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似水年华]无尽的怆然孔夫子同乡

发表于-2013年06月28日 早上9:09评论-9条

无尽的怆然

每一个人都会经常回忆过去,我也是同样。最近几年,对过去的回忆更是多了起来。然而,更值得回忆的还是我在部队的人和事。每当忆起,好像时光又倒了回去,那些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就在眼前,那些可爱的战友也在眼前。

那是在动荡的年代,一列火车把我和我的战友从山东老家送进了江西鹰潭的一个山沟里。我的部队生活从此开始了,新兵连的训练也开始了。

一天的训练结束,我发现连部里多了一个扛着药箱年轻军官,他的个子高高瘦瘦,显得十分精神。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后来我知道他姓方,福建云霄人,是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是军医。我很羡慕他,羡慕他大学毕业,羡慕他渊博的医学知识,羡慕他当上了军医。记得有一天,我有点不舒服,他知道了,来到我住的宿舍。先摸摸我的头,又从药箱里拿出体温计递给我说:“躺下,量一下体温!”我按他说的躺在了床上,又把体温计夹在腋下,几分钟过去了,他说:“好了,我看看。”并伸出手接体温计,我把体温计拿出来,但没有马上给他,而是下意识的自己看了一阵才递给他,他看到我的这番动作笑了一下才接过体温计看了看说:“不发烧,没事,不用吃药!”以后,他常来宿舍找我玩,我也找他玩,因此,我感到十分荣幸,也很自豪,荣幸的是一个大学生军医常和我一起玩,真是感到三生有幸。自豪的是其他战友没有这种待遇,也没有这种机会。时间久了,他亲切的喊我“小赵”,我就喊他:“方军医”。一天他说我:“你还挺有意思,前几天给你测体温,你还自己看,动作还那么自然,好像当过大夫。”我说:“瞎看,啥也没看见。”三个月的新兵连生活结束了,我被分配到卫生队当卫生员。

卫生队在一个小山坡上,是一排平房。我向队长报了到,队长山东人,姓黄,大家都亲切地喊他黄队长。他高高的个子,军装穿的整整齐齐,腰板挺得很直,脸上的胡子总是刮的干干净净,却还露出的青青的胡茬,更显得英姿威武,一身正气。他喜欢抽烟,也常让给别人抽。抽烟时都是把香烟插在一个长长的白色烟嘴上。至今我还记得,他抽的是飞马牌香烟。时间长了,我知道了他是解放战争时期参加的革命,在我们这些小新兵面前既像父辈也像兄长,既可亲又可敬。

刚到卫生队头一个星期,黄队长除了带领我们一同到卫生队的小罗,小邓,小蒋,小孙,小窦小刘八个卫生员政治学习之外,还安排我们学习业务。先上来讲课的是李军医,四十多岁,十分文雅,白白的脸,很像一位从医多年的大夫。他给我们讲的都是一些基本的知识,消毒为什么先用碘酒后用酒精,为什么要用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伤口如何处理……。黄队长又给我们讲了如何进行战场救护,还亲自示范了头部、躯干和四肢的伤口包扎。这些知识对我以后的工作起了很大的作用。黄队长的爱人刘护士,在当时是我们团唯一的女军人,她给我们讲了如何进行肌肉注射和静脉注射,如何测量体温和血压,并亲自示范。

训练结束之后,其他的卫生员有的分到换药室、治疗室,还有的下了连队。我被分配到药房,从此就认识了司药,姓詹,都叫他“詹司药”。福建莆田人,卫校毕业分配到了部队。他当时也是年轻人,瘦瘦的,很精干,也很活跃,写的一手好字,乒乓球打的很好。他很谦虚,也十分认真的教我什么是药物剂量,什么是药物的含量,每种药的作用。如何配口服药,如何配外用药。口服药,外用药,麻醉药瓶签的区分等等。我当时学习很努力。除看书之外,我还把各种药的说明书搜集起来贴在一个笔记本上,经常翻着看。不长时间,我就掌握了这些基本知识,三个月以后就能单独值班了。他把药房、库房和制剂室的钥匙都各交给我一把。这些钥匙没地方放,又怕丢,就去商店买了一条钥匙链,明晃晃的挂在裤鼻上,显得十分神气。星期天, 老乡到卫生队找我玩,看到我有这么多钥匙,还很羡慕,因为他们一把也没有,我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钥匙。

自从我能够单独值班,经常和军医们一起值班。病号不多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玩的最多的是下军旗,下跳棋。我开始不会,他们教我。后来学会了,棋艺也慢慢长进,也学会了耍心眼。特别是跳棋,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乱走,他们发现我经常先赢,便开始注意了,我每走完一步再让我按原路倒回来,能倒回来说明没耍心眼,倒不回来说明耍了心眼。实际上,不光我这样,他们也经常这样,因为是纯粹的取乐,所以都是高高兴兴地开始,嘻嘻哈哈地结束。一天晚上,我和方军医值班,黄队长也和我们在值班室聊天,九点左右,几个老百姓慌慌张张地抬来一副担架,担架是用小床绑的。担架上躺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昏迷不醒。黄队长和方军医问了病情,原来是车祸。便赶快把军医们都喊来,指挥大家有条不紊的进行抢救。因为伤势太重,又是颅脑损伤,心跳十分微弱,呼吸也不平稳。过了十二点,患者病情突然恶化,呼吸、心跳停止。队长立即命令大家轮流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我也参加了,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仍然没能挽回患者的生命,还是死了。老百姓抬走了尸体,我们打扫完抢救室,这时,也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们各回宿舍休息。但我害怕,睡不着。闭上眼睛好像那个死人就在眼前,睁开眼睛又像看到了那个死人。蒙上头,太热,把头露出来,更怕。我坐起来喊同宿舍的小蒋,他迷迷糊糊地地哼了一声又睡着了。我又躺下,还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吃早饭的时候,我给几个卫生员说:“吓得我一夜没睡着。”上了班,我害怕的事被队长知道了,他开着玩笑问我:“小赵,你吓得晚上没睡着?还真是个小屁孩,有什么好怕的,战场上死得人多了!”我硬着头皮说:“没害怕。”

和方军医值班清闲的时候他经常拿出来甘蔗让我吃,我问他哪来的,他不说什么,只是笑笑。后来我发现,是周围的老百姓扛着甘蔗偷偷地来到卫生队,问我们要不要,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是方军医买的。以后,司药看到也买。有时我也买,但他们不让我买,说我钱少,跟着吃就行。我们买了就放在药房的墙角里,没事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吃。因为当时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不容许自由买卖,老百姓只能偷偷地卖,我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买。甘蔗很便宜,一大根才要五分钱。

江西毒蛇多,老百姓上山砍柴干农活,经常被毒蛇咬伤。有一次我和沈军医值班,突然听到卫生队门口乱糟糟的声音。我赶快出去,看到一幅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中年妇女,呻吟不止。我赶快给沈军医汇报,沈军医马上出来问清了病史,原来是被毒蛇咬伤。病情已经十分危重,脉搏跳的又快又弱,血压也很低。他让我把队长请来。我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来到山坡下的队长宿舍,队长来了。他们很快商量好了方案,便赶快抢救。先让病人大剂量地服了季德胜蛇药,又输上液体。再找到被毒蛇咬伤的伤口,沈军医用手术刀在伤口上横竖切了几刀,任凭血水不停地向外流,又在切开的刀口上敷上了蛇药。当时我看到这种情况感到有些残忍更有点害怕,但是他却说:“不这样做不行,目的是让毒素尽量排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有可能挽救病人的生命……”队长,沈军医一个晚上都没合眼,我也跟着忙活,经过一夜的抢救,天亮的时候,看到病人情况大有好转,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当时农村使用的农药主要是敌敌畏。老百姓对敌敌畏使用方法注意事项和妥善保管的认识很不够,经常出现误服和使用过程中引起的中毒。病人又都是山里的农民,路程遥远,往往来到卫生队的时候病情已经十分危重。遇到这种情况队长总是现场指挥,方军医,陈军医一边给病人洗胃,一边用大量的解磷定、阿托品进行治疗。经过一天甚至几天的抢救之后,竟使病人转危为安。时间长了,我们还总结了一套经验:“即使病人症状消失,比较平稳了也不能大意,因为很可能出现反跳现象,病情一旦再次反复,就很难救治。”这些经验给我在以后的临床工作中治疗有机磷中毒帮助很大,所以,对那些只要有抢救机会的病人都能治愈。

花军医进修外科回来了,我也是在他进修回部队之后才认识他的,经过接触,逐渐熟悉起来。队长在一次全体会议上说:“小花进修结束了,咱们的外科要开展起来,能做的手术尽量做。”一天的下午,来了一个剧烈腹痛的病人,经过诊断,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我没见过手术,认为手术很是神秘。老想看看手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队长也就满足了我的要求,让我穿戴好一切之后进了手术室站在一旁观看。我看到花军医在无影灯下,聚精会神地不慌不忙地进行手术,当时我心里想,如果我将来像他一样当一个外科大夫该有多好!

江西的三四月份阴雨连绵,五月份以后天气炎热,湿度很大。我两只脚的脚趾间开始溃烂,流水不止,走路都很困难,这才知道是长了脚气。在当时又没有特效的药物,只能是对症治疗,刘护士看到说:“小赵,我给你做离子透露,会好些的。”于是,她用酒精水杨酸等配了药,天天做半小时的治疗,七天之后竟然没事了。

卫生队新来了一位大个子军医,队长把他介绍给大家说:“这是刘军医,以后就在一起工作了!”从此我和他也逐渐地熟悉了,也和他一起值班。夜里,没有病号,也常在一起吃些零食。一次值班,他在门诊室值班利用空余时间给她爱人写信, 我看到了,想离开,他说:“没事,不保密。”接着给我读起了信的内容,还让我看,第一行是毛主[xi]语录:“下定决心……”接下来才是要说的话,但没有一句相思想念的话语,先是简单地说了说工作和学习的情况,也报了平安。主要内容是鼓励妻子如何认真学习毛主[xi]著作,最后一句我到现在记得还很清楚:“……学习毛主[xi]著作要活学活用,学用结合,狠下功夫,关键是在一个狠字上。”其实,那时候大家不管是写家书还是同学、朋友之间的通信,也都是这样写,内容都差不多。

我参军第二年的春天,方军医给我说:“他要结婚了,我听后不知怎么冒出了一句话:“我以后也会结婚的。”他说:“你这么小就想结婚?也不嫌脸红”听了他的话,我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还真的脸红了。过了几天,他爱人来到了部队,我去他宿舍玩,他向他爱人介绍说:“这是小赵。”他爱人马上站起来对我笑了笑,还让我坐下,我却又不好意思了,只是站了一会就走了。至今我还记得,他爱人身材高挑,圆脸,短发,文雅,很有修养,从她那饱含学问的脸上可以看出很有文化,很想一个知识分子。詹司药也结婚了,娶的是参谋长的小姨子,山东人,她齐耳的短发,鸭蛋圆红润的脸蛋,我还记得当时詹司药说:“我爱人脸蛋红红的,很好看!”从他的话里可以看出,他很喜欢也很爱他的爱人。花军医的新娘子也来到了部队,圆圆的脸蛋,很白净,双眼皮,两条小辫子垂到双肩。走路爱低着头,总是羞答答的样子。他们俩相亲相爱,有时花军医带她到卫生队玩,我就是在这时才见到她的。

读初中时学过杨朔的散文《荔枝蜜》。从此之后,便知道荔枝是一种很好吃的水果,但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我第一次吃荔枝就是黄军医给我买的。那是他带我们几十个战士到福州参加招飞体检。到了福州,住在一个军区招待所里,我和黄军医住一个房间。吃过晚饭我洗过澡还没有穿好衣服,他从外边回来,带了一包鲜红的荔枝给我说:“小赵,吃荔枝!”我一看高兴的不得了,也就很不客气地吃起来,他坐在我对面的床上边抽烟边微笑着看我吃荔枝,我拿给他一个说:“你也吃啊!”他说:“你吃吧,我们老家多得很!”不一会,我全吃光了,但是还想吃。我问他:“你在哪里买的!”他说:“就在门口!”我听后二话没说,就出去了,来到门口,买荔枝的老头还在,两毛钱一斤,我又买了五毛钱的回来吃。他说:“还没吃够?以后有机会到我家,让你吃个够!”参加招飞体检第一天我都顺利通过,但到第二天五官科检查时因为我右耳鼓膜穿孔被淘汰了,但还有其他战士没有被淘汰,还得继续体检。我和已经被淘汰的战士没事可干,就逛起了福州的公园和大街小巷,几天之后,我们参加体检的战士全部被淘汰,黄军医又带我们回到了部队。

回到部队,换防开始了,我们要换防到徐州。黄队长带领我们没白没黑地整理卫生队的药品设备和各种物资。药房的东西最多,我和詹司药也最忙,一个星期之后整理完毕,卫生队的东西装满整整四辆汽车。我和詹司药,刘军医等是第一批开拔,汽车开到鹰潭货站,汽车又上了火车,我们也随物资一起到了徐州。一周之后,黄队长压阵的最后一批也到了,接下来就是按黄队长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卸车整理和摆放东西。经过一番忙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工作。在一次卫生队的会议上,我发现又多了两位女同志,一个是范军医,政委的爱人。另一位是管护士,是陈军医的爱人。范军医一身军装总是整整齐齐,她在上班的路上戴着军帽,到了办公室就摘掉军帽,头发用发卡卡在耳后,显得十分精神,更十分慈祥,在我们这些小战士面前,既像长辈又是战友。她工作十分认真,通过处方可以看出,字写的很好。管护士已有身孕,在治疗室工作,她的话不太多,工作也十分认真,几个月之后,她生了一个男孩,陈军医给儿子起了一个名字叫“胜开”,意思是庆祝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胜利召开。

卫生队是一座带走廊的平房。后面是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后面就是我们的宿舍。记得当时是八月份,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大家都把冬天的军装拿出来晒。花军医也晒了他的军大衣和皮鞋,我看到他的这些东西,便突发奇想,穿上了军大衣和皮鞋,又拿一块部队发的白毛巾包上头,打扮的不伦不类,摇摇摆摆的乱走,于是,引起了大家大笑。花军医更笑,不一会我便是一身大汗,赶快又脱掉了大衣和皮鞋。又过了几天,我看到花军医宿舍的门半开着,他在房间里看着我笑,还说:“小赵,进来坐坐吧!”我便推门进去,刚碰到门,门框上掉下一只鞋砸在我的头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便笑了起来,这时我才知道他是在故意给我开玩笑。后来我也学他,也这样逗他。几十年过去,想起来还很可笑,因为我当时还不到二十岁,他也只不过三十岁,还都在顽皮的年龄,做出这种逗人取乐的事是很正常的。

转眼到了冬天,父亲来部队看我,我还照常上班。黄队长听说我父亲来了,便到我宿舍看我父亲。他走后父亲给我说:“一个大高个长得很俊的军官来看我了,那是谁啊?”我说:“那是我们队长。”队长看过父亲之后的第二天,他爱人刘护士见到我说:“小赵,老黄听说你父亲来了,知道你们没钱,让我给你点钱。”说完,他递给我十二元钱,在当时这些钱已经不是小数目。因为我的津贴一个月只有七块钱。很长时间父亲想起来就说:“你们队长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

卫生队东头有一块菜地,冬天就成了空地,队长带领我们进行了平整,建了一个排球场。又向司令部要来排球,交给我保管,不打的时候就放在药房。每到午饭过后就开始打,一直打到上班。我不会打,也不知道规则,队长就教我如何发球、垫球、托球等等。詹司药更是活跃分子,打得也很好,我也向他学习。一个多月下来,这些基本动作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一开始,只是队长带领卫生队的人打,后来机关其他单位的人也来打,人多了不能人人都上场,队长说:“输的队下,等着的上!”就这样一个中午有时还轮不上上一次场。我更积极,为了能上场,吃饭也是了了草草,吃过饭就抱着排球向球场跑。我的那点排球技能也是在那时学会的,离开部队的几十年里,没有长进,原因是没有打过几次,只是比赛时上场充数。

天下起了大雪,零下十几度,洗过的衣服没法晒干,黄军医说:“我房间里有炉子,晾我房间吧。”我也不客气,就把洗过的衣服去他房间铁丝上去晾。后来,他为了让衣服干的快,还专门用铁丝做了一个支架放到炉子旁边,把我洗过的衣服搭在上面。第二天一早,他把干了的衣服还送到我的房间里,顿时我感到,他就像一个大哥哥关心小弟弟一样在关心着我。团机关只有一个澡堂,驻团部各单位都是轮流洗澡,卫生队是星期天的下午洗。有一次,我和陈军医一起去洗澡,先是泡了一阵,陈军医说:“小赵,我给你搓背吧!”我说:“行!”我两手撑在浴池边上让他搓。我问他:“泥多不多?”他说:“不多。”实际上泥很多,他在我背上把泥搓在中间一小堆,又捏起泥来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塞到我的嘴里,但我突然看到他的手对着我的嘴来了,赶快闭上了嘴,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便笑着说:“狡猾狡猾的。”我更是笑他没能得逞。我想报复他说:“我给你搓吧?”他可能知道我的目的笑着说:“不用了。”下一次洗澡时我先说:“我给你搓吧!”他可能是放松了警惕,也两手撑在浴池的边上让我搓,他身上也有不少泥,我也说:“不多。”一开始我用两只手用力地搓,等搓的差不多了,我只用右手搓,左手轻轻地把泥捏起又放在手心里,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捂到他的脸上,他赶快又是扭脸又是摇头还接二连三地吐,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笑他也笑。

过了春节就是二月份,黄队长通知我去军区学习,临走的前一天方军医说:“我上大学用的箱子你拿去用吧。”我没客气,也很高兴,高兴的原因一是用上他上大学用的箱子,很有意义。二是小箱子是用藤条编的,很精致,很漂亮。学习期间我回部队,黄队长已提拔为后勤处副处长,黄军医也已提拔为队长,刘护士也已提拔为军医。沈军医、李军医离开部队到了地方。方军医和花军医调到陆军组建汽车团支援柬埔寨去了。卫生员小邓也去军医大学习了,小罗去了地方医学院,小孙入伍前就是卫校毕业,也提拔为助理军医。近两年的学习结束我又回到了部队……常言说:“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我也像其他战友一样,回到了地方,从此和战友们分手了。回地方的当年,我又上学学医,然后就是毕业留校任教、干临床、从政、晋职,晋升,弹指一挥间,几十年过去。

几十年里,我天天想念我的那些可爱的战友。黄队长转业回到山东临沂之后,给我来了信,我立即给他回信,还寄去了我们全家的照片,他收到后又很快回了信。三年之后,我和小邓去看望他和刘军医。见面后,握手问候,非常激动,看到他们都很好,身体还都健康,也就放心了。黄队长还是抽烟,不过不用烟嘴了,因为都是过滤嘴香烟了,抽得也不再是飞马牌香烟了。午饭是在他家吃的,一桌子菜很是丰盛,味道也很好,我们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到了下午,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和他们告别了。

又过了两年,我出发到烟台。突然传呼机响了,我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我马上回电话。我太太接电话说,家里有客人。我请客人接电话,原来是黄队长,但我又不能回去,无奈之下,安排和黄队长也很熟悉的战友接待了他。过了几天,烟台的事情办完了,黄队长也已经从我家回去了,我又绕道临沂,专门看了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又去过两次。两年前的春节,我打电话拜年,他说他们都很好,我说小邓说过,打算我们一起看望你们。三个月之后我又打电话问候,他说:“……你不是说你和小邓要来吗?什么时间来啊?”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很希望能够见到我们,因为他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了。近几年,我常在北京长住,很想给他打电话问候,但苦于电话号码在家里的号码本上,脑子又没记住,也就没打电话。去年七月我回来了,一到家就赶快找出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他的爱人刘军医,我问:“黄队长好吗?”她说:“老黄已经走了……”我听到这里十分悲伤,对她说的“老黄已经走了”既理解又不敢相信。刘军医接下来说的话更让我感动:“老黄走之前经常念叨你,这个小赵到哪去了?怎么家里的电话老没人接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把各种因素都想了,就是找不到你……”我们说了好长时间才挂了电话,放下电话之后,我心里很难受,也埋怨自己,埋怨该去多看他几次,埋怨自己电话打得太少,埋怨……”前两天我又打电话给刘军医,得知她身体很好,这才给我的心里一些安慰。

都说人老怀旧,我虽不算太老,但对过的事经常回忆,而回忆部队的战友成了我回忆的主要内容。于是,我下决心都要找到他们,不论是在哪里都要找到他们。小邓经常和我联系,不用费劲,小罗的电话我也知道。其他的战友就要下决心找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凭自己的记忆和印象经常打电话联系他们。通过多次辗转,终于打听到了方军医的消息,不过先是打听到了她女儿的手机号码,我便自报家门,她把方军医的电话告诉了我,我又告诉她:“下午我给你爸爸打电话。”当天的下午三点,我估计他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拨通了方军医的电话,他听到是我,激动地说:“小赵,听孩子说你要来电话,高兴的我一个中午都没休息,就等你的电话……”我更是激动,滔滔不绝地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只到打得手机发烫才挂了电话。

找黄军医就难了。开始电话打到他工作医院的医务处,接电话的人说他已退休多年,不知道他的消息。在我多次要求下,对方告诉我了老干部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打过去,又无人接听,我有空就打。好多天之后终于有人接电话了,但接电话的人又不太懂我的山东话,说了很长时间,对方总算听懂了,把他儿子的电话告诉了我。我马上又给他儿子打电话,电话通了,经过一番解释,他儿子又把他的电话告诉了我。黄军医接到我的电话很激动,我们说了很多,虽说我的山东话和他的闽南话交流起来有些困难,再加上几千里的距离,手机的信号也不太好,还算听的清楚。他虽早过七十,但身体很好,还坚持上班,日子过得也很幸福,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他也很高兴。

找花军医也不容易,只知道他在河南信阳,具体单位不太清楚。但我仍不死心,暗下决心,一定找到,终于找到他单位的电话。他也已经退休多年,都不知道他的消息。最后找到退休办的电话,退休办的一位女同志很负责,给我说了几个电话让我试着打,还告诉我,不要急,慢慢找。最后,终于在广东中山市找到了他,原来他给在中山发展的儿子子带小孩,电话接通,激动不已,又是一番诉说几十年的思念和牵挂。

徐州的战友也来了信息,也帮我找到了范军医、陈军医的电话。我接着就给范军医打电话,电话得知她和王政委都很好,虽都已经八十八岁,身体都很硬朗,思维十分清晰,对过去的事情都记得十分清楚。我也给陈军医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他爱人管护士在四年前就失踪了。其实管护士失踪的消息去年我就听说了,只是不好问他,我是问他管护士还好吗他才说起的。 我安慰了一番,他也简单地说了管护士失踪经过。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挂电话之后,我又一次陷入沉思和同情之中,因为管护士是一位很好的人,是一个属于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本该幸福,到了晚年却不能陪伴终生。

詹司药的电话是小邓告诉我的,他告诉我之后马上给他打了电话,电话中也说了很多很多。过后的几天里,我们几乎两三天就打一次电话,互通战友的情况和电话,我把我知道的电话都告诉了他,他也把大个子刘军医的电话告诉了我。我很快把电话打到刘军医的家里,正好接电话的就是他,他说他与十年前患了脑梗塞,下楼都很困难,但生活还能自理。语言有些障碍,但还不太影响交流。值得庆幸的是记忆力很好,思维也十分清晰,问这个问那个。我把知道的战友的情况和电话号码也都说给他,他在电话的那一头还拿出笔纸都记下来。沈军医和李军医没有找到,只知道沈军医转业好像去了江西的一个铜矿,李军医好像转业到了哈尔滨,是哪个单位不知道。小孙,小刘回到河南商丘,我还看过他们。小蒋回到福建,听小邓说见过他。小窦也回到河南。比我晚二年入伍的小房,小李还在徐州,小何回到了洛阳……。

最后,我又一次给小邓打电话,我把战友的电话号码也都告诉了他,他问我:“你是怎么都打听到的?”我回答的很简单:“查到的。”实际上我想把怎么打听到的都告诉他,但一想,没必要,自己知道就行了。因为对我来说,有一种动力,就是多年的牵挂和思念,是那种在部队建立的牢不可破情义和友谊。通过电话得知,不光我的心情是这样,他们也都如此,也都互相牵挂着,思念着。他们每个人现在的外貌怎么样,在我的的脑海里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个摸样,就像方军医说的:“小赵,我又看了你的照片,在我的印象里你还像照片中那样年轻,瘦瘦的……”我也常翻起过去的老照片,照片中的方军医也是瘦瘦的,棱角分明的脸不但包含学问而还带有稚气。

印象归印象,印象只是当时的面貌的停留,也像拍照片一样,反映的只是按快门的一瞬间。分别之后,我们天各一方,不在一地,但时间对我们来说都是公平的,都一同度过了几十个岁月,也一同年长了几十岁。要说有差别,只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同而已。除和我同年入伍的八个卫生员之外,他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和战友们联系上了,总算多年的思念和牵挂没有白费,我都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也都互通了电话,都感谢我的问候,也感谢我给他们说了战友们的电话。这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却又高兴不起来,因为黄队长走了。管护士失踪了。叱咤球场的大个子刘军医因脑梗塞下楼都困难了。我也不能再提着方军医的那个小箱子去学习了。吃不上黄军医买的荔枝了,也不能去他房间晾衣服了。不能和陈军医互相搓澡了。也不能和花军医开玩笑了。不能和詹司药一起工作了,也……,每当想起这些,心里就阵阵的悲伤,我常问自己,他们真的老了吗?为什么不能还那样年轻?我也年长了几十岁吗?为什么不再是黄队长说的那个小屁孩?……悲伤归悲伤,事实总归还是事实,自古以来谁也挡不住一个个春夏秋冬的往来复去和岁月的流失。还真的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也真的体会到“似水年华”的真正含义。那美好的过去只能十分无奈地看着它过去和远去,永远地不会再来!不会再来!!留下的只是眼前的分离和各自逐渐变老的事实,内心里更是那怆然的无尽!无尽的怆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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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美泉精华:美泉
☆ 编辑点评 ☆
美泉点评:

那些军旅生涯,那些真实的经历和情景,不因为岁月的老去而老去,
相反,一直停留在心底,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文章注入真情,用流畅的文字,饱满的情感,依依叙述着曾经的军旅生涯。

文章评论共[9]个
美泉-评论

非常真实感人的叙事散文,犹如一篇回忆录,真实的再现了那个年代的军旅生活。欣赏问好!at:2013年06月28日 早上9:44

月光下的贝壳-评论

欣赏战友的精彩好文,军旅生活,的确不能忘怀,问好孔夫子。at:2013年06月28日 上午10:48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关注,多谢了! at:2013年06月30日 晚上10:32

流水宛延-评论

岁月如梭,弹指一挥间,在滚滚逝去的岁月中,有一份念想就好。问好,曾经的战士。at:2013年06月28日 上午11:11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关注,祝夏日愉快安康! at:2013年06月28日 上午11:25

文清-评论

带着午茶来看望朋友,问好并请茶!at:2013年06月28日 中午12:59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关注,祝夏日幸福愉快! at:2013年06月28日 下午5:29

孔夫子同乡-评论

感谢关注,多谢了!at:2013年06月30日 晚上10:33

绍庆-评论

早上来拜读佳作,问好朋友,祝天天开心。(:012)(:012)(:012)at:2013年07月01日 清晨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