿色的波浪，又像是身材修长的歌女的集体舞。套种其间的南瓜，蔓儿神的老长，黄色花儿招蜂引蝶，拇指大小果子顶头带花。玉米已有半人高了，叶宽杆粗，像正发育的半大小子。小林和嫣红走在田间潮湿的泥土地上，任凭伸出的荘稼枝叶露水打湿了衣衫。嫣红能和心上人说说话，她都感到是幸福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她只要和她的小林哥在一起，她无论付出什么辛劳都愿意。

午饭是在小林家吃的。嫣红没有去县城招呼她的超市生意，有专门的管理人员经营。她早早就陪小林的母亲进了厨房，给小林母亲做个下手，打杂。菜都是自家地里摘的，新鲜、安全。小林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儿子大了，他也不知道该咋样规劝儿子，反正不能让小林做负心汉。他和亲家，也就是小林的干达（干爹），两人不止一次的拉过关于嫣红和小林的婚事。商量半天，也没个结果，关键还是要看小林的决定。小林父亲不止一次想过，若儿子不娶嫣红，对不起亲家，自己都不知道咋在大马湾的乡亲面前做人。

小林曾带嫣红来过单位一次，单位的兄弟们戏谑小林，你要不娶嫣红，可一定要介绍给他们。嫣红回来就和小林的母亲叙说小林单位的所见所闻，让老两口放下了儿子在外的忧心牵挂。在小林单位里，人才比得上嫣红的姑娘，简直就可以说是没有，就是有，也早已嫁作他人妇。这一点，嫣红显得非常自信。

“小林，你好歹主意得有一个，嫣红也不小了，你不管咋决定，得给嫣红一个交待吧，”老父皱着眉头对小林说道。“这几年，你不在家，家里家外还真多亏了嫣红，咱可不能做昧良心的事，你要是对不起嫣红，你让爸咋在大马湾活人哩？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小林只顾低头吃饭，不敢接腔。“叔，没事的，小林哥无论咋决定，我都不怨他，是我和小林哥缘分不到呢。”嫣红赶紧给小林打圆场。“真要是小林哥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我还要给小林哥准备婚嫁用品呢。”嫣红强忍着委屈，眼泪只在眼眶里打着转，不让泪珠轻落，多么优秀刚强的姑娘。

轮休假来去只有十天，小林匆匆又回到单位上班。今年的生产任务非常繁忙，在油田5000万吨上产之机，人员、设备资源都非常紧缺，任务一口接一口，每天的工作小时都在12个小时以上。也许只有繁重的劳动才能使小林忘却所有的烦心事。

夜晚，作业井场上，钻机发出巨大的轰隆隆的响声，打破了夜的静寂。繁星眨巴着眼睛，发出柔和微弱的光亮，似乎是嫣红脉脉含情的眼眸。难道自己真要做现实版的“高加林”，抛弃“刘巧珍”爱情吗？决不能，高加林被人走后门安排在县上工作，攀高枝“黄亚萍”，放弃了与同村姑娘“刘巧珍”的婚约，最后又被人告发，返回村里当农民，而在这之前，被弃的刘巧珍却嫁给了马栓，这是八十年代初的一本小说《人生》里的故事情节。人常说，“男追女，隔着山，女追男，隔着纸”，嫣红苦等了这么多年，也不知背地流过多少伤心泪，自己是否设身处地为嫣红考虑过多少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悲惨爱情故事还要在自己身上重演吗？自己难道真的不喜欢嫣红吗？小林不停地在心底默问自己。在等待作业的这段时间，怀着重重心事，小林回到自己的床铺，沉沉睡去。

夜晚，小林做了个噩梦，梦里，嫣红被“马栓”敲锣打鼓的给娶走了，嫣红骑在毛驴上，头顶着红色盖头，小林依稀看到嫣红抽噎耸动的双肩。古乐手拼命的吹吹打打，渲染着喜庆的气氛。

钻机的轰鸣声在山沟里回荡，在车上没有休息好，头晕晕沉沉，小林极目远眺，山沟间薄雾升起，缥缈若仙境，清脆的鸟鸣回荡在大山之间。晨曦里，朝霞万丈。噩梦醒来是清晨，小林似乎看到了嫣红面若桃花般的笑靥，他似乎下定决心、似乎知道在下次轮休时该告诉嫣红什么，只希望嫣红还在坚守着那份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期盼。（口述：xx；整理：老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