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和一个雅安妹子闲话,说起雨城便一路讲到与水共度的童年。
她说幼时冬天课间最大的乐趣,就是到学校外的水田里捞冰,然后用手摩挲着,将冰块塑造成各种形状。我大乐,也想起了儿时的事。
静谧的山村,只有那一间小小的学校,两条山沟的孩子都到那里上学,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白墙黑瓦蓝漆门的校舍,静静地躺在周遭参天的香樟树怀抱中。操场就是一片略微平整,已清除了石块的黄土地(每学期开学时候必是满院的野草,开学第一项任务便是在操场上拔草),外围种了一圈的杨柳并桉树。
只一棵例外,长在操场中央,这是棵桑树。
每到夏日桑葚成熟的时候,男孩子们就会聚了在树下,有的上树摘果,有的在下面捡拾。但是这些孩子都分属不同的团队,难免为了上个课间你已经上过树这次该轮到我了,你那伙的人捡了我扔下去的桑果,说就说干嘛扯人家的腿之类的事儿起冲突。推推嚷嚷,拉拉扯扯,好不热闹。又一次,我亲见树上的一个男生被扯下来,这可坏了,外围的兄弟哗啦一下围上去,把对头的人也扯了下来,也不管砸没砸着人。何况既有人摔在地上了,就有对头的扑了上去,干脆来个叠罗汉。这个时候,女孩子都不屑于和那帮臭烘烘的男生挤在一堆,而是聚在操场边的树荫下跳皮筋、丢沙包、踢毽子。当然,有的女孩子会在上课的时候会收到男生悄悄递过来的桑葚。我也能吃到免费的桑葚,只是方式不同。
我们村小,和我同一年级的只三个孩子,闺蜜彩英,男闺蜜小波和小锐。两条山沟,各流出一条小溪,学校就在两溪交汇处,回家就是沿着山沟往更深处行。溪流两岸间植有桑树、李树。在有桑葚可摘的日子,每每总是弃了泥土当道并不平整的大路不走,而是沿着溪流两岸回溯。爬树摘桑葚是小波和小锐的事儿,我和彩英在树下等着接。不独桑葚,李子也是一样。天更热的时候,河里的水涨起来了,李子也熟了。他们跳下河中拦起的水坝洗澡,我们坐在李子树下一边吃李子,一边写作业,少不得还要借给他们抄。
作为女生,我和彩英从未享受过在水中畅游的乐趣。至多能挽了裤脚,在浅水处走走。因为山里的水夏天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我们也能从洪水退后的凹凼里捡点小鱼。风平浪静的时候,周末也能得了家长的特许,在家门外的小溪里抓点小虾米,捉螃蟹。我却从没有过能从泥里掏出泥鳅或黄鳝的本事。螃蟹处理简单,放在火堆了烧了来吃,对小虾米、小鱼儿却会找了瓶子、杯子来,装了泥沙小石,插两棵水草,仔细地养着。虽然最后多半会被淘气的猫咪掏了,或是在一场暴雨中冲得下落不明。
小时候是绝不爱带伞的,在早上出门天阴沉沉的时候,也得在家长地多番催促唠叨中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伞塞进书包里。而夏天的雨,往往来得很急,中文还是艳阳天,下午的一阵狂风就引来了乌黑的云层,砸下豆大的雨粒。而我们从不介意在雨里奔跑,笑闹。有时候也会扯了路边香蕉树硕大的绿叶,遮在头顶。
秋冬季节,天降浓雾,早起上学的我们要执了手电筒照明,有时候也会从路边田地里堆得高高的稻草垛扯下一把稻草来,扎了点燃作火把用。顽皮的,手持明晃晃的火把挥舞着,在蜿蜒的道路上洒下星星点点的红色。
寒冬的水田里,会结了冰。一下课,我们便奔下操场外的那道斜坡,生怕慢一步便捞不着冰块儿了。近年来,已经很少能看到水面结冰了,偶尔的山峦上覆了两日的雪,便已是难得。
而我们的童年,就像那曾经把玩的冰块,再怎么精心地塑造,最后都消散了去,一滩水渍也没有留下。
-全文完-
▷ 进入秦雁翎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