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临邑县翟家中学　孙春红

见过多少树啊。

南国海边的椰林，北疆边陲的白杨，悬崖峭壁上的劲松，山涧峡谷的灌木；苍苍如老者的古树，纤细如手指的小树；叶如流丹的枫树，花开醉人的桂树。多少种啊，如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杏花春雨的江南，最令人难忘的还是袅娜的垂柳。双飞的倦鸟栖宿于柳梢枝头，似乎作着飞舞灵动而又轻悄的梦。柳叶尖头儿闪动着露珠，仿佛情侣夜间洒落的眼泪。而它们鹅黄嫩绿的枝条静静地拂过水气氤氲的湖面，就像有一双小手儿轻轻抚摸过你那颗历尽沧桑的心，于是，在冬日里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心便渐渐暖融融的了，于是，朦朦胧胧的希望便又充溢心间，梦之舟再次启航。柳树摇曳，柳枝摇摇，柳叶新绿，带给人们多少五彩的梦呀！　

盛夏，漫步银杏林中，高大的树木蓊蓊郁郁，翠绿欲滴的密叶中间点缀着一串一串的银杏果，好像一挂挂绿色的葡萄，如珠如玉，晶莹剔透，也许只有孩童的眼睛才会如此清澈。这般珍果摸一摸都舍不得，当然更不舍地摘下来吃。

秋了，满树碧叶转为金黄，犹如满树繁花，比春天的迎春还要灿烂　。　风乍起，落叶纷飞如蝴蝶翩翩起舞，生得美丽，死得绚烂而又宁静，应是一生无悔。树上流金，树下飘金，地上铺金，在这金的世界里人也仿佛融化了，心也变得静穆高洁。

热带雨林里，各种树木长在一起，你挨我挤，你争我夺，为了得到更多的阳光，它们拼命往高处长。它们长得枝繁叶茂，参天蔽日。它们这边开花，那边结果。它们的生活有香有色有滋有味，它们神采飞扬欢乐无限，令人对它们显赫的生命望而生畏。可浮躁的心让它们只看到了表面的光鲜，它们的根来不及往深处扎也来不及往四外扩。终于，有一日它们在狂风暴雨中呼啦啦倒下，生命便日日萎掉，令人想起变化无常的世事，也让人想起“人不可太盛”的古老训诫。

也无数次见过野外的孤树，它们或生在河边或生在路旁或生在田间地头，命运之神使得他们远离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姐妹，只孤零零的独自生长着，若果真如此，这结果也不见得坏。可却有更坏的命运等着它们，也许它们生的不是地方吧，长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它们便常常被调皮的孩子抑或成年人折断枝枝杈杈去满足它们各自的欲望，孩子们会把它们的枝作为金箍棒，成年人会用它们去喂猪喂羊。甚而有一株小树竟被从根部折断，仅剩从一侧生出来的一根枝条仍青翠逼人，向世人昭示着生的存在。它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吗？它也曾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吗？然而，它还能活多久，它怎么还能像它梦想的那样成为摇曳多姿的好女子般的树木？它无言，它只是那么活着，自然的倔强的笑靥如花的，使人想到原来阎罗殿前也有如歌的笑声。还有那棵池塘边蓊蓊郁郁的，周身活力四射的老榆树；瓜棚旁结着金礨般果实的石榴树；棉花地里缀着玛瑙般果实的山楂树······给人多少震撼，多少感动，多少遐思，多少想象。

夕阳落在地平线上，我倒宁愿相信那是朝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毕竟朝阳在满天彩霞的衬托下才更加绚烂多姿。那一刻它正好定格在一棵老树上，把老树点燃成亮丽的金色，老树有万千新枝万般嫩叶吗？这不重要，即使只有灰色的光秃秃的枯枝枯干，人也早已被它璀璨的光芒震慑住，那作为背景的夕阳何等辉煌　，它的本身又何等壮丽。

山雨欲来，乌云翻墨，天地间一片灰黑，闪电蜿蜒，如巨龙长蛇般划过天空，隆隆的雷声更令人心惊胆裂，鸟儿凄厉地尖叫着躲进巢中再不敢露面。而那株老树，它依然傲立于天地间，没有丝毫惧色，它伸展开它苍黑的枝干，挺起它苍凉的胸膛，世事无常，它在暮年还要迎接一切的山洪，暴雨，甚至海啸，就算它被狂风折断枝叶，就算它被连根拔出，至少它哭过笑过争过努力过，世上它曾走过一遭。

一枝横斜，枝头点缀着的些许红豆，晶莹美丽的令人心碎，它们猩红如血，如鸽子的眼睛一般。谁都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树了。然而，最令人怜惜的还是它枝头的那只鸟儿。它娇弱，美丽，可是苍白憔悴却使它显得衰老。它肚腹是白色的，羽毛是白色的，连头顶也是白色的，使人想起那只思念情人，一夜白头的白头翁。这画面，真耶？假耶？梦耶？幻耶？但无论如何，尽管这故事悲戚苍凉，也许还有不甘与控诉，但是每个成年人心的角落里都有它一个位置，尤其一位女人，那千百万的女人不就是老在枝头的那只夜夜悲鸣的相思鸟，而万千红豆不正是她们的相思血泪。

相思红豆的事，何等落寞，所以还是爱那棵同根而生，仅在地面处分为两株的树吧。它们紧密地纠结在一起，连同枝桠，连同树叶，多像幸福的夫妻。然而它们又都是强硬的，都有着同样的铁干铜枝，他们刚硬的树干环绕在一起真不清楚那是情的纠结还是两者之间疯狂的搏斗，而它们歪在一边的枝叶不正像打架女人的乱发？轻叹一声，还是那两棵柔柔的互为扶持的好吧，而且它们的枝干枝叶也显得温柔，它们长在公园中心，旁边有绿地，还有其它的树来作为陪衬。可细细思量一下，真情是用不着招摇的，那样是不是有点儿做秀的嫌疑？于是，心中便想，也许只有孩子画的那张画才是真的了。在他的画中，永远是爸爸妈妈陪着他快乐的过生日，桌子上摆着他爱吃的三明治，肯德基，牛奶，油焖大虾。。。小房子的烟囱炊烟袅袅，尤其惹眼的是旁边那棵美丽的苹果树，红果满枝，垂垂珠联，苹果红得发亮，红得耀眼，在太阳下如孩子的笑脸——这树又生在多少人的梦中，特别是女人。

世间千千万万的树，或给人梦想，或给人启迪，或给人生活的力量和勇气，抑或给人爱与温馨的向往。千千万万的树啊，给痴情的人几多遐想。泪落沾襟，莫问情由，那是心的花瓣在飞落，在飘逝，尽管不久心花还会再开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