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紊乱
(散文)
我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和小大人似的知道犯愁“上火” ,八、九岁的孩子安常理正是天真野玩的童贞时期,上学学习,了解一个未知的世界。然而我却不能,我不但被“剥夺”了上学的权力,而且要与母亲一起担负起一家八、九囗人活命的担子。走街窜巷,风里雨里,偿尽人间冷暖,品味酸甜苦辣,用血泪换回维系兄弟姐妹们生命的延续。
与同学们分开了,我那个学习委员还会保留吗?显然是痴心妄想。每日在烈日下行走于蒸笼一样的街巷里,我如茫茫林海中迷失方向的小动物一样,不知何处是边是岸?我的两眼开始闹眼睛,两眼如紫色葡萄一样,不敢见強光,娇阳下大地的反射白光仍让你不敢睁开双眼,那火辣辣的灼痛让人心烦意燥。早晨起来两眼早已被黃乎乎的眼屎煳的严严实实,只好用清水慢慢湿润洗净。但在行走的路上很快又被新分泌出的眼屎煳住,不得不在小水沟里淸洗,就这样洗了又生,生了又洗。有人出了个偏方——用自己的尿液淸洗,虽感到肮脏恶心,为了能尽早恢复眼疾,只好忍受尿液杀眼与屈辱。十多天后,“旱眼病” 全愈了。
搬家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特别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然。可我家这次搬家是父亲历经千辛万苦的调研后,很难动摇毌亲答应离开康熙二十六年就扎根的故土,终于肯背井离乡,去陌生地域谋生。
又一次让我“上火”的是旅途中那从沒乘坐过的火車,让人睁眼闭眼都在摇晃和“咣当” 声中度过。三天三夜的长途拔山渉水,我头昏脑漲的不饥不渴,昼眠夜醒。辽东半岛虽说也在边外,但论寒冷來说,比起黑龙江的冰天雪地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陌生的地域,陌生的面孔,饮食的变化,水土不服,旅途的鞍马劳顿,到了表哥家还依然如在火车上谣晃不定的感觉。我和毌亲都大病一场。
终于在陌生的学校里上学了。班主任对我这位新学生佷好,同学们也很友善,与他们相处一周竟然感情深厚。沈阳的亲姨夫一家三囗,在我们途经沈阳时,见上一面(姨娘表妹见过) ,很想留下我,但父亲不松囗,姨夫姨娘再次來信表示他们一來是想要儿子防老,二來也减轻父毌儿女众多的负担。谁知父亲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我已开始懂得未來向往什么?但真正要离开养育自已的亲生父毌和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时,方知难舍难离的滋味。相处一周的同学走时都没勇气见他们一面,直到现在我们來往十分密切的老同学们为此事常常谈起。那位张老师更是依依不舍。
父亲把我送到牡丹江通往沈阳的火车上,临别嘱我到沈阳火车站出站后到候车室内往家住东陵区的疗养院打电话,哪都不能去,等待姨夫姨娘去接。
火车又一次将我引入一片新奇的天地,顺利到达沈阳南站,可让我傻眼的是那台破手摇电话,从南站到东陵也不过七、八十公里,竟然打不通。唯一联系手段破灭了,对于一个从没谋面大城市的我來说,无疑陷入绝境。一个走头无路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急火攻心。冷静下來后我只有选择闯荡陌生的世界,挑战自己。
今天看來真算不上多大的险境,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对一位十多岁的农村孩子來说,从沈阳南站到东陵疗养院,中间要倒三、四次公交车,而这些我一无所知。我走出南站,在五光十色的站前广场上首先看到戴白色大盖帽穿白上衣蓝裤子的警察叔叔,我上前喊到:“叔叔,到东陵疗养院乘坐哪线车?”“那可远去了,”警察叔叔关切说:“要倒好几趟车,你先坐七路到小东门换乘十八路。”
我找到七路车,上车就问售票員:“阿姨,到小东门还有多远?”“早那!”看我背个书包的外地小孩,这位阿姨关切问到:“从哪來呀小朋友?”我马上回答:“黑龙江。”阿姨说:“到小东门远着哪,到时我吿诉你。”说完又把自己的坐位让给我。一路上又问了一些话,到小东门后,这位好心的阿姨又指引我十八路车站的位置。十八路本应直通东陵,那天鬼使神差在马官桥站停车后有事折返,又得乘下一趟车到东陵,到东陵又等下一趟直达疗养院的公交车。
到疗养院后,从门卫得知,姨夫姨娘接到父亲的电报,到火车站接我去了。我长长叹了一囗气,父亲怕不妥有误才想起拍个电报,可我哪里知道?姨娘家的门上锁,只好在邻居张大娘家等待。没接到我的姨娘姨夫正一筹莫展回到家中,看到我的降临又惊又喜!
得到了磨练,生理受到失调。
这之后的个个转折,每次都使我受到很大伤害。
七八年的高考,二十天的突击复习,不分昼夜的煎熬,两眼血红干涩。尿液焦黄。
入伍后入党,教导队培训体检,正待提干的命令,“反击战”打响,所有一切都停止下來。随后就是“百万大裁军” 。我又一次成为这场变革中的牺牲品。要说不“上火” ,真是谎话。
退伍时得到辽宁籍团政委的帮助,档案组织关系随身带,便有了后來的进城的先决条件。人们说十年磨一剑,我在这十年中的青壮年时光里,为了工作浪废人生最宝贵的年华。深深体会到诗人流沙河的名句,“大锯有情,养我一家四囗,大锯无情,啃咬我壮年时光。”从不知牙痛的我开始领教牙痛的滋味。
参加工作后从技术员、车间主任到生产厂长,一路走來多少也证明自已的实力。正待蒸蒸日上的阶段,东北国企全面改制。宏观上是基本国策,细化到职工个人利益上,便成为变革中最大的牺牲品。而股份制的大股东则占有曾经国有与用半生创造这些财富的职工的利益。
我和妻子分别下岗,不改制有业可就,改制为何都下岗?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房价的居高不下,为何土地还卖那么贵?如果以卖土地來提高gdp的话,终有穷尽之时。如为了维系房地产业金融信贷的资金链条不断裂,尙能维系多久?
到北京打拚实属无奈之举,但凡有点好办法不至于行走这条艰难之路。对我摧残最重的是滴血的心灵。表现最突出的是花白的头发,变成一头白发;一囗牙齿几乎掉光,曾经英俊潇洒的男子汉,已在磨难中成为老态龙钟一朽木。
牙痛起于火,痛时冷热均避之,三月后必松动脫落。
外部诱因,导至肌体时钟紊乱,胰岛、胆汁分泌失调,肝脏不能正常排毒,血糖无法渗透细胞内。
国家的躯体,人的躯体如同一部车子,蛋白质就是汽油,维生素就是火花塞,矿物质就是机油,缺少任何成份这部车子都不会正常运行下去。
我的牙齿脫落,正是一次次急火攻心,导致分泌失调,最终伤及最重要的消化器官。
二0一三年六月十八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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