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捕蝉
盛夏的河边高柳与香椿枝头间常有成群的蝉在竭力嘶叫,给响晴的天空徒添几许焦躁。
每当我们下河洗澡,眼睛泡得发胀时,聒噪的蝉就成了大家嬉戏的对象。然而,捉到机警的蝉并非易事。一则因为它居高声远,让人望影哀叹;二则由于它听觉灵敏,稍有草动便绝尘而去。捕蝉其实需体力兼耐力。蛰伏在有蝉鸣的树下,屏住呼吸,往往要蹲上一刻钟。即便蝉栖身的位置很低,触手可及,也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蝉总在欢畅的叫过一阵后,会骤然打住,转动触须聆听周围动静。既而,再次将钻头般的吸管扎进枝杆“嘶嘶”的吮吸起来。这时才可轻轻的伸出手掌悄悄靠近它后背,待快要触及蝉的身体手掌迅速一捂,“吱”的一声,蝉就成为俘虏。当然也有时把持不住,呼出口热气,警觉的蝉立即“忽”的振翅,望头顶喷下一片冰凉的树汁,翻腾着逃走。这样,下一株树上的蝉又成为伏击的目标。如此反复追踪,一天也不过捕获十来只。
把捉来的蝉,掐掉翅膀,再在蝉腿拴上一根细绳,看着它嘶嘶的扑腾,是我童年百玩不厌的一桩趣事。只是蝉的食物从来不去留心解决,要不了几天,蝉的嗓子便哑巴了,那些很能折腾的健壮者也渐渐有气无力,最终沦为蚂蚁的美食。看着一窝怪模怪样的蚂蚁搬运庞然大物又可消磨大半天枯燥的时光。
二、斗牛
我家的老水牛,准确的说是四分之一头牛,由原生产队分给我们四户人家。虽是骟牛,可身材高大,体力依旧,干活是把好手。奈何食量太大,父亲唯恐它挨饿,一般不会让我照看。牛,无异于另一个家庭成员。
牛的春天是秋收后。稻谷收割完毕,田埂边肆意生长的嫩草,可以让牛度过美好的金秋时节。牛最喜欢稻田禾蔸疯长出的嫩芽,舌头轻轻一卷一口,渐渐膘肥体壮,也渐渐精力过剩。我只有在这时候才可以与牛有亲密接触的机会。放开牛绹让它撒蹄狂欢,我尽管找个阴凉处埋头翻看连环画,待日落时分,再往牛背驼几把稻草作为它的宵夜。有时也不得安宁,各家的牛汇集一处,群殴事件时有发生,最怕双方实力相当时的单挑。我家的牛被阉割了,脾气还过得去,加之体格壮硕,鲜有挑战者。但我还是对它一对钝钝的大犄角不放心,怕它吃亏。因此,经常趁牛埋头嚼草的空隙用柴刀将牛角削尖,让它随时身怀利器,增强威慑力。这样做的效果很明显,经常打得那些侵犯者狼狈逃窜。看着满地找牛的苦主,我乐歪了。
我的牛——这个常胜将军也遭遇到自己的滑铁卢。一天放学回来,我照例去放牛。父亲指着墙角边的一个断牛角,“它在这,放啥!”我顿时惊呆了。原来我的牛今天遇到了对手,与一头壮牛恶斗几个小时,两个从田间打到山上,最后双双滚进泥水田。我家的老牛双脚不幸陷入泥坑,左右挣扎不能起来。对方红着眼睛横扑过来,老牛只得拼命回头反击,结果牛角折断了,腿也断了。“牛现在哪?”“问屠夫!”父亲阴沉着可怕的脸。从此,我那牛背上的牧歌也中断了好些年。
三、放鸭
家里重要的农活我干不了,只好看鸭。虽然学过“春江水暖鸭先知”句子,但觉得此鸭非彼鸭,实际上看管鸭子是种累人累心的活,与诗意毫不沾边。
黄毛幼鸭仔好伺候,关在家中喂点饲料、饭食即可。及稍大,便将它们赶至河滩放风,下水须等羽翼渐丰时。看着鸭群嘎嘎的在水面扑棱,倒可偷得半时闲。翻开石板掏几只螃蟹,运气好还会捉到几尾带刺黄眼眨巴鱼,扯根草茎将鱼攒做一串,晚餐可以打牙祭了。当河里鸭子成群的时候,我略有疏忽,众鸭混为一堆,就无法分辨开。所以,很多次回来时要么我的鸭子不够数,要么队伍严重超编。为防走失,我的鸭子头顶毛总被剪凹一块,这样不致错认。过十来天,毛长齐了,又会接二连三“丢”鸭。有次鸭群与当地鸭倌的数百只鸭子混合,我连一只也分辨不出,只得哭丧着脸求助眼尖的三哥。他扬起竹篙,在鸭群中东一挥,西一挥,轻轻松松的把鸭子挑出来。又“唰”的将篙一扔,“笨死了,只会读书。”随即扬长而去。经此变故,我再也不敢疏忽大意,除了定期剪去鸭子头顶毛,还剪尾巴,剪脚趾甲,确保万无一失。
这算什么鸭?每每听别人笑我滑稽的鸭群,我不禁羞愧难当。
似水如歌的童年,在不经意中杳然逝去。努力搜寻那些遗落的闲散,也绝难重新缀成金色的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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