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刘红亮，然后有河伯之叹。

老张其人一文不名，也就自小读过几本歪书，于是眼睛位移到头顶之上，对于文字相当自负，颇有些舍我其谁的意思，动辄对某些作家横加指责，以为欺世盗名之辈，而又极好拼凑些小文字，孤芳自赏，常有时逢不祥、伯乐未遇之哀叹。

一路牢*，晃晃荡荡，忽遇刘红亮，犹如当头棒喝，始知山外之有山。老祖宗有言“半瓢水晃荡”，老张这点水刚够润湿瓢底，倒晃荡得不行，跟人家刘红亮一比，妍媸立显矣。

初识刘红亮，给老张的印象就很不错，虽然他那副尊容还达不到有碍观瞻的地步，但确实不怎么样，小眼睛，太小，估计大笑起来便会完全合闭看不见阳光，不过这并不妨碍老张对他的好印象。他一脸浅笑面对着室友，很羞赧的样子，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如同他的名字，有一股质朴山风。

这羞赧的笑，开启了我们的大学生活，开启了我们一生的友谊。

感情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堆积成山，我们一起到大街小巷游窜，一起抽烟，一起喝酒，一起玩笑，谈论着或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的话题，疯疯傻傻间，感情草长莺飞。

疯疯傻傻间，蓦然发现了刘红亮之笔力才情。作为毫无成果的资深文青，那时的老张开始在qq空间这一亩三分地内耕耘文字，基于同情，居然也有朋友评论，而厚颜无耻如老张者为了积攒人气更是向朋友索要评论。刘红亮即在被索要之列。读刘红亮评论，老张不得不承认，要比自己无病*吟的文字好得许多。尤其是古诗词，老张自以为也读过不少，但比之于刘红亮，即如小巫之间大巫，高下自辨。

老张从此战战兢兢，努力能望刘之项背。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友谊，我们依旧一起到大街小巷游窜，一起抽烟，一起喝酒，一起玩笑，依旧谈论着或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的话题，没心没肺胡闹着，直到毕业。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于短暂，倏忽我们就毕业了。我去了红亮的家乡——历史文化名城南阳，为了少年时纯净的梦，也为了多一份文化的渲染，做起了志愿者，而刘，则留在了郑州，开始为生活打拼。

于是很少见面了。

在不多的见面中，依稀能察觉出红亮过得并不如意。

08年国庆期间，我终于忍受不了孤寂，窜回郑州，约了几个同学去看红亮。其时他在做库管，屋子里面堆满了杂物，仅留着一张单人床的位置，床头有几本书，我看见有一本《古文观止》摆在显赫的位置。红亮一如既往似乎很羞赧地笑着，大概因为我的远道而来，很客气，非要请我们吃饭。吃晚饭出来，我才知道他身上的所有资产只有几十块钱了。

后来又陆续见了几面。有一回我去看他，那时他换了工作，在一家公司做会计，在小铺租了间单间。屋子依然很小，一床，一桌，连凳子都没有，大概到底是书生吧，在桌子上依然摆着套《明史》。也许，面对纷纭复杂的生活，书是我们的寄托，也是我们最后的阵地了。

最近一次的会面，在几个月前。来上海前，我到郑州向朋友们告别，联系了几个，居然都未在郑。夜里八点多钟，红亮赶了过来，在三儿的小屋内，我们三人喝酒聊天，直到夜深。有意无意间，我们没有聊生活，没有对未来的畅想和期盼，佐着白酒啤酒，我们像真正的老人那样，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讲述着熟人的故事与遭际，直到酒意盎然睡意盎然，倒头便睡，连梦都无暇做了。

很久未同红亮联系了，听元老大说你已去了台州。生活如此庞大的命题，我们只能东奔西突，寻找求解方式了。

红亮呀，虽然很少联系，哥其实很想你，如同想念那些老朋友一样，夜阑人静潮声平，老张能听见这些想念不绝流淌的汩汩声。你从未谈及心中梦想，老张也从未问过，在这个充满秘密与交易的物质世界里，梦想是奢侈品，非我等蚁民所能企及，我们只能苟且活着，忍气吞声，唯唯诺诺，为豆浆油条耗尽心力。当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借助陋室里昏暗的小灯，躺在床上翻几页书，或许那样才能找到几分真实的自我。

我们就这样活着，如是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