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下雪了。”
“是啊，很冷呢！”
“暖气总是不热。”
“没办法啊。”
已经立春好几天了。可窗外的雪花还是一片接着一片的掉着。乐此不疲，不知疲倦。一个晚上过去，满地就铺上了大片大片寂寞的白。看得人心里空空的。
我在家里也需要穿着很大很厚的褐色的棉大衣，否则就会被冻得手脚冰凉嘴唇发紫。暖气冒出的热气很是可怜，可怜到暖不热一袋奶。暖壶是空的，我只好将就着喝了一袋凉牛奶。后果可想而知，我吐得一塌糊涂。
星期二。没有好电视。于是裹着大衣，手里捧个暖水袋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飘来荡去。幽灵一样。偶尔会冒出一两句跑了调的歌词。没头没尾的。
“真难听呀哈哈！”
“是呵！都没在调上，没办法呀。哎~”
“要不要我唱两句给你听听？嗯？”
“算了。一听你唱歌我就想自我了断。”
“是吗？这么恶心呀？”
“是啊。呵呵。”
2
我病了。
头很晕，也很疼。我想可能是发烧了吧。
在床上装了两个小时的挺尸后，我因为生理问题而起床上厕所。从卧室到厕所有大概十步远的距离。走过去的时候像是踩着海绵。
路过客厅的镜子。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蓬头垢面。嘴唇也裂开了。暖壶里没有水。液化气也没有了。眼睛下面有两条明显的黑线。眼睛肿得像是核桃。这全是昨晚熬夜看电影的杰作。
突然之间，我看到镜子里的人的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液体。一会儿，我的两腮就湿润了。接着嗓子也开始变得又苦又疼。屋子里很静，没有一点声音。从来都是这样，我哭的时候是没有一点声音的。只是疯狂的流眼泪。只有当那些眼泪以液体的方式从眼睛里流出来，我才觉得释放。
“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
“这是眼泪吗？……你看……我哭了，我居然……还会哭……”
“为什么会哭？因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总是这样，没什么理由的就哭起来了，……你知道吗，我害怕……”
“害怕？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害怕一个人，我怕自己死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我怕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买东西，一个人哭一个人笑。难过了，没人分担；开心了，也没人共享。大段的时间不说话，大段的时间在阴冷的房间里游荡。我感觉不到生的气息……”
“别想那么多了，你病了。应该睡觉。”
“是的。现在的任务是睡觉。但愿不要被鸟儿的悲鸣吵醒。”
“哪种鸟？”
“……极乐鸟……”
3
面包和奶都没有了。不得已，我走进了人山人海的超市。
采购完所有需要的东西，我推着小车奔向了收银台。人太多的地方会让我觉得恐惧。周围嘈杂的声音振得我耳膜发麻。我想的只是快点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怎么停留回忆总是出现在我想起之后这样稚气的面容现在还有没有
怎么重播如此念旧的镜头在离开之后
场景人物画面时空都还没变过
时间似乎突然就停住了。定格在刚才我听到歌词的那一霎那。我没有听过这首歌，但是这一段歌词，却让我有种不可思议的亲切感。
是啊，当所有都已经过去，我又怎么停留？当人面不知何处去，我又怎么重播？
这样稚气的面容现在还有没有？我也好想问。
“那么长的一段歌词我都记住了。”
“哇，好强。”
“我心里很重，不知道压着什么。”
“你在想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
“思念是有形状的。不断盘旋，向上延伸。思念也是有质量的，所以在你想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就会有很沉重的感觉。”
我在想我自己。想着从前那个常常幸福常常快乐的自己。从前，我的周围永远都不会空掉。从前，我总是笑得很放肆哭得很大声活得很热烈。从前，我总是会跟很多的人说很多的话。
可是现在呢？
4
现在的我，常常寂寞常常难过。
现在的我，知道了寂寞是什么。
寂寞是一个人看电影，为了恶俗的故事情节掉眼泪。
寂寞是一个人听唱片，一边听一边哼着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的调子。
寂寞是一个人走在雪地里，听着靴子踩雪时发出的细碎的声音，看着身后慢慢延长的凌乱的脚印。
寂寞是写好了信不知道寄给谁，拿起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
寂寞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说“又下雪了”，然后又自己回答“是啊，很冷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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