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我大学毕业到单位后便下基层实习锻炼。

师傅是商州人，姓王名毅金，相貌普通之极，让你细看十回都找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师傅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年年都是全系统名符其实的先进或劳模。

令我不解甚至不平的是：除徒弟们外，几乎所有同事都利用其名谐音直呼师傅“王一筋”。这略含贬义，意即师傅是“一根筋”，　脾气犟，认死理。

更有一些同事在背后谑称我师傅为“稼娃”，此为当时我们这里流行方言土语，意即“种庄稼的农民”，其贬义更重，特指“带有浓厚小农意识和作风的城里人”。

师傅却对别人叫他什么都不介意，任由你在任何场合下随意叫，条件只有一个，把活干好就行，否则跟你没完。

我对师傅一直极为尊重，因我受儒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观念薰陶过深，师傅带我可不止一日，而是整整半年。

师傅虽然脾气倔犟但性子慢悠，属于“蔫犟蔫犟”一类，在为人处世和接人待物方面稍显迟钝木讷。

几年过后，不知何因，师傅反倒对我尊敬有加。

师兄曾说：“你是大学生，师傅认为你是他带过的学问最大的人！”师傅时常唠叨着教育我几位前任师兄和后任师弟以及他儿以我为楷模。

旁人看着，我俩好像师徒位置倒了个个，弄得我在师傅面前总有些惶惶然。

直到我调离单位多年后，每当提及我时，师傅还经常自豪炫耀：“那小子，我的徒弟！”

师傅的故事远的就不说了，要说得弄个长篇出来，这里说说近几年我与师傅的几件事吧。

一：孙女?名字

前年初，师傅来电，说他喜得孙女，请我给娃起个名。

我说：“师傅，让你儿起名最好，名正言顺。”

师傅却说他儿连高中都考不上，已经放权让儿给娃起了个小名，叫倩倩，听起来就没多大出息，还得劳驾你给起个响亮的好名，笨儿没那本事。

我知师傅性格执拗，推脱不过，只好应承。

我本工科生，自跟了师傅后，师傅时不时地尽给我出些文科难题，且跨度极大，远至三皇五帝，近到文革历史。师傅每与他人争执不下时，便顺手拿我当矛或当盾使。直逼的我有一段日子彻夜博览群书，恶补语文国学乃至历代演义，差一点点就让师傅带成了一名说书先生。

即使离开师傅多年，师傅每当与他人抬杠落败后，必来电话向我考证一些刁钻古怪问题，弄得我常常“翻经寻典”。此乃师傅独创成语，源于“引经据典”。

我放下电话心想：“倩倩？这名字已够时髦、够响亮的了。”再细一琢磨，这王姓之名还真不好起，不知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文科生”起的名字能否有“倩倩”俏丽动听？

一是这“王”字当头，其余汉字真不好与其匹配。

如“帝”、“霸”二字与其相当，但叫“王帝”“王霸”听起来岂不是乱了辈分？

“王者归来”倒是很有气派，试着拆字起名。若叫王者，这“者”字读着低微，叫不响亮，对女孩来说，这名字可够骇人，将来对象都不一定好找。叫王归？容易让人想起甲鱼。王来？有诱人误想老赖之嫌。

二是王姓人者甚众，漫天遍野，稍不留神便同名同姓。

如：这“君”与“王”字义基本相当，但我却认识三位王君，长者六十有余，少者二十出头，有男有女，且都“出息”不大。

踱步思寻半天，小倩倩腊月出生，且师傅头脑一直保持正宗中国特色，一直想抱个孙子，就叫“王腊弟”吧。

我们这里，长辈们若给孙女起的名字中带个“弟”字，有诱其儿媳再生一个男孩之意。此名虽带些土味，却也符合关中民情，遂电话告之师傅，交差了事。

事过几天，我正看电视，有个美籍华人在里面受访侃侃而谈，突然字幕上显示出其名叫什么什么王，我立刻联想起王腊弟。

不对，师傅孙女如果被外国人叫成“腊弟?王”，正与英文“王女士”读音谐音。师傅已吃了半辈子名字谐音的亏，这小倩倩还没满月就被人叫成“女士”，是否有点催命感觉?再者，待将来长成美女谈对象可能都有问题。

我赶忙抓起电话找到师傅，要给腊弟改名。

谁知师傅在电话那头喜气洋洋加高兴万分，说他已和师娘亲自到八仙庵找知名道姑算过，腊弟此名甚好！娃儿能长命百岁，并大富大贵！

我大声说：“师傅您是算卦钱给得多了，那道姑忽悠你！”

师傅却神秘兮兮地训诫我：“话不能这样说，那仙姑乃八仙庵一把（手），算卦向来都准，不要冲了仙气！”

不久，师傅便派他儿春生来看我，并提四样大礼表谢意，计有西风两瓶、喜糖一包、礼饃一盒、外加腊肉一方。

春生并说收了我的份子钱，哥你还没空去吃娃的满月喜酒，老爸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看到腊肉，我心中暗想：下回师傅您若真抱个孙子，我非起名叫“王腊肉”。

我不敢跟师傅赌气，在师傅长期熏陶教唆下，我已对周易八卦略知一二，倒是想看看那位大仙道姑的有何本事，看她如何再用“腊肉”来忽悠我的师傅？！

二：师傅?名声

去年初，师傅又来电，让我帮他写一份反映单位领导生活工作作风的材料，说他准备去找大领导管管现在的单位领导。

这次我没敢再向他儿那里推脱，深知这比起名难度要大得多。

我问反映谁？因何事？师傅说他要告单位一把手的状！他已去找过几回上级领导，却没有人来管。

我大惊：“我的爷啊！”

此话乃跟师傅所学，是师傅在很惊讶、很惊奇或很惊诧时必脱口而出的一句感叹语，相当于西方人的“我的上帝！”

师傅向来善良淳朴，不喜欢说些不着边际之语。师傅认为《武林外传》里风骚闫妮说的那句流传甚广的“我的神啊！”是妇道人家的无聊用语。男人迟早是要当爷的，叫爷是有盼头的，关键时刻叫神神纯属耽误工夫。

令我惊诧叫爷的是，当下在位的单位一把手也曾是师傅徒弟，即我的师兄，这师徒二人何时竟结下如此天大的梁子？

我问为何？师傅却说你来了再说，不然他就亲自过来。

我深知师傅脾气，赶忙前去拜见师傅。

师傅先对我师兄概括性地作了一句点评：“官当大了，茄子老了，一点点地开始坏了，都是让钱闹的！”

原来我师兄自当了单位一把手后，随了社会大流，这外表不但让师傅看着鼓起了将军肚，内里也让师傅认为他的钱挣得有些不干不净。

师傅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私下找过师兄多次，告诫并教育他要正儿八经做人。

师兄却早已不是当年在师傅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徒弟，待到后来，师兄竟翘起二郎腿给师傅当起了师傅。

师兄对师傅“上课”的基本内容大概是:单位为了生存，就得求爷告奶，就得请客吃饭，一顿饭不花个万儿八千的等于白请，这还不算去浴场歌厅的费用。还说自己凸起来的将军肚纯粹是为了单位生存发展，被迫所得的职业病。现在已有‘三高’征兆，谁不知道身体是革命本钱？但为了职工切身利益还得拼命！并还说每次出差都要带上单位的一两位美女是为了签订更多的合同，这是当下社会潜规则，实属无奈。买的豪宅是自己正常收入所得，没有他的百倍努力，呕心沥血，单位的员工不得全都去喝西北风？

师兄大概忘了人们把师傅叫“王一筋”，师傅自认我管不了你，我就去找大领导来管你，遂开始了逐级“告状”。

师傅人低言微，尽管师傅去哪告状都首先声明：“我不是来举报，而是求你们来一位办正事的大领导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但不管师傅找到哪一级部门，最后都被支到了“信访办”，师傅还说他有点纳闷，政府的“信访办”啥时变成了过去的“吏部”，都成了管官的部门？

市信访办接待人员对待师傅比我对师傅还客气，听完师傅唠叨，便问道：“您老师傅说的这些可有具体证据？”

师傅急了：“我的爷啊！你还当我在胡说八道？我说的若有半点假话，我就把你叫爷！”但即使师傅撂下如此狠话，也不见有人来管师兄。

主管厅信访办是位女同志专门接待师傅，师傅去说了几次都毫无效果，一着急又说出那句名言：“我有半点假话，我就把你叫爷！”弄得人家女同志嗔目结舌，以为面前这老师傅精神上有什么毛病。

师傅又去了省信访办，当然了，师傅即使把他那句名言说得再慷慨激昂都不行。信访办工作人员说：“就是实名举报，也得拿出具体证据。”

说实在的，我也跟师傅有同感，现在这企业领导差不多都是正旗王爷，一般百姓还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在具体管或是谁能管得住？

我深知师傅脾气，照此下去师傅迟早得进京去告御状。我赶忙拉着师傅找一酒馆并打电话喊来师兄，准备跟师傅合伙说说他。

最初几杯酒气氛还行，但我看出来师兄是一直在忍气吞声。没成想随着一杯一杯西风进肚，师傅借着酒兴，不但把师兄骂了个狗血碰头，更把自己告状之事和盘托出。

师兄绷着个涨红的脸，憋了半天，突然一拍桌子大喝：“王一筋！你告吧！你能告倒我，我不但还叫你师傅，我、我还把你叫爷！行不行？！”

师兄下完战书，便拂袖而去。

师傅也喝了不少酒，嘴里喃喃说道：“人活世，就是活个名声，我咋教、教了这么个徒弟？我咋、咋就不信，我管不了你？那么多、多的大官，就、就没有一个能管你、你的人？！”

后来我去找过几次师兄，劝他要听师傅的话。师兄虽然没有给我当师傅“上课”，却拍着胸脯义正言辞：“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这些方面上栽跟头。不然我也把你叫爷！”

“我的爷啊！”我先是张大嘴巴惊叹，接着又笑了，我俩真是拜的一个师傅。

但没过数月，另有高人真正举报师兄，厅纪委调查组进驻单位开始调查，我师兄被双规不久后即定性：行贿受贿，作风败坏，贪污腐败。师兄退交赃款约70余万，随后被移交至检察院，最终法院判了师兄七年有期徒刑，师兄基本上是交十万块钱“买”一年牢坐。

过春节我去看师傅，当谈到师兄时，师傅显得很恓惶，仍觉得师兄入狱跟自己大有关系。

酒桌上，师傅不住地对我唠叨：“我的爷啊！我咋把他弄到了大牢里？我从来没指望他把我叫爷，我只想让他正儿八经做人。我真没想让他坐大牢，只想让他把单位搞得更好。我没有去举报，只是反映情况。徒儿你说，早有人来管管这事，他能去坐大牢？哎，真是坏了我的名声……”

三：儿子?名誉

师傅，我，春生都是一个属相，一个比一个大一轮。

当着师傅的面，春生叫我叔，师傅不在时，他叫我哥，辈分里不分半辈，我们之间关系被他搞得有点乱。

春生从小就不安生，调皮捣蛋加脾气急躁，性格一点也不随师傅。春生除了上学不太用功外，还经常给家里添些乱子。

按照单位政策，师傅若退休，春生可以顶替师傅到单位上班。但师傅结婚早，师娘把春生也生得早，若等师傅五十五岁退休，春生也三十出头了。青春不等人，春生连高中也没上（实际是没考上），未到成年就开始出来闯世界。

多年社会闯荡，让春生见多识广，竟迷上了单身一族，这不但把师傅两口的儿媳妇给耽搁了，也把孙子也给耽搁了。急得师傅师娘都白了头，就差点把亲儿叫爷了。

我竭力配合师傅两口抡出的胡萝卜加大棒，好说歹说，师娘甚至要死要活，可春生直到四十出头，才娶妻生子。

结婚那天，师傅对我说：“哎——悬了二十几年的心算是落地了，把他家的，这笨儿总算给我老王家恢复了一点名誉。”

依我看春生，这世上七十二行，他起码干过一大半，虽哪一行都没有干出大名堂，但社会阅历堪比他爸，甚至能给他爸当师傅。

今年春节过后不久，我又接电，这次不是师傅打的，是师娘。

师娘像报警似的急切喊道：“你师傅跟春生又闹矛盾了，就差动手了！你抽空赶快过来劝劝这爷俩。”

师娘发话了，还等抽什么空？我撂下电话就去了师傅家。

听师娘唠叨了半个多小时，我才弄清了爷俩冲突的大概。

原来，春生前几天开车（这小子混得比师傅强，竟买了一辆国产宝马）出去办事，刚进闹市区就见一老者横倒在马路边，没人管。

这种事情各类媒体上登得多了，现在人们看见此类事情大多都小心翼翼甚至躲避不及。但春生毕竟是师傅的儿子，体内还流着师傅正统炎黄的鲜血。他犹豫之后还是停下车并结合自身社会经验，先观察，再打120，然后用手机照像。等了约一分钟，性急的春生干脆就将老者抱入自己的车中，径直去了医院。

检查可就费了劲了，老者有些痴呆加上处于半昏迷状态，大夫开的检查单有一大摞，春生推着老者差点把医院的各个科室跑了一个遍，正着急时却被护士挡住了，说是你看清楚了！前面是妇科。春生还遵医嘱预交了三千元买了张交费卡。

检查结果，老者除了锁骨骨折，并无大碍。

主治大夫对春生指着价值大几百元的ct片子说道：“你爸中度脑萎缩，以后千万不要让他单独出来，最好再给你爸身上拴个信息牌牌。”

春生知道脑萎缩的严重性，脱口冒出一句：“我的爷啊！脑萎缩！”春生担心，脑萎缩就是痴呆，这要是老者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也跟着说不清道不明

大夫还有点怀疑：“他是你爷？”

春生急了：“谁的爷？他连我爸都不是！”

“那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在大马路上拾的！这老汉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春生此话一出，和师傅一样认真负责的主治大夫却说什么也不让春生走了。

春生性急无奈，直接拨了110。

警察来后，验了春生的身份证并问清了事情经过，认真记下了春生的各种信息后却说道：“王春生同志，你还是不能走，必须接着给老人看病。”

春生理直气壮地问为何？警察说：“待我们调查清楚后再说。”

此时老者已清醒一些，直喊肚子饿。警察不让春生走，无奈之下，春生打手机让老爸送点饭来。

现如今，各城市都有天网。依我看，如今这央视12套上演的那些破案片有些糟蹋人民警察，给人看后感觉如果没有满世界的摄像头，警察就是一群无头苍蝇。

不过这次摄像头确实给春生帮了大忙，警察很快就知道了老者与春生无关，是一个骑电动车的年轻人肇的事。但问题是，警察却在天网上找不见老者是哪里的人，家在何处？

警察返过头来问老者，结果一问三不知，经请示后，还是同意放春生走了，但医疗卡暂时不能退。

春生跟着给老者喂完饭的老爸回到家里，心里还一肚子气，一是寻思自己垫的三千元没着落，二是态度客气的警察硬硬把自己的一个大合同耽搁了。

晚饭时，师傅让师娘特意做了一点汤水饭，师傅提着准备出门，这时春生恰巧回来，见自己老爸还要去送饭，就喊了起来。

师傅看着儿子今天做了件大好事，没有跟儿子计较，闷着头就出去了。结果，第二天、第三天、……师傅一直送饭不止，师娘做得都有点烦。

第四天警察才找见了老者的家属，老者的两个儿子来了后，并没有兑现他们的寻人启事上的重金酬谢的承诺，还对师傅有些怀疑并冷眼怠慢。

师娘分析其中原因，认为老者儿子可能心里想：若是师傅和春生没有过失，咋能一个劲地给他爸送好吃的？

师傅也不太搭理他们，仍是顿顿送饭。因为老者执意要吃师傅送来的师娘做的饭。他儿子在街上买的饭菜老者连看都不看。

最终，师傅与春生爷俩还是吵了起来。

令师傅忍不住发火的导火索是：春生见老爸送饭送起来没完，竟敢跟老爸这样吼：“他是你爸？还是我爷？这种事咱做到了就行，你真是把他当爷敬啊？”

师傅憋了多天的火终于爆发了，拍桌子踢板凳大发雷霆……

师娘刚说完，师傅就回来了，师傅一进门就高兴地对师娘说：“老伙计，你说就怪了？你做的啥那老汉都说香，香得很！”

师傅又一眼看见了我，对师娘撇嘴说道：“老伙计，你把徒弟叫来干啥?是准备帮春生还是帮我？”

我见师傅的脸色，并不是像师娘说得那么严重。我一边夸着师傅，一边打电话让春生回来，想给他俩圆圆场子。

我曾给春生帮过不少大忙，这点面子春生还是要给的。

再说了，我也想再吃一顿师娘做的可口饭菜，当然西风酒是少不了的。

多亏了当年跟师傅时我恶补的文科知识，一下子把它全用到了春生身上。

听完了我夹杂着各种“翻经寻典”的劝导后，春生嘟囔着说道：“　老爸，你当了一辈子先进，儿早把你服了。你老教育我要顾及老王家的名誉，我把老汉送到医院，还不是你教育的，儿够听话的了。”

师傅说：“你把老汉送到医院，跟老王家名誉没有关系，这是做人的基础，爸为你自豪。但这帮人帮到底，是老王家的规矩……”

春生打断师傅的话：“老爸，我不是不让你给那老汉送饭，我看你年龄大了，儿不就是想让你清闲一些吗？那老汉有儿，他们都不给老汉做饭尽买着吃，我给他当一回儿救了他还不成？你咋就也变成了他儿子？愚公是挖山不止，你是送饭不停，我不成了他孙子！还真要把老汉的那两个烂儿叫叔不成？”这个春生，这会儿又把辈分弄乱了。

师傅放下酒杯说道：“儿呀！我觉得这社会发展了，人与人之间好像也淡了，好像总缺了点什么。儿呀，我跟你妈要是老得跟他一样，你能给我们好坏做一口，哪怕就是一碗洋芋糊汤（土豆玉米糊糊），也比饭店里的鱼翅鲍鱼强得多，我跟你妈也就满足了，也算把你没白养。我就是这样替那个老汉想的。”

春生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是啊，老一辈，不，我们民族多少辈凝聚而成并保留遗传的一些美德，正在社会快速发展中慢慢淡化，该由我们这一辈人和下一辈人好好地思索一下了。这些美德，实际上就是我们民族在世界上的名誉，应由我们民族的各个家庭来分摊……

气氛缓和了，我们正吃着喝着说着，春生媳妇领着小倩倩也来了。

倩倩长得乖巧可爱，穿得像一只花蝴蝶，嗓音也甜甜脆脆的。

小倩倩叫完了爷爷奶奶后，春生指着我对倩倩说：“你还不叫伯伯？快叫！”

师傅在一旁对春生瞪起眼睛：“叫啥？没大没小！腊弟，乖，你应该叫爷，叫爷爷！”

小倩倩看看爷爷，又看看爸爸，再看看奶奶，扭过去头再看看他妈妈，最后看着我，犹豫着不知该听谁的。突然，倩倩小嘴一噘一张，什么也没叫，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们几个大人都不约而同地一起笑了。

师傅一把抱起孙女，乐呵呵地说道：“腊弟不哭，乖，你是咱老王家的小名誉，你爸你妈是咱家的大名誉，来，爷跟你亲一个。”

师娘在旁嘴一撇：“你先进了一辈子，一天尽知道些名誉名誉，就不能说些娃能听得懂的？”

师傅一笑：“你懂个啥？我说的不是那个先进的名誉，是玉石，老伙计，你知道和氏璧不？有名的宝玉，咱腊弟就是咱家的一块名玉！”

我心里惊叹：“我的爷啊！师傅又独创了一个哄孩子的专用术语！只是倩倩太小，还不知道完璧归赵的典故，更不知道自己在爷爷心中，身价值十五座城池。”

但小倩倩还是被师傅哄得跟着我们一起咧嘴笑了。在爷爷的诱导下，只有两岁多的倩倩一高兴，竟给我结结巴巴地讲起了“孔融让梨”……

我心里再次惊叹：“我的爷啊！这小倩倩何时也变成了师傅的徒弟！”转眼再一想：“不对，这辈分有点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