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诗话话教师“铁饭碗”。

驯服教师的道道终于出笼了，综合《京华时报》、《北京日报》、央广报道，教师这一职业将不再是终身制。近日，教育部相关负责人透露，要打破教师的铁饭碗，实行五年一注册。从此广大教师与他们的学生的命运将牢牢地被控制。但凡有拂上意的，将会被名正言顺的清除。

近年来笔者一直思考一个问题，遵纪守法是不是什么时候都是正确的。引发这种思考的原因就是，频频出台的维护特权的法律法规。其实，人们在谈遵纪守法时忽略一个前提，就是立法的公正性问题。如果摒弃这个前提，那么人类的发展史皆将被否定。因为人类整个发展史就是一个否定“遵纪守法”的过程。人们为什么应该遵纪守法，是因为法律代表绝大多数民众的根本利益，就象公共秩序一样，破坏公共秩序每个人都随时可能是这个做法的受害者。那些以肆无忌惮闯红灯而自豪的人，应该想到他不是唯一如此的，他破坏了公共交通（法规）秩序，他自己也随时会成为由此导致的交通事故的受害者。

双轨制是中国特色的又一显著特征。不但特权行业与普通国民的待遇双轨制，国人的法律权益也渐成双轨制。非特权者与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就是强j*，特权者与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就成了嫖宿幼女罪。自从此罪出笼，相关方面纷纷为其寻找法律依据，自证的司法解释不断被抛出。

打破教师铁饭碗的“五年一注册”在性侵幼女案件层出不穷时被抛出，非常具有欺骗性。给世人一个防范幼女遭受性侵的心理暗示。其实性侵幼女属于刑事案件，已经不是师德问题了，即便不出台此策，性侵幼女的教育工作者也应该被法办，不应该再被注册为教师。所以此策出台与性侵幼女现象没有必然联系。而导致此现象的根本原因却是当前禁忌，不许国人触及。

就说说打破“教师铁饭碗”能不能有效抑制未成年幼女遭受性侵。这首先得弄清楚师德凭什么界定？教师的师德水平谁说了算？有没有具体明确的规定？在没有具体判定标准的前提下，依据惯例就是由各级教育部门的行政领导界定。那么这出现一个问题，判定师德如何有没有自由裁量权？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教师的师德如何的最终解释权归属问题，是严格依据具体教育活动，还是所谓的“综合判定”。在现有体制下，没有明确规定严格依据具体教育活动界定，禁止“综合判定”的自由裁量权，就等于允许各级教育行政部门（的领导）拥有“综合判定”的自由裁量权。

教师是职业教育工作者，其职业特征决定，他们是最易直接发现中小学生的日常细微变化的，这方面甚至优于大多数家长。可是“实行师德一票否决制打破教师铁饭碗的五年一注册”让广大教师的命运操控在各级教育行政领导手中。频频曝光性侵幼女案，即便不是校长，也是在学校呼风唤雨的领导红人。国人的习俗，最爱在这种问题上捕风捉影，倘若你只是一个普通教师，不等你犯罪，早已经满城风雨。只有在校园里拥有特权的人，其龌龊的行为才可能演变成犯罪。从事教育的网友应该明白，大多数性侵幼女的教育工作者，不会事先毫无征兆，可是此策一出，有多少教师还胆敢质疑干预！性侵案件在没有发生前，质疑与干预都是有风险的，弄不好就给自己闹个污辱人家人格罪名，你就是假借其他原因阻止，坏了人家的“好事”，你的饭碗掌握在人家手中，又有了“五年一注册”的上方宝剑，下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读者朋友看到这大概又要祭起道德的大棒，谴责教师为了饭碗听任学生涉险。这种自欺欺人的观念，是现在社会上许多道德堕落现象的深刻意识根源。高尚的道德只是一个社会道德取向，不是普遍的社会道德水准。当一个社会把道德水准拔高到高尚得为他人牺牲自己与家人的根本利益（丢掉饭碗会让许多收入根本就不高将维持低水准日常生活的教师身陷绝境）的高度，道德就必然堕落。因为反正也做不到，怎么做都不道德，索性道德也就没有了约束力。就象小偷偷了东西，偷了一次也就不在乎再偷下去。偷一百次是小偷，偷一次也是小偷。道德不能与人性完全对立，不接受私念的道德是天国道德，听起来令人兴奋，看起来华丽，可是没有实际价值。时下中国社会道德堕落原因虽然是多方面的，可是国人追求违背人性拒绝私念的道德取向，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就象汶川地震中倒塌的校舍引发的争论一样，大多数的国人把矛头指向教师的道德。教师的道德的确存在着问题，而且问题还挺严重。可是讨论教师的道德问题应对自然灾害，是愚蠢无知的。应对自然灾害应该靠严密的机制与具体的措施。提高教育工作者的道德水准，是预防校园性侵的必要举措，可不是最主要的有效方法。教育与许多其他领域一样，不可能独立于这个社会之外而存在，在一个特权社会任何防范校园性侵的措施都难以产生显著效果。日前，带六名小学生开房的校长被判了十三年零6个月。姑且不说刑罚轻重，仅就一个校长带六名小学生开房（违背正常规律）背后留给人们的联想（当事的校长是不是此事的唯一终端），就让国人茫然，十三年刑罚意为着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师德问题属于社会意识形态的范畴，属于即抽象又具体的概念，也是一个难以量化的品质。同当今教育评价问题一样，缺乏一个准确有效的界定标准。其实对于师德确定一些底线足矣，哪些行为触犯应该被调离教师岗位或清除教师队伍。但这个范畴不易过小。期望一个高尚的教师队伍服务于社会愿望是好的，可是忽略实效就只能是一种观念上的意淫，自欺欺人。现实教育管理活动中，有许多企业管理方式，量化就是其中之一。教育活动是一个抽象与具体的复合体，不是什么教育行为都能量化的。有些量化甚至与初衷适得其反。

多年前，一些学校开始对教师工作进行量化，某些急功近利的老师尽作表面文章，得分高成绩突出，什么荣誉都得，什么好外都落不下。可是那些真正遵循教育规律的，稳扎稳打，平时对学生要求严格，结果得分总是居后，虽然最终中考、高考他们教的学生成绩常常比那些量化成绩突出教师教的学生考得好，但是中考、高考只是量化过程的一部分，尽管是较大部分，可是仍然无法比平时积累的量化分高。最终，量化促使许多教师华而不实，只重形式，不重最终结果。许多行业打破铁饭碗，是因为能够量化其工作，然而教育工作往往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验证结果，如果教师职业缺乏稳定性，就会促使教师急功近利，缺乏对职业长远社会效应的责任感。因此教师行业必须保证铁饭碗，但入行门槛要高，教育管理要跟上，教师要有轮流脱产进修时间，方能保障教师队伍质量。可在我们的社会，为了挤占教育经费，不但教师进修经费基本不到位，还要假借教师进修的名义从教师身上搜刮，从教二十五六年，没有收费的进修只有不久前结束的教育部“国培”计划。

时下教师队伍质量急剧下降，优秀师范生因为教师待遇低，社会地位滑稽（捧得很高实际很低），毕业后大多改行。现有优秀教师大多已过知命之年（50岁），基础教育面临着优秀教师群体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教师队伍的稳定性是当今中国社会教师行业唯一优势，具有中国特色的周期性注册将促使教师队伍的优秀者，无法安心教师岗位，加速教育行业优秀人员的流失（因为但凡业务能力强的人都不听话）。西方国家是最早打破铁饭碗实行竞争上岗的。可是经过长期实践，多数国家已经发现其中的弊端，为稳定教师队伍，发达国家采取提高教师行业的准入门槛，重视教师在职培训，提高教师的待遇与社会地位的作法。从事教师职业，你尽管安心工作，只要不触禁不必担心饭碗。教育法规具体完善，教育活动有据可依，待遇逐年递增，用不着象中国大陆教育界那样挖空心思晋升什么职称。会不会因为触禁丢掉饭碗，由法律法规说了算。你也用不着顾虑自己遭受不公正待遇。

我们的公务员出国考察花费巨额公帑，但是这些积极有效的作法，根本无法移植到中国特色这块土壤里。所出台的解决问题的措施，在“特色”作用下，不是难以奏效，就是适得其反。打破教师铁饭碗，赢得时下社会广泛赞许，但其结果却十分令人担忧。

笔者曾经多次在拙作里表示过对于国人观念制约时下我们社会文明发展的忧虑。通俗地说中国人的处世原则就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从上至下都拣软柿子捏。单位里闹得最凶，常常什么好事都拉不下。默不作声勤恳工作的，在绝大多数单位里都要遭受冷遇，几乎什么好事都没有你的份。所以中国（大陆）社会崇尚“会叫的孩子有奶吃”。遇到生活里比自己强的，不是努力超越对方，而是要想方设法把对方拉下来方才心理平衡。有人把人类文明的发展比喻成攀登，西方人对待自己前面的人，是努力超越；而我们的社会里，国人对待自己前面人的作法是把对方拉下来踩到自己下面。

香港大学教授世界著名经济学家郎咸平在一次演讲中提到：“把全国人工资收入，加在一起，除上这个国家的gdp，得到一个数字（国民生活收入占gdp的比例）：欧美最高，大约是55%，南美洲平均是38%，菲律宾泰国是28%，伊朗土耳其大概是25%，非洲国家都在20%以下。90%的人都说，我国跟非洲是一个水平，你们简直是太乐观了，告诉你，我们中国是8%，全世界最低！”

国人对待自己低得可怜的工薪收入，不是争取提高自己的收入。而是谴责哪个行业的收入高。只不过这种谴责也是颇具中国特色的，公务员收入高，没有几个人谴责，有的只是羡慕，幻想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有机会也能跻身此行列；中石油收入高，电力行业收入高，电信行业收入高，可是这些特权行业国人都不敢惹，那么哪个行业是这个社会上的软柿子，教育行业“当之无愧”了。一个媒体行业的网友讲，报道一些敏感新闻都必须经过有关部门审查，唯独教育行业的新闻可以不经审查就报道。可见教育行业这个“特色社会的化装品”，可以随时用来妆点门面。

国人深晓这些特色，懂得只有教育是他们可以发泄怨怼的。而由于教师队伍素质的参差不齐，一些教师在国家教育经费投入低且大量不到位的情况下，或迫于生计或经不起利益的诱惑，不择手段地强迫学生接受有尝补课，造成很坏的社会影响，也败坏了教师的形象。在这个特权社会，教育是普通民众唯一改变命运的希望，尽管这些年来，社会利益阶层的固化，通过教育改变命运越来越难，可上个世纪末的通过上大学改变命运的思维惯性仍然维系着国人这份幻想。然而残酷的现实是教育负担日渐加重，正在破灭着他们的幻想，于是国人对于教育界的怨愤不断增强。

尽管他们知道教育堕落的根源，可是那根源他们改变不了，就只好把矛头指向教育。在相当多的国人眼里，教师应该享受比农民工还差的待遇，才能令他们心理平衡。所以，打破教师铁饭碗会得到相当多的国人赞成。传统的观念，教师不应该有私念，无私奉献，才符合相当多国人对于教师的期许。教师领一分钱工资，都与他们心理的教师形象存在距离。

特色理念，误导国人南辕北辙地追求教育的服务效果。甚至把孔老夫子的那份束脩都升华得踪影全无。打破教师的铁饭碗对于提升教师队伍的素质，激发教师的责任意识相当有限，持此种观点的国人必将为他们这种选择付出沉重的代价。多少年后，倘若这个民族还有机会重新审视这种选择，会为自己当初选择了一条其他民族用沉痛教训验证为弊大于利的做法而愧悔。但愿这部分国人还有机会为之一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