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一直到下午五点半钟的时候，最后一拨人才算散去。我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似乎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了。面前的茶水已经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到茶的颜色了。原说再换一泡茶，可想该吃饭了，再换兴许就是浪费。一整天几乎都是在一种高速运转的机器里充当动力，突然间静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昨晚上在网上有几位好友看到我近日连发几篇无聊的文字，心里便惶惶不可终日。说要邀我坐坐，说说话。我知道朋友的心思，就是想让我能释怀心中的郁闷。其实说白了，我也没有什么可郁闷的。大概就是精神的周期吧，我总是觉得近日来心情不佳。没有原因，我也不想寻找原因。因为心情本来就不会有原因的。

坐在喝茶的地方，我忽然有一种想和大家交流的欲望。但是我知道大家都很忙，尽管都在一个小县城里，尽管都在政府部门，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几个月见不上一面也是经常有的事情。既然大家关心，我也想和大家说说话，于是就开始联系。还好，大家都在县上，似乎也早早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一喊他们，都很兴奋的就来了。看来不再换一泡茶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等大家都到齐了，开始品茶。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应该喝清茶的季节，可我总是喜欢喝普洱茶。特别是对生普情有独钟。大概是因为我喜欢吃肉的缘故吧，生普可以消化脂肪，可以不让血脂升高。大家在一起看起来是喝茶，其实都在说着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你一言，他一语的。时间还过得真快。不注意就过了六点半钟。既然我把大家叫来，自然就要请大家吃饭了。

说来也巧，喝茶的地方今天正好开了一家小火锅。我听说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不过已经可以吃了。大家也不愿意再跑路，都异口同声说就在楼上吃饭。我也就答应了。因为是新开张，好像这里什么还都没有准备停当。就连吃火锅的专用桌子都还没有拉回来。老板不停的给我赔不是，说很多东西还没有准备好，不过鲜鱼是管够的。

因为一切都是新的，反倒觉得清爽了许多。等火锅上桌，大家就吃起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样的场合是应该有点酒喝才对的。说的也是。好多年不喝酒，上了饭桌竟然把这个茬给忘记了。我问大家想喝什么酒，天热自然是不能喝白酒的。尽管家乡的杜康酒不错。可这样的天气里喝它，实在是有些折杀人来。最后大家讨论都说就喝冰镇的啤酒。夏天里喝啤酒可以解暑，还能彰显一种喝酒的情怀。

原先我是不打算喝的。可是当啤酒倒进玻璃杯子的时候，那种橙黄，那种麦芽沫，一下子勾起了我的一种欲望。想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每到夏天我几乎就是把啤酒作为我一整天解渴的唯一饮料。有时候数十天都不喝一滴水。看到大家兴高采烈的喝，我也就有些忍受不住了。开始说只喝一杯，结果喝完一杯我又想喝第二杯。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我就喝上了。最后竟然都不知道喝了几杯。

大家现在看来对吃饭都是一样的心情。尽管很美味，尽管菜肴很丰富。可是大家都关心眼前杯子里的酒，对于火锅里到底是什么，一点也不在意。可能是酒过三巡吧，我忽然觉得大家都有些飘飘燃起来。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关于和谐的话题，一下子勾起了大家好不激烈的讨论。大概是大家心里都有体会，大概是大家觉得如今的和谐已经超越了孔子老先生当年提出和谐的初衷。所以说起来都是牢骚满腹。

这里坐的都是吃过几年皇粮的人，自然也是有些思想的人。开始我想说的，没想到被身边坐着的一位好说者抢去了话头。他说也是有资本的，因为他在县上也算是文人，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他说既然是法制的国家，和谐到底是和谐什么呢？现在只要出问题都是用和谐来解决。可到头来越是解决越是离谱。最后竟然出现了连正常思维都不能承受的很对事情来。说是滑稽可笑，倒不如说是在玷污世界。

大家看来对于和谐都有自己的看法。说的都是自己的亲身感受。最后我想说了，我倒是觉得不是和谐有啥问题，而是我们把和谐当成了万用良药，结果没有起到药效，反倒变成了一剂慢性毒药。按说讲和谐是应该在同一个科目或者同一个层面来说。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也是事物发展的要求。现在倒好，在社会体制下，什么都没有了，留下的就是和谐空洞的概念。其实这个时候所说的和谐什么都不是，就是两个字。

人和人是同类，按说是可以和谐的。可现在倒好，是人但是不是一样的思想，结果认识问题就有了落差。可是社会不管，上层不管，总是强调和谐，结果最后竟然出现了一种怪异现象。就像是非要用骡子和小狗去交配，还非得让生出个小生灵来。这怎么可能呢。所以闹出笑话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社会之所以是社会，就是因为它有游戏规则。现在倒好，和谐代替了社会的游戏规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想拿和谐来解决。最后社会的游戏规则没有了，就和足球场上没有了黑衣法官一样，剧烈的话都会弄出人命关天的事情来。我思考过孔子的中庸之道，我觉得最后一种和为贵的理念，从道德的层面讲，似乎没有什么错。可现在，我们有军队，有警察，有监狱，有法律。结果这些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样子货，单就拿和谐来说事，我不知道，当年孔圣人说的和谐是不是真有此奇效。要真有，古往今来，养那么多军队，建立那么多国家机器，那不是浪费民众的辛劳，糟蹋生命的真谛。

大家又开始喝酒，大家又开始扯别的话题。大概大家觉得说和谐本身就是一种无聊。因为用骡子和小狗交配，怎么可能弄出成果来呢。不过当今社会，无奇不有，说不定还真的会弄出花样了呢。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当年一位省委书记来我县调研的情境。当时是秋季，是玉米快要收获的季节。省委书记在玉米田地里瓣下一棵玉米，对站在身边的科技人员说，能不能搞个研究，把小麦嫁接到玉米上，这样小麦的产量不就大提高了。当时我就在现场，听到这话，看到在场的科技人员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还是当时的县委书记有政治经验，马上说，领导出了这题目，我们就潜心研究，争取来年领导再来的时候搞出成果来。

当然了，领导没有再来。成果自然没有出来。倒是我们那位可怜的科技人员积劳成疾早早的命丧黄泉了。现在又让我们用和谐来沟通人和动物，乃至于和敌人的感情。这和让玉米上长出小麦来又有什么两样呢。不说和谐了，不知道谁又说了一句关于梦的话题。看来大家真的是喝多了。按说就是啤酒，不该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大家似乎都有些酒意，说出的话来似乎都成了醉话。

我也感觉自己的脑子热乎乎的。思考也没有往日理性了。前不久儿子还说我患了老年痴呆症。看来现在真的有了痴呆的意味。一说到梦，这回我不能在让别人占先了。毕竟我是读过佛洛依德《梦的释义》的人。而且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还是青年，自然不会有老年痴呆症的症状的。关于梦，说的人很多，但是真正理解梦的人就不一定很多了。梦其实就是人大脑一种潜意识的活动。潜意识其实就是不受人主观意志控制的意识部分。也就是说，晚上做什么梦，不是谁能够左右的。

佛洛依德想研究人的梦境，总想从现实生活中寻得某种规律。最后我发现他老人家说这是人的原始生命力在起作用。他用了一个词叫“力比多”，也就是性欲。看来佛洛依德也想把梦归结到生命最最原始的起源之中。所以梦就是一种至少目前我们还无法掌控的意念。大家喝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突然对梦这样的东西感兴趣。其中有位喜欢读书的朋友说，最近他正在读一本解读梦的书。是一位政治学博士写的。我当时一听就认为纯属扯淡。既然梦不可用意志掌控，还有什么解读的必要呢。

坐在我对面的朋友看来真的是不胜酒力，突然问我，中国几千年，让我说说最值得记忆的历史有几个。我没有思索，顺手举起三个指头。意思是说，只有三个。这时大家开始抢着说了。又说唐宋的，也有说秦汉的。不过我说的三点值得记忆的地方不在这里。我觉得中华民族能走到今天，中国能走到今天，有三个历史劫点不能忘记。

一是春秋战国时代，那个时候是诸子百家的时代，是百花争鸣的时代。是中国思想萌芽迸发的时代。那个时代有了孔子老子和荀子，有了中国文化的系统雏形。就是到今天，我们的民族文化里还留有那个时代的印迹。第二就该是大秦王朝了。它统一了七国，第一次拯救了中国的团结和力量。接下来就是大明王朝了。它完善了中国社会最严密的社会体制，就是到了今天，我们也没有摆脱它留下的烙印。也许大家会觉得中国的辉煌我一个都没有说，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觉得辉煌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一种形式的终结。

本来我还想再说。可是几十年不喝酒了，突然多喝了几杯，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既然说不清楚，再说恐怕就不是老年痴呆症的问题了。最近新疆又出暴乱，不过这次看来没有用和谐去说说什么，而是用枪杆子印证了一种国家威严的游戏规则。有时候我想，也许这也是哲学。看起来似乎不和谐，其实是哲学最大的和谐，是游戏规则最大的和谐。

中国需要和谐，但是中国需要哲学思想的和谐，需要规则的和谐，需要美梦成真的和谐！我脑子开始混沌，还想再多说几个需要，可最后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所以只有歇笔，去用温水包脚丫子，醒醒酒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