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突然想起写写陈峰的。
那天去“兰州拉面”,无意间看到一个小伙子,与陈峰竟颇为神似,长手臂,短碎发,唇上一层淡淡的绒胡须,似乎远在上海的他此时也正在某家拉面馆,身影映射在漯河这片狭窄的土地上。
同陈峰的最后一次相见距现在已逾半年了,本来说好从上海离开前去他那里喝酒的,然而事情太急,匆匆而别,这顿酒一搁下就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续上了。
同陈峰喝酒的历史,可以上溯到高中时期。
高中时的宿舍格局与北方迥异,家乡似乎没有“褥子”这一用品,床都是两排并在一起,俩同学合伙,一床被子为铺垫,另一床才是它的本来用途。那时我便与陈峰有同床之谊,进而推而广之,一起买热水(高中时代学校缺水,情况也就比非洲好一点。冷水尚不充足,热水自然是要购买的了。)泡方便面,或者翻墙出去吃热干面。
叛逆的年纪,酒自然不可或缺。其时临近高考,高压加高温,一帮少年缓解的方式就是溜出去,喝啤酒。然而酒量都不高,一瓶下去就都晕晕乎乎的了。
这事的高[chao]出现在高考前在校的最后一晚。我们趁着解放的激情与意气,整个宿舍都沉浸在啤酒的略带苦涩的晕圈里。陈峰带着酒气在墙壁上龙飞凤舞,豪言“205列位上仙而今去也”,然后奋力将空酒瓶甩到楼下,在一片噼里啪啦的脆响中哈哈大笑。
这是不可复制的肆意。当环境松懈时,不管你如何放荡,都不会再现曾经的刺激和反抗的激情。
后来到北方上学,我在郑州,他在安阳。06年冬天,陈峰到郑州来了,为了曾经青涩的梦。然而梦还是梦,或者说梦境投向现实的迷雾终于散开,现实是一条冷色的石铺小道,找不到可以相携的手,只能孤独又固执地走下去。他说,宁缺勿滥。
好在,还有酒。
这之后很长没在见面。偶尔,通过qq,通过电话,聊聊无涉生活的话,或者祝福问候。
再之后,我毕业,心情渐复寥落,连这些联系都免了。面对生活,我们更多的只有沉默。
去年夏天,去上海,本以为他乡无故知,谁知陈峰在空间内举手:我在。事出意外,倍觉惊喜,从此对饮有人矣。
最后一次见面正值我困顿之时,我恬着脸皮告诉陈峰:速来,爷们久不闻酒香了。
他果然速速赶来。于是,喝酒,喝二锅头,黑瓷瓶装着,看不清真实。你一杯,我一杯,觥筹交错;话过去,话社会,不谈未来。酩酊大醉。
天黑了,霓虹闪烁,华灯异彩,大都市的不夜天挡住了月光泠泠,星光蒙蒙。趁醉,我们恢复了年轻的激情:唱歌去。两个人在包厢里勾肩搭背,借着麦克风吼唱着曾经的歌曲。这情形让我想起高中毕业会上,我们同样勾肩搭背唱《兄弟》时的模样。那一刻,我们仿佛还是两个尚未毕业无所忧虑的学生。
第二天陈峰在闹钟声中惊醒,深秋的清晨是淡蓝色的幽静。他急匆匆地往身上套衣服,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上班不能耽误。我似乎听到早班地铁一路驶来急促的呼啸。
上班,无论是朝九晚五,还是两班倒的十二小时煎熬,都比心情更重要。古人的魏晋风流,古人的击缶而歌,我们只能从古文字中翻阅,无从领略,唯有付之一笑。
或许,在青春尚未完全结束的时候,走在灯红酒绿的街头,在某一瞬间不经意地回头,梦想还在那里,尚未离去。
我们这帮老男孩,残存的梦想还剩多少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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