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天,我决绝地离开了校园,一路走一路走,直到都市的霓虹灯都点亮了眼睛才恍悟我的双脚是量不完回家的路的,我很累,加上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就坐在二七广场的天桥上很伤心地哭了,哭了的女孩可能很可爱,有好心人上前嘘寒问暖,这越发使我无法言说的伤心不已。
一个男孩抱着吉它在弹唱《断桥残雪》,那份苍凉和忧伤渐渐盖过我的哭泣,原来,这世界上悲情人的不止我一个。
行人渐止,我已没有那么难过了,学校是回不去了,立冬了,我不知道丢在风里的自己能不能抗过寒冷。
一双手拉起了我,拾级而下,我像朵飘浮的云,随他而去。这样的夜里,我无着无落,温暖是生存的基本条件,我想我得替爸爸妈妈好好爱自己。
穿过马路,弯过几条小巷,一个小平房里,他很快端出两份泡面,我暖了许多,居室里有一张床,我下意识里往里睡了睡把很大的地方让给他,这样的夜里,我已做好了准备,就是发生点什么我想也是情之所至。
我很想伪装成睡着的样子,用纹丝不动的姿势,有轻轻的鼾声,可我没有做到。我辗转了几下身子,佯装很无意的样子把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那是一种男人才有的心跳,像紧擂的小鼓咚个不停。我承认我是很有戏子天分的人,我像个戏子,一个能上演“见了你紧相偎相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逗它个日下胭脂雨上鲜”的戏子。我告诉自己人生中做戏子的机会并不多,我得好好把握。
可我错了,我的激情是独舞,他像冰山,无论我如何点燃都岿然不动。对牛弹琴,看来我真是个伪劣的演奏家。
我们居然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自然醒的时候,天已是大亮了,我看到枕边的条子,飘逸的字体:牛奶在锅里,热了喝吧,还有,这个冬季承受不了太多的忧伤。
忽然有一种贴心贴肺的暖流涌遍了我的全身,我喝了他的牛奶,锁好了他的门,溶入了都市急而繁忙的人流中。
这只是一场遇见,素色的遇见,不是吗?
2、
那个早上,我溜达了整个北环路,还是来到了学校,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我的驿站,我惟一的使命就是好好待到学校里,只有拿到毕业证才可以远走高飞。
校门口拥挤的小摊位前,你猜我遇到了谁?他!他居然在炒板栗。出于感恩,我默默地来到他的身边,替他张罗着生意,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对我笑。下午上课时间,我走进校园时,他竟戚着眉心,给我了一大包板栗,我的心里陡然很暖,那个下午的课我听得很认真。
“校园的一角蓝天,掀起书页的风”纯净得多么叫人心疼的地方,可我怕校园的夜晚,常常会在恶梦里惊醒,我很想有个帮我走出恶梦的人。于是那个夜里,我翻墙逃了出来,又来到天桥去寻他,这个冬季我把他当做了取暖稻草。他还在天桥上,还是那曲《断桥残雪》,天很冷,我是最后的观众。他收起吉它拾级而下,我不远不近跟着他,过马路时,我看到他回望了我一眼,确认我安全通过才又放快了脚步。
这一次,我竟有了喧宾夺主的味道,开炉,煮面,甚至烧开了泡脚的热水。
两个不同故事的人又睡在同一张床上了,这是我数日来睡得最好的觉了,没有恶梦,没有冷汗,尽管起早贪黑地越墙上课,但我很快乐。
他叫佳良,人格像他的名字一样完美,两周了,我们都很默契,像兄妹,我帮他推车来到学校,他在校门口炒板栗,我去上课,晚上,无论多晚,他都在天桥上等我,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去他的小屋,相安无事的一觉天亮。其实,我骨子里很想和他发生点什么,说实话,他是欣赏的类型。
他的屋里有女人的衣物,难道他的闭塞与女人有关吗?我不相信在荷尔蒙满天飞的年龄里他如此素色!
这个答案很快就被推翻了。
那个冷冽的夜里,我们用火热的身体当武器,展开了真刀真枪的搏斗,佳良是熟男,一招一式都令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我把平时从a片上学来的还有实战的经验全用尽了,他还说我只是个雏儿,我很委屈,后悔当初没有榨干欧夏的油水。佳良在我的身体上运转着,我的欲望鼓得像帆,“好风凭借劲,送我上青天”此是佳良是送我上青天的风,我听到身体里的鸟鸣虫吟,觉得快要触到蓝天白云了。
佳良伏在我的身上哭了,他说他不该醉在温柔乡里,忘记重任。
他说他之所以来这个城市,是因为他的妹妹在就读的学校自杀了,校方说是因为她有严重的自闭症,可他从不相信,于是他来校门口做起了炒板栗的生意,目的是想知道妹妹的真正死因。
佳良说这番话时,我脑子飞速转着雪儿的身影,还有宿舍楼水泥地上的大片血迹,我冷得直打哆嗦,佳良拥紧了我,让我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有潮湿打湿我的面颊。
那一夜,我和佳良一样,用痛充斥着无眠的夜。
3、
连日的失眠使我憔悴不已,多日没去佳良的小屋了,不过,每天我都会站在教学楼的窗口前观望他,他炒板栗的动作,和客人打交道的姿势都牵动着我的心,直到学校门口的人都散尽了,他才怅然离去。
几个冬夜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天桥上弹唱。
我和米凡蜗居在同一张床上取暖,她是我的死党兼闺蜜,可我受不了她,要不是为了安抚我冷且寒的心,我发誓八辈子都不想和她有肌肤之亲。
寝室灯刚熄灭,我还没来及掖好被角,她的手就侵袭过来了,住我的纹胸里摸,我知道她是想让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强忍着厌恶,手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在她周身割着,这是她喜欢的力度,很痛,很快乐。在我确信她身体分泌出来的蜜汁能累死成百只蜜蜂时,我罢工了。这样的环境里,她只有隐忍着用舌和唇在我周身游走,而我强迫自己把她想像成佳良的样子,全当尝试了味蕾淋浴的滋味。
第二天,我请米凡吃了3.5元一份的过桥米线,说晚上要她陪我见一个人。
党记大排档里,我给佳良打电话,说,我在等他,还有,这里有他想知道的答案。没多久,佳良来了。我介绍米凡,雪儿生前最好的室友,他可以向她了解雪儿的情况,接着我对米凡笑笑说,给人玫瑰,手留余香吧。
我给佳良和米凡要了优乐美,给自己了一杯苦咖啡,近来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它的苦味了。米凡抽抽答答地说,雪儿是她最好的姐妹,因为长得好看,追捧的人很多,可她置若罔闻,只有她知道雪儿暗恋大三的英语老师,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后来,她竟然……说着她揩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本日记本,说是雪儿出事的前两天给她的,并嘱咐她,这是她送给她的纪念品,要她秘密收藏。如若不是看他和雪儿手足情深的份上,她是不会轻易示人的。说完,米凡掩而痛哭不止,我把日记本放在佳良的手上说,既然他们是亲兄妹,让他保管吧,相信雪儿有灵会答应的。
佳良把日记本揣在怀里,我帮她调查了雪儿死因的真相,他很感激我,他说他可能要走了,想邀请我最后天桥做他的听众。
我想了想也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猛然间,我如释重负里又有被抽空般的虚脱。
4、
我知道这是我和佳良最后相处的时间了,整晚他都在低吟浅唱,末了,他问我,是不是想懂她,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了头,他像第一次那样牵着我的手溶入了夜色。
其实我很想用纯真和佳良告别,可我发现我做不到。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我掌心时,我的心里像一条虫子在涌动,这份涌动像破土的春芽,催开了我的欲望之花,我只知道妖娆绽放,绽放在佳良身体下,任他辗转成泥,佳良山呼海啸叫气势磅礴,仿佛我是即将流失的土地,他必须得抢种抢收,又必须得颗粒归仓。完了,他说,这座城有他的痛,有他的爱,既然命中注定与这座城有染,他就在这里摸爬滚打。
我一怔,心灵的荒凉草原上又点燃了火种,我告诉自己,飞蛾扑火也有取暖的理由。
佳良没有走,只是不再做炒板栗的生意了,他有音乐天赋,他说他会为自己的成功搭建舞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得不使我思绪万千,米凡说,雪儿日记本说的那个英文老师出事了,险些断了腿,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继而压下了脑海瞬间迸出的想法,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说,人是有旦夕祸福的。
佳良对我体贴倍至,只是到天桥弹唱的时间少了,除了陪我,他一直忙忙碌碌的。
可事情并没有平静,米凡脸色煞白地说,英文老师又遇不淑了,这次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一定是佳良!
他在替妹妹惩治那个英文老师,他的占有欲告诉我,他得不到的东西,只有破坏。
我想我是明辨是非的,本着开诚布公的美德,该和佳良好好谈谈了。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5、
佳良被警察带走了。
伤害英文老师的事是佳良做的,他还有前科,曾经为了一个女孩子用同样的手段致残了一个男孩。
我无法评说佳良前尘往事里的对错,那是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可我知道是我再次把佳良推进了狱门。
佳良的妹妹雪儿是我同班不同级的漂亮女生,光她的漂亮我就嫉妒得要死,致命的是我们又是情敌。
欧夏是级段里的超级男声,葱白的指尖下不光能流淌出多情缠绵的曲子,还能飘逸出倾倒大片男生女生的柳体字。我是众多爱恋他女生中的一个,天生的不负输精神和心机重重的我想得到他。当然我知道她喜欢的是中文系的雪儿,这不是障碍。我相信自己曲线救国的本领。
那段时间我的脑细胞死亡指数一定直线上升。用一座城的理想去建一座理想的城。你不得不佩服我的拆迁和重建能力,我从中作梗,再加上米凡的鼎立相助,欧夏和雪儿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直到最后我使出女孩的杀手锏。
操场西侧那一墙绿绿的爬山虎把我身下的牡丹衬托得刺目的时候,欧夏说,从此我是他的了。
这样的喜悦我没来得及好好消受,雪儿就像叶子从宿舍楼的窗口飘了下来,鲜血把冰冷的水泥地面染成了红海。
虽然是我横刀夺爱,但我从不希望这样的结果。都是米凡,这个同性恋者的变态狂,我承认在我情窦初开的岁月里曾和她一起玩过les游戏,但那是过去式了,我追求欧夏就是为了离弃米凡,可那个痴心的小情种,居然为了我暗地里威胁雪儿,脆弱的雪儿本就是黛玉型的女孩儿,于是在重重抑郁的压迫下走上了不归路。
雪儿出事后,米凡买通了所有的室友,一致说雪儿有严重的抑郁症和自闭症,并模仿她的笔迹写了绝笔日记。因为说意外,保险上会给家长很大的照顾,所以学校没有深究此事。雪儿去了,欧夏也退学了,没想到我苦心算计的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戏剧的是我会邂逅佳良,当我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时,我知道我的劫数来了,我努力挣扎过,但无济于事,因为我眷恋佳良的身体,于是我再次利用米凡骗了他,佳良是信了,如果故事就此结束,我想会是完美的,可欲望驱使我们占有对方,所以不幸的英文老师成了牺牲品。
6、
每晚我还会去天桥,还会去佳良的小屋,把他的物品摆放整齐,我想他会回来的,我想在这个城市等他。三年,五年,我都愿意等。
如何说男人是河,那我愿意做佳良的红尘摆渡人。
尽管我知道时间会旧,上演过的故事不会改版。
只是,只是,我到达你身体的岸有没有险滩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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