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事儿的
我没听清她说啥,因为我已知道了结果,尽管她还在磨磨叽叽,我已经走出屋子。我不知道回家怎样面对俺爷们。虽然无泪,我还是想哭。要好的同学加朋友加姐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利益面前连个屁都不值。远处传来爆竹声声,买卖店面挂起了大红灯笼,快过年了,人们的脸上挂着喜庆,而我的心头布满阴云。
回到家,老公已经把饭做好了摆在桌上。见我进来,搬过凳子,一边用他的大手捂着我快冻僵的手,一边急急地问:“咋样?她给多少?”我木木地摇摇头。“啥?一分没给?”他松开了手。“眼瞅着过年了,这工人的工资可咋整?”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瞧瞧我。我没说话,眉头又锁了锁。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吃饭吧,我再想想办法。”饭桌上,三碗饭只有儿子吃了一碗,其它两碗都没动。
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搁不住她三番两次瞎忽悠,稀里糊涂当了她的什么破公司的股东,一开始分红不错,于是越入越多,后来着了魔,鬼使神差一般,不仅搭进了所有存款,还背着老公动用了他的周转资金。再后来才发现她根本没搞房地产,而是一个变相的传销组织。我肠子都悔青了,害了自己不说,害得老公举步维艰。老公没有一句埋怨,是因为有爱,可我自个儿不能原谅自个儿,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单纯这么轻信,这么陶醉于小恩小利,就欠丈夫和我离婚,我个败家玩意儿。
电视上反复播着政府要出面替农民工讨要薪金,这就是运动。在运动里哪也别装b,邓爷爷比你牛b呗,文革运动中儿子照样给整残废咧。臭老百姓,你就是棵草,那边风硬那边倒,没亏吃,装啥装?别得瑟。再说咧,就是政府不出面也不该欠他们钱,,我见过他们粗大的手和满身的汗,我眼前能显现他们的老婆孩子盼着他们把钱带回家,买米买面买年货的情景,我甚至能听见他们欢乐的笑声。不中,不能为难丈夫,我要行动。
我要出此下策,下策总比没有强。
嫁出去的女儿但凡过得去就不会刮摩妈家,没办法的办法。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人家都不指着你养老,你就没脸回来啃老。你找汉子是干啥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的不用太要强喽,你强他就弱,她啥事儿都指着你,把你累死。他省心拉意儿,还说你强势伤他自尊,久了你会变成黄脸婆给他出去找小三打基础。所以,你若美丽便是晴天,你要是砢碜喽,汗颜!男人啥玩意儿,就是贱货!你得一边哄着一边靠着,一边使唤着一边稀罕着,一边打着一边吻着,他就会拉着家这辆车累死还咧嘴乐着,你就干在车上坐着。 哎呦妈呀,这是扯哪嘎达去了,刹车。说去妈家,去妈家干哈?借钱呐,她家地被占了,手喽趁几万,借过来给老公挡挡急再说。我妈信任我。
我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吹呢,有几脉喽,还整这词儿,反正就是快得了。正在马路上走着,我突然来个急刹车,咋的咧?有状况。马路上有俩人,差点轧上。一个人立着,一个人躺着。赶我到跟前,立着的已经跑出多老远了,看不着脸,看个背影,浑身肥肉一跑一嘟噜一嘟噜的。躺着的仰面朝上,嘴角不停的淌血,是个老太太。妈呀,这是咋得咧?出啥事儿咧?我想把她扶起来,不能躺在马路中间,万一碰着二五眼子司机或刹车失灵还不被轧死?我刚要伸手,想起电视上常演老太太碰瓷儿装死讹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旁边又没有个见证人儿,拉倒吧,人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我们家且倒霉呢,还是离远点儿。这么想着我缩回了手,骑上电动车走我的。
走着走着,心里不得劲。老太太要是死喽,我这不就是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姥姥说会减寿。哎呀,这可咋整?问问老公?“你个败家娘们,可别再给我找事儿,关你屁事,走你的,再惹麻烦我削你!”是啊,听老公的,走!可实在是走不动啊,老太太那儿淌血呢,白发苍苍,跟我妈差不多岁数。我妈要是出这事儿,有人见死不救,我骂他祖宗。呸呸呸!哪有咒自己妈的,阿弥陀佛,只是个比方。不行,得回去看看去,爱咋咋地。
老太太还在那儿呻吟呢,我没敢动,我怕血。我报警。
警车刚到,就来个面包,面包上下来好几个大老爷们。
“叫没叫救护车?”其中一个质问我。我说,“没呢。”“不是你妈你真不着急。”他冲我瞪眼吹胡子,我说,“你咋说话呢?”警察说:“别吵了,先把人送医院去。”七手八脚把老太太搭上车,那个人说,“你咋还不上来呢?装着钱呢没?”我说,“我干啥去?”那个人急了,“你爸是李刚咋的?把人撞了就不管了?”我说,”不是我撞的,我做好事呢,不信问警察叔叔。”那个人笑了,“做好事?这社会?得了吧你,雷锋没孙子,别装咧。”我瞢咧,咋还真这样呢?委屈不委屈?我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警察,“我只能证明是你报的警,这里也没监控。救人要紧,其它事回所再说,请你配合。”妈呀,哪儿有黄河?
到了医院,人进了急救室。要交押金,我哪儿有钱啊,有钱就不会出门,不出门就不会遇到这事儿。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如果是假设,结果是你得受着。“叫你们家人往我卡里打,麻溜地,给我妈耽误喽看我咋收拾你!”那个人逼我,”我们家也没钱啊,大哥,真不是我撞的。”“啪”!那个人一个嘴巴掴在我脸上,“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我捂着活烧火燎的半拉脸哇哇大哭,这是啥事儿?这是啥社会?爷们的话我不听,叫人家骗这惨还改不了单纯,火燎眉毛还管闲事,这闲事管的,我真他妈的浪催的!
“你们这是干啥呢,连哭带嚎地?”那个浑身肥肉来咧。当着浑身肥肉那个人又把我骂了一脸狗血。“哎呀,你冤枉人家咧,不是人家撞的。这不该过年了吗,你妈非得上山瞧你爸的坟去,下坝棱子没刹住车,自个摔的。我没带手机,你妈有心肌梗,不让随便动撼,我就进村找你们。”那个人见理亏了,大骂:“你个败家老娘们,啥事儿你也说不清楚。”浑身肥肉也不示弱,“你个败家老爷们啥事儿你也整不明白,冤枉了这位妹妹,赶紧道歉!”
我瞅了瞅这位混身肥肉,哎呀,你简直是天使大姐!比天使还美丽,你是姚晨,是孙俪,是杨幂。
放学咧,马路边子有一个钢蹦子,儿子猫腰捡起来就往岗亭子跑。我拉住他,
“干啥去?”
“交给警察叔叔。”
“哪让你去的?”
“老师让的,歌里也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这歌得颠覆,不去!”
“那怎么办呢?”
“放回原地,等失主来取。”
儿子把钢蹦儿放了回去,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我,我也在思索:我这样教育他会不会影响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会不会使他的小心灵受扭曲?会不会影响他成长?会不会把他引入歧途?
哎呀,脑袋疼死咧,不想了,爱咋咋地,事儿事儿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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