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私话
四十里外的长河写生基地(实系一水库)举行大端午龙舟赛。我同老李慕名赶到那里,各条船正在休息,离决赛尚久。我们闲得无聊,混在库区人群里瞎遛。焦躁和炙热,并不因有瓦蓝天空与碧绿潭水而稍微消解。遂驱车跑到僻静的上游,寻得一个阴凉地。幽碧的深潭发出蛊惑的粼粼波光。我踌躇不前。剥得精光的老李“哗”地如水蛇钻入水中,顷刻不见踪影。我独坐潭边发呆。到底是水上人家!许久,平静水面轻微漾动,老李吐出一颗头,磕着咯咯直响的牙,肩膀剧烈的耸过耳朵背,“日。冷!”
上岸后,几面羊皮巨鼓稀稀落落响起,六七条窄长龙船已横浮江边,每船皆有四五十条精壮汉子分坐船舷两列。由于是村寨间竞技,赛事规模不大,父子同船竞技很常见。鼓手扬臂捶起轻松的鼓点,吃水很深的龙船便轻松滑向千米外的起点待发。惜有山峦阻隔,看不见始发。静默良久。当密集鼓点混杂冲天鞭炮炸响时,船已过了大半赛程。站立横江的桥上,只见齐刷刷的桡子快速翻搅水花,“嗷嚎——扒(划)呀”的号子一阵盖过一阵,仿佛众人要将积蓄经年的力量全在此刻尽情宣泄。屈子愤而投江延续千年的怨恨,被这些蛮横的楚人后裔挥发的淋漓尽致。岸上人头攒动,随船奔走呼叫。孩子们、媳妇们、父亲们,声嘶竭力的为船上父亲、丈夫、儿子跺脚喊叫。最先冲刺的船,又嘶溜一转,灵巧的泊靠岸边,丁壮纷纷脱掉短褂,露出古铜色肌肉,嗷嗷的将汗、水浸透的上衣扔向人群致意。继而点上一支烟,悠闲的等待下一轮出征。我们又跑到赛程中段较开阔处,却神龙不见首尾,仅有四五十米视距。沿水库边马路追逐一番,总被弯道和凹凸的山峰阻挡视线,只消从嘲杂呐喊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揣测到底鹿死谁手。
往返几趟,早心力交瘁,便兴味索然。
偶有不耐炙烤而厌倦的光腚童稚,“噗通”砸入江中,随即像块干柴浮在两三丈深的水面玩耍,挺起小鸡鸡骄傲的刺向蓝天。沿街好几处房屋的墙壁悬挂:“长河写生基地”的招牌,据说是由沈从文声名狼藉的《长河》衍生而来。若非亲临,我竟不知身边有这么个去处,十步之内还真有芳草!
随便问摆摊的大娘,可知“写生基地”来龙去脉?大娘努力的想了阵,说几月前有一伙学生到这,还上过报纸。然美中不足的是,桀骜不驯的锦江被大坝拦腰截断,作画又岂能还原当年雄浑气象。苗乡的剽悍与野性是长在骨子里的,画中的山水人物太肤浅,有一种叫征服的东西绝对画不出来。
意犹未尽的老李提议去铜仁看看。
此去铜仁多远?我问大娘。
来回百把里。
四十分钟足可!我猛拉油门,绝尘而去。
山路险怪,小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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