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6岁那年，父母把子诺寄养在外婆家。外婆家是一个大家庭，目前主要的成员有：外公、外婆和三个舅舅，一个小姨。一个舅舅正在读初中，另外两个舅舅和小姨在外地打工。听说有一个堂舅与子诺年纪相仿，但今天没见着人。看着眼前的亲人，感觉大家不是很凶。子诺就不觉得离开父母有多少伤心，反倒觉得挺新鲜。

来了几天，还没找到要好的朋友，子诺只能跟同龄的堂舅一起玩。

今天，外婆带子诺去报名读书。教室里很热闹，很多同学，闹哄哄的。因为大家都没熟悉，所以都有些胆怯，只是跟在大人的背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报了名，明天一早才开始正式上课，所以交了钱，拿到书，就各自回家。

第二天一早，子诺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去学校。说是学校，其实只是设了一个学前班，一年级还要到3公里外的学校去读。来到教室时，还没几个人，子诺把书包放在书桌上，到外面小玩了一会。

到了上课的时间，子诺才赶紧进教室。当子诺来到刚才放书包的书桌上，没看到书包，子诺以为走错书桌了，扭头向四围看去，还是没看到自己的书包。子诺一慌便大声哭了起来，书包不见了。子诺的哭声把老师和同学引了过来，都问怎么回事。子诺哭得太伤心了，只能断断续续说：书…包…不…见…了。老师听后，便大声的问：“谁看见子诺同学的书包放在哪里？”一个女同学说：“是二牛把子诺的书包扔到竹林里。”二牛也不狡辩，承认了说：“谁叫她一个父母都不要的野孩子，来到这里读书。”子诺两眼婆娑的怒视他对自己的欺负。心想这下好了，全班同学都知道，自己是个父母不要的野孩子，以后欺负自己的人恐怕会更多。捡回的书包放到了桌上，老师把二牛训斥一番，安慰子诺几句，便开始上课。

事后才知道揭发二牛的女同学叫美珍，从此子诺和美珍便亲近了许多。

到外婆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同村的同学，还是喜欢取笑子诺说：跟外婆睡的人，会变得越来越老。那时的子诺也很害怕，可又没有别的人可以一起睡，每晚总是在不安中睡着。

今天是星期天，听说村里有喜酒喝，自己可以跟着外婆去喝喜酒，子诺高兴坏了。来到村中心时，那里已经吹响了喇叭。村里的小孩正在玩游戏，一种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子诺加入他们当中玩，农村里的游戏很单调，但大家依然玩得很高兴。正在你追我赶时，突然听到有人说：“到时间去捡钱啦！”子诺不明白原由，美珍就跟子诺说：“新娘进祠堂的时候，要跨过一段桥。所为的桥就是，在一条新毛巾上，放了很多2分、5分、1角的铜钱，然后再盖上另一条新毛巾。新毛巾的两旁，蹲着我们这帮毛孩，等新娘一跨过去，我们就开始捡毛巾下面的钱。谁捡到就归谁。”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至今子诺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为了避邪吧！这时，眼盯看新娘的脚，刚一跨过去，我们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捡。因为那五分钱一条的冰棍，在那个炎热的夏天，滋味很诱人的，所以大家都爱死了这个游戏。至于新娘长什么样，大家忘了。

今天子诺玩得太开心了，二牛欺负自己的事，在心中淡了许多。

二

到了第二年的暑假，大人都忙着割稻谷，村里的很多小孩也要去干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时，子诺在屋里，偷偷听到外婆跟外公说：“子诺是寄养的，不好叫她去干些重活……”子诺偷偷的乐了，想不到自己这个寄养的野孩子，也享受到同学没有的福利。

虽然重活不用干，但轻活总是难免的。子诺每天的任务，就是把全家人的衣服洗干净、晒好。有时跟堂舅一起上山，用爬爪爬些枯草、树叶挑回来，等到煮饭时，用来烧火。山上有很多“稔子”，熟透的很好吃、很甜，边吃边摘些回来孝敬大人。

暑假总是很短暂，明天一早，就要到3公里外的学校，读一年级。路很远，每天六点起床。早餐只能拿着一块剩饭，浇上一些菜汁，一边吃一边走路去学校，那时的单车还是奢侈品。

今天第一天上课，早上子诺约了美珍一起去。子诺听说校长是韦村的，不知道韦村的同学，会不会丈着校长的裙带关系，欺负我们这帮远村的同学，子诺心里忐忑不安。

一天过去了，没发生什么事，子诺便安心了。

晚上发生的一件事，让子诺更沉默了。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收音机也是奢侈品。外婆发现舅舅心爱的收音机坏了，便来质问子诺：“是你弄坏的吧？”，“我没有”。外婆听了，更生气：“不是你还有谁啊，放在这儿好好的，怎么会坏？”听到外婆这么无理的说法，子诺也怒了，不甘冤枉的回答：“我没有，你找不到弄坏的人，就来冤枉我吗！”子诺心想一定是堂舅，在外婆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因为他平时，就没少说自己的坏话，不然外婆不会这样质问。子诺知道村里的人都重男轻女，但也不能，就这样听信馋言吧！子诺太气愤了，对着外婆大吼大叫说：“我要回家，不要在这儿住。”外婆想不到，这么小的小孩，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说：“回那个家啊！你克弟弟、妹妹，所以才被送到这里来的。”听完子诺懵了，不哭也不闹。事实竟是如此，子诺捂着揪心的痛，跑了……，在那堆枯草堆里，默默的疗伤。看着远处那头没有回家的牛，子诺想：它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无家可归。此时，一颗叛逆的种子，在这个夜里悄悄的种下，风也更沉默了……

在黑夜里，子诺借着月亮的余光，看见外婆拿着手电筒，一路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路找过来。子诺心里明白，外婆白天干了一天的活，现在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找自己，自己就是个不听话的小孩。但子诺还是没出声，觉得脚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默默的观察这一切，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子诺记不清了。

经过那件事以后，子诺跟外婆的关系不冷不热。外婆忙着生计，也没时间管自己。

每年父母都会来看子诺一次，买些好吃的、漂亮的衣服给自己。只是他们来了，子诺躲得远远的，不说话，眼泪不挣气的直流。时间是伤口的最好良药，日子照样在不紧不慢中过着。

每天中午，子诺还是会跟同村的同学，在低矮的荔枝树上玩会捉迷藏。玩累了，就摸着口袋里早掰好的一粒粒玉米，一边吃一边走着去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子诺总觉得今天的中午，跟往常不一样，安静的有种异样。便问了身边的美珍：“洗衣服的小溪上，那帮吱吱喳喳的女人，今天去哪里了？”美珍“嘘”的一声，叫子诺小声点：“村里的女人都藏到山上去了，今天计划生育的人会来。”在村里住久了，村里人的思想多少也了解些。每户家庭里最少要有两个男孩，没有男孩的家庭，父母要生到男孩为止。这时，眼看学校到了，村里的那些破事，只能暂时抛在脑后。

三

有一天，村里来了姐妹俩。从大人的口中得知，这姐妹俩的情况，跟子诺差不多。她们已经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但她们的父母还想再生多一个男孩，结果生出来的是这姐妹俩。父母怕单位知道超生后被开除，于是将这姐妹俩寄养在外婆家。姐妹俩这次回叔叔家，是拿些米到学校补贴生活用的。看着她们，子诺鼻子酸酸的，想不到天下这么大，遭遇相同的人却离得那么近。那天子诺跟她们玩了很久，也许是大家心境相同，说了很多话。没过多久，她们去了学校读书。

姐妹俩走后，子诺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她们的情况，想从她们的身上，看到自己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