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怀旧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把往事串成串,于是又有了这篇想记住过去的文字,以慰往昔。
从小就胆大心不细的我,敢在一只脚宽的土墙上狂奔,还能攀着雨搭爬上瓦房坐在屋脊,也不怕夜晚走在没有一丝光亮的乡村路上听着犬吠。但是我真的真的害怕这种恶心的面目可憎的东西--灰老鼠。而老天往往要在降大任于斯人前,给人以最强烈的考验和冲击。我便在战栗中承受了此生最残酷的磨炼。
离开家乡数年后,在这个如此繁华的都市里,我在单身生活的某一年,于最短的时间内遇到了足够多的老鼠,并与它们进行了面对面的碰撞和搏击,与其说是搏击,不如说是抱着头哭泣,就差学它们鼠窜了。
第一次相遇就是面对面几乎零距离的接触,除了和男朋友那么近过,就数和它贴得最近了。那晚,我在睡梦中忽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盖了棉被的腿上“噔噔噔”走过(至今想起还是会毛骨悚然),我吓得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我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醒室友让她把灯打开,而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灯亮了不久室友那更难听的颤音也响了起来“你快看你枕头旁边!”我猛一侧头,天哪,它的胡须几乎就要碰到我的脸颊,它的两只豆眼就那样集中精神的望着我苍白惊恐的表情,还好它并没有露出啮齿类动物特有的尖牙,然而最有杀伤力的女人尖叫还是在一瞬间响起,刹那间我便学会了轻功,一纵身飞到了室友的床上。而它是否被吓破了胆我已无从知晓,因为我已在完成一次类似横越黄河壶口的成功飞跃后丧失了全部能量,只剩下无数的泪水在室友的棉被和衣襟上,颤抖着。
然而为了不露宿街头,我还是要拖着恐惧的双腿回到那个卫生间和垃圾桶对面的小房间,这一晚我几乎无眠。所以在室友惊叫着坐起来时我立刻跳起来打开了灯,她极度恐惧的说了一句令我更加恐惧的话:“是两只,两只,不是一只。”我快绝望了,我把竖起来的汗毛和头发梳理一下,用平静而狠毒的声音说:“打死它们,就是把整个房间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们俩!”我们把所有从大学里带出来的破烂儿从床底下掏出来,堆到大门外,把床拖离开墙,让它们无处藏身,无法遁形。然后我便在室友挥着拖布把的时候,抱着头跪在了空空的床上,开始哭!她发动进攻了,老鼠没有反击,它们在逃窜,但显然狭小的空间里室友戴着近视镜的眼睛更雪亮,“一只已经消灭了”胜利的欢呼还是钻进我捂着的耳朵里。“这只太大了,被我用拖布顶在暖气片后面了,快来帮我!”“我,我怎么帮你,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接着哭。多亏值班的师傅这时被夜半哭声和打斗声吵醒了,男人真是勇猛,明白怎么回事后立即返身拿了一大号螺丝刀回来,我听见它在他的刺杀下垂死哀嚎。第二天,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暖气片后的一滩血迹在经过室友反复冲刷后依稀可见。
这一次我真的知道什么是胆小如鼠了,室友对这一点更是感受独到而又深刻。我在以后几天里都无奈的回避她蔑视的眼神,我有愧呀!本想经过这次角逐后可以壮一壮我的鼠胆了,但是令一次的狭路相逢,又一次证明了老鼠就是我的天敌。
小房间对面的小卫生间狭长,有一组狭长的暖气片,所以冬天时很暖和。在这样的卫生间如厕,本是一件畅快的事情,但如果多一个人或动物陪伴显然就会令人不安,甚至惶恐,尤其当它是一只老鼠时。它本可以不出来的,但原本是为我的安全着想的锁着的门也许让它感觉到危机,于是当它从暖气片后闪出弱小的身躯时,我庞大的身躯和高分贝的尖叫令它开始胡乱打转,所幸我站在砌起来的高台上,而它一时间也没有冲上来的勇气。男友和室友在外面惊慌的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并叫我快点开门。我却不敢下台阶,只是自顾自的跳着,哭着,叫着。终究我的勇气在它有些疲惫的时候,冲天而生,我快速的跑下台阶又打开了门,在见到室友时立即就泄了气,把我的高大扔在了她的瘦小里展开了另一场委屈。男友提着拖布走出来看着泪眼婆娑的我,我刚想再度哀怨一下,他却摇着头,叹着气:“可怜的小老鼠呀,已经被你吓破胆了,我进去时它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怜可怜!”
从此后我开始习惯与老鼠有关的一切:听棚顶里老鼠们深夜舞会的踢踏声,看它们往来于木板地的硕大或轻巧的身影,跨过粘鼠板上它们的翻腾和嚎叫,等等种种。
我不再轻易哭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没有机会和它们对对碰了。有了自己舒适洁净的家以后,只能在路边偶尔看到天敌的尸体或踪迹了。倒不是怀恋有老鼠纠缠的日子,却真的无法忘怀那份流泪或欢笑的自由与轻盈。
-全文完-
▷ 进入wintermorning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