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对面的这位女士看上去已经快要容颜老去,当然我也不再年轻,过几年就将知我天命。
她有一头非常好看的栗色秀发,自然不属于原生态,那是染发店的功劳。如今大街上常常可以看到拥有这种发色的中年女性,我认为这是人皆有之的爱美之心,我不敢肯定她们是不是都属于那些历经生活磨难、又打算留住青春与年轻女孩相抗衡的那一类妇女,总之,这种表现证明她们的心中同样青春永驻,只要满怀二十岁时的心情,那也就感激不尽了!
这位叫迷茫的女士一个月前和我在交友网站上相识,和照片上的她没有两样,鼻子端正秀美、嘴巴小巧诱人,她忧郁的眼睛像是散发着对从前生活的怨恨,不过这表情也着实让人怜悯。
照她的叙述,她曾经有一个非常温馨的家,一个最初爱她胜过一切的丈夫,只是后来,随着岁月流逝,孩子出生,她越来越感觉丈夫那爱的激情一天天在消退,慢慢他对酒的兴趣超过了对老婆的依恋,并且很快练就了一身出色的散打功夫,出拳之迅猛令人无法防备,只不过他的对手仅限于他的老婆,于是,迷茫常常因脸上挂彩或出现淤青不好意思去单位上班。
为了彻底摆脱这种无法忍受的现状,她提出离婚,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继续喝他的酒,还在酒后趁其不备,对她施暴,他认为自己只是在实施正当的丈夫的权力,如果她反对,那么,又一场散打比赛即将拉开帷幕,她的反抗使比赛省去了报幕和介绍,直接进入正题。不久,数次散打搏击无一胜绩的她就草草收拾起简单的行李,提着个包、离开丈夫和孩子,上了火车,来到现在这座城市。
“想想当时也傻,”迷茫笑着说,“那力量完全不在同一档次嘛!”
她的声音比她的容貌更加清秀,我在附和着她笑过后的思绪中,感觉这女人像是摆脱了从前生活的阴影,要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崭新的世界中去。
我的过去也很简单,为了早日消除贫困,多年前我和妻子去沿海打工,只不过出去是两个人,回来变成了我一个人,她的超前的思想使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我回到故乡,因为沿海的经济比我们内地发达,那里的男人也比我们更有钞票,愤怒过后,我觉得这中间还是有道理的,那里的人无非是忘记了我们伟大的改革家邓小平先生的话,那位令世人尊敬的先生曾说过两句话: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大家共同富裕!或者他们至今都忘了后面那一句话。这也使我对他们的表现不愿意奇怪,有一年我去广东打工,见过当地人在祭拜他们逝去的前辈的时候,用真正的人民币当作冥币来烧,而且是数量惊人的。
迷茫在城里一家私人药店做销售,刚去的时候,与她年龄相当的、药店老板的表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在两人日久的往来中迷茫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真正的爱。
他暂时没有工作,并非他不想去做,只是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将来要承担家庭重任的人简直不应该草率从事,首先需要作出周密的打算,比如做什么挣钱更快一些,他认为自己可不是没有头脑的人,既然深深地爱着迷茫,就必须为两人今后几十年的生活作出长远规划,如今房价这么贵,虽然迷茫成天东奔西跑销售药品,工资加上提成也能够和白领的待遇相提并论,但细算一下,除去必要的生活开支,五十年后才可以在城里拥有一套小户型的房子,这一直是他与迷茫交往以来令他切夜难眠的头等大事。当然,他那个开药店的表兄富得流油,但他并非那种没有骨气的家伙,他只想用自己的努力来获得想要的一切!
他勇于承担的男性魅力折服了她,两人就住到了一起。
在药店附近迷茫租下的那不大的房间里,他给予迷茫无微不至地照顾,洗衣服、做饭及打扫卫生等等都是他一人承包,在炎热的夏天,下班回家的她常常见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大汗淋漓地准备他们的用餐,心存感激的她只有上前,用一个热吻犒劳她现在的爱人。
入夜,在他温暖的臂膀里,迷茫沉浸在幸福之中。管他呢,她想,慢慢来吧!他以后会有事做的,现在我的收入也可以应付眼下的生活开销。比起她从前的丈夫,眼前这位先生的行为也令她此生无求了!
他的家乡在省外一个遥远的乡村,属于那种贫困山区,母亲常年的病痛使得他至今也没有讨上老婆,他的孝顺给迷茫内心的爱又增添了砝码!
一天迷茫下班回家,见他一个人低头闷闷不乐地坐在屋里猛吸香烟,她皱起眉头看着他,这可是至两人交往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不管她早晨起床还是下班回来,她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温柔的笑脸。
他的母亲这一次病得厉害,他需要立刻回去,但令他苦恼的是,这回不知又要用多少钱,迷茫不假思索地问以前大概用多少,他说也就两三万左右,不过这一次说不清楚。
她让他不要担心,她一个月除去开销还存有一些,如果不够,她想办法再借一点,他抱着她,头靠在她背后,像是在哭泣。
迷茫东拼西凑交给他五万元,提前预定车票,让他赶紧回去看母亲。
算起来他走的那天他们整整在一起呆了两年,不过,在半年后她终于知道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起初迷茫还可以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地,在她提到钱的时候,他甚至大发脾气,怒诉她不懂事,不相信他,等母亲的病好了,他就开始实施他那伟大的计划,让迷茫不要心急,终有一天他一定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在离开两年后的今天,迷茫已经注册到交友网站,准备寻觅一位理想的未来伴旅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与她失去了联系。
“这一次可不要草率行事!”我说,
迷茫朝我笑笑,说:“我总结了一下,问题全部在我,我从原单位出来,马上在这里寻到工作,因为要生活嘛!却完全不相信世上如此复杂,人心如此叵测,这都归功于我以前的工作太单纯,交往的人也仅限于单位的同事,人际空间相对狭小,但我感激生活赋予的一切,我离开家出来,虽然艰难,却使我看清楚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你说呢?”
“呵呵!”我笑着说,“在没有更科学的解释之前,我只能说你当时运气不好,当然,你同样是幸运的,我们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以后的路在哪里!是不是?”
迷茫摆着手笑着,向我示意天色将晚。
从那家茶楼下来,我们步入华灯初上的街道,她说肚子咕咕叫,去吃火锅,饮啤酒。
我的酒量不大,迷茫倒还可以,几瓶啤酒下去一点事没有,我只有陪着她喝,两人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我想,她已经告诉我她以前的大部分经历,喝酒也是一个人太寂寞的举动,她还吸烟,只是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里吸。
令我欣慰的是,迷茫,这位历经艰难生活的女性,她的内心从来没有失去对快乐的寻觅,人们不都是这样吗?毕竟我们短暂的一生都是困难重重!
我把迷茫送到她出租屋的楼下,与她握手道别。
一肚子的啤酒使我放弃坐公交或者打的,我想沿街步行,我走的慢,路上还一展歌喉,只不过没有惊扰路人,今天,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和她说了太多的话,内心也出现久违的颤动!
两小时后,我才回到住处,因为路走错了!
在第二天与迷茫的聊天之中,她告诉我昨天晚上是她几年来睡得最香的一晚。
哦,看来我这个人虽然黑不溜秋,还并不令所有人讨厌,这也使我坚定了与迷茫继续交往的决心!让她不再烦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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