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私塾的老师不叫老师，叫先生。

李万年先生就是过去专门给有钱人家的孩子教私塾的先生。开始是启蒙教育，什么《千字文》呀、《百家姓》呀、《三字经》呀什么的。后来才学习《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幼学》什么的。

稍微有钱人家的孩子个个长的胖胖墩墩的，学习不怎么样倒是很贪玩调皮，李万年先生第一堂课就是讲解《百家姓》。

《百家姓》开头就是“赵钱孙李、　周吴郑王　”这两句。小孩子嘛，一般对于百家姓的姓很抽象，就像后来的数学微分积分那样，难懂又不好学的。为了通俗易懂，李万年先生就在黑板上写下了百家姓里第一句“赵钱孙李”四个大字。看着下面的　孩子个个像胖墩木头似的。李万年先生失望地直摇头。可是笨归笨呀总得教呀，难道像现在的教师工人那样，考核干不好就下岗吗？于是李万年先生就尽量把字义解释得通俗些。

李万年先生说，赵嘛，我们过去有个朝代叫大宋朝，宋朝有个开国皇帝叫赵匡胤，赵是人的姓，有了姓才会有名字呀，像你们在座的都有一个名字，一个姓的。赵，赵匡胤的赵，我们学校隔壁有个老年人叫赵大爹爹，他也姓赵，赵，赵大爹爹的赵；钱，大家很好理解了，你们买东西吃药用这个青铜钱的。李万年先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形方孔的青铜钱，钱，青铜钱的钱；孙，就是孙子的孙，李万年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我的儿子的儿子，就是我的孙子。孙，孙子的孙；李嘛，李万年先生回身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李万年”三个字说，李，就是姓李的李，你们的老师我就姓李，我叫李万年。李就是李万年的李。大家听明白了没有？看看大家还是跟小木头似的，李万年老师为了简单明了，就又解释一遍：赵，赵大爹爹的赵；钱，青铜钱的钱；孙，我的孙子的孙；李，李万年的李。今天就教到这里，同学们回去好好复习复习，明天先生提你们解释给先生听听。说完就放学了……

第二天先生提问，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两个也回答不上来。过去私塾先生很严的，回答不上来，学生得老老实实地伸出手来，私塾先生用戒尺（就是老师讲课时用的一种方尺）狠狠地在手上打上十下八下，有的学生受得了，忍住眼泪支牙咧嘴的，忍不住的孩子就哇的哭出声音来，哭了就更加使劲打，所以大多数孩子是只流眼泪，不敢哭出声音来的。

其中一个仗义的学生气不忿，平时他也很调皮。看到同学一个个挨打受不了的样子，就举手说，先生，我会！

李万年先生很高兴啊，说，乖！这个孩子看平时不咋地，想不到他倒聪明，说，那你解释给先生听一听——

那个学生也不客气，站起来背书似的就说：

“赵大爹爹青铜钱，我的孙子李万年！”说完，全班同学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把个李万年先生气得老花眼镜差点掉了下来，气得直翻白眼珠子，结果可想而知，那个调皮的同学少不了重重地打了几十下戒尺。

挨打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这个调皮的学生几个暗地里就商量，一定要报复一下李万年先生，怎么报复呢？

又一次李万年先生蹲在茅坑上厕所，乖乖隆地洞，韭菜炒大葱，这几个小王八羔子干脆找个一大块砖头，“呯”地一下从茅坑的后面扔了进去，把个李万年先生的屁股上裤子上溅了浑身的粪便不说，还吓得李万年先生裤子也来不及提了，光着屁股就跑出了茅坑，乐得学生暗地里吃吃地直笑，自己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出口恶气。

结果，全班学生没有一个逃出李万年先生戒尺的狠狠地抽打。

因果报应，恶性循环呀，难道全班被打了就这么算了吗？本来就是想教训教训他的，结果效果没有达到，倒是全班到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个调皮的学生有暗地商量更加隐秘的报复计划……

转眼到了天气转凉的秋天，过去的老人喜欢夜里用尿壶。有一天傍晚，李万年先生走进自家的巷口里把早上倒出尿的尿壶拿回家。以便夜里解小便用。

过去人特别迷信，人烟又少，到处又是稀稀拉拉的坟墓，鬼故事而且特别多，大家也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李万年先生也不例外，一个人到晚上就早早地关了大门，几乎豆油灯要点到天亮。夜半时分，豆油灯早已经因为没有了豆油了熄灭了。李万年先生要起来解小便呀，于是裹着被子，爬在床边摸黑瞎摸一通，等找到尿壶的时候，就拿起来在床上裹着被子撒尿，当尿尿道尿壶里时候，就听到尿壶里发出急促的扑通扑通的声音，我的亲妈哎，鬼来了，有鬼，有鬼，李万年先生连连喊叫鬼鬼的，吓得浑身发抖，一把就把尿壶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哆哆嗦嗦地尿也控制不住了撒了满床，然后赶紧蒙头盖紧被子，和着湿了满床了尿睡了一夜，这一夜是李万年先生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一次吓，早上八九点太阳都出来了他还在睡觉，像吓掉了魂生了一场病似的，上午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他探头探脑地往地上张望的时候发现，摔碎了尿壶碎片中间有一只被摔死了的青蛙。

李万年终于明白，这一定又是学生的一次阴谋一次恶搞。原来这几个顽皮的学生偷偷到李万年先生家翻过墙头，抓了一只青蛙放进了先生的尿壶里，夜里青蛙受到尿液的温度，难免上下扑通扑通乱跳。这下可好，简直没把先生李万年给吓死。

等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时候，李万年先生还有点心有余悸。他这回真的害怕了，假如下次半夜里再弄出点什么新花样，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他赶紧把被子抱出去晾晒，径直去了私塾学校。

学生们早已经早早地等待在那里。李万年先生这回真的被制服了，敢怒不敢言，也不提昨晚的事情，也不再把全班的学生统统用戒尺通打一遍，而是默默地在黑板上写上“周吴郑王”四个大字。只是心里还有一股怨气无处发泄，于是就说：“今天我们讲百家姓第二句“周吴郑王”，周，周扒皮的周，吴，吴佩孚的吴，郑，郑三法子的郑，王，王八蛋的王……”

“大家听明白了没有？一会解释给老师听听，看看会了没有？”

不一会儿，私塾里就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赵大爹爹青铜钱，我的孙子李万年

周扒皮的吴佩孚，郑三法子王八蛋！……

李万年老师又一次差点把眼珠子气出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