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我11岁那年,父亲从舅舅家牵来一匹骡。
它通身棕黄,有着两只大而又有精神的耳朵,总是来回摇摆,像是在聆听主人随时都有可能发出的命令。眼睛像一汪秋水一样,在眼睫毛的保护下炯炯有神。他的鼻子和嘴巴长得是那么协调,那么合适。它脖子上的鬃毛实在是太好看了,每当它狂奔或者是撒欢时,它那长长的鬃毛就像少女的秀发一样在空中行云流水,潇洒自如。它还有着粗壮而雄浑有力的四肢,和长长的尾巴,在夏天赶走讨人厌的苍蝇。
骡一年要换两次毛。冬天它就会长出一身非常厚而且柔软的毛发来抵挡冬的严寒。而当来年春夏时,他那身冬装就会悄悄褪去,换上一身毛发金黄通体发亮的夏装。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金缎子一样。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会带着他到水草丰美的沟河边,庄稼地的周围去美餐。它时而低下头去吃他眼中的美味,时而用感激的目光看看我。
记得有一次,我带着吃饱的他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一辆卡车突然按响了刺耳的喇叭。他突然狂奔起来,我想他可能是受不了突然的惊吓。我也吓坏了,在他后面紧追,不停的喊停下停下。可他依然在狂奔,最后在大家的帮助下,它终于被带了回来。我看见父亲拿起鞭子向它奋力抽去,他没有像其他骡子一样反抗,也没有叫。他就站在那里默默接受惩罚,眼睛中满是歉意,像一个在认错的孩子一样。
后来我们依旧像朋友一样密不可分。每当我带着他回家,它蹄子发出的声音就好像队伍在前进,又好像作曲家在著作一篇高亢的进行曲。
我12岁那年父亲为了生计带上我和我的好伙伴去林县批发海带来我的家乡贩卖(那时是八十年代初期,贩卖一次仅能挣十几元钱)当时批发海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装好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当时很害怕(因为当时林县据我们当地有一百二十里,而且全是山路,相当难走。
山里的夜静的让人害怕,四周黑乎乎的,整个唯一一点光亮就是我手中的一盏马灯。
当我们走到一个我叫不上来名的地方时偏偏又下起了雨。我更害怕了。而它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打起精神奋力赶路。而这时,雨越下越大,无情的雨水抽打在我和父亲疲惫的身上,冰冷的雨水打落在我那可爱的小伙伴身上。
雨水的抽打加上一天一点也没有进食。他浑身打颤气喘吁吁,即使这样他也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当时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九十度的大坡。相当陡,即使白天也要小心翼翼地走,现在天早已经暗了还下着大雨,路上早已泥泞不堪。我和父亲当时想完了,上次用别人家的骡走到这里时,怎么往前赶都不走了。现在怎么办,山里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而他竟然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奋力向上冲,它前腿奋力攀爬,后腿几乎贴着地面一寸一寸的向上挪动。雨越下越大,我们终于到家了。
第二天我才发现他的后腿都蹭破了,他的目光平静,没有战胜困难的沾沾自喜和骄傲。
时隔多年,每每想起那个画面都会莫名的感动好久。我童年的伙伴,愿你安好。
父所做,由女儿画兰代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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