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天真纯洁，在我们村同伴的眼里是多么美好的难忘的一段时光。而我却整日担惊害怕，不是因为我功课不够好，而是父亲对母亲残暴的武力让这个家庭变得破碎不堪，没有丝毫温馨，终日让人惶恐不安。

母亲辛苦经营着一家不大的杂货店，家里所有开支，生活费包括我的学费都靠它维系。

为了节约运费成本，母亲隔三差五的用担子去镇上挑些日常急需用的货品。但，既是这样父亲还经常把钱拿出去喝酒、赌钱，和所谓的朋友整天混在一起。在他的眼里母亲的辛苦劳累变得不值一文，他固执地认为那是一个当妻子应该做的。

母亲默默承受着痛苦，过度的辛劳使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大上十岁。

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父亲又喝醉了，如烂泥一样软瘫在家对面的臭水沟旁边。母亲看惯了这种场面，嘴里不停的唠叨，然后跑过去背起浑身酒气的父亲，步履蹒跚的把他放在床上。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纵然这样，可自己的丈夫经常在酒后对她挥舞着拳脚，并加以辱骂。在她心中错误地认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服侍丈夫就是一个做好妻子的标准，哪怕身体上承受再大的疼痛。

半夜，客厅吵闹的声音把我和弟弟惊醒。父亲借酒发疯，把家里的东西砸个稀烂，气冲冲地往外走，手里拿着母亲用汗水换来的几百元钱。

母亲死死地抱住父亲其中的一条腿，“那可是孩子们读书用的钱啦，你可不能拿去赌呀。”声音悲切，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弟弟除了在一旁大声哭泣外，没有别的更好办法。

“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母亲，难道她有什么错吗？把钱还给她”很显然，我稚嫩的声音和个头，对父亲构不成任何威胁。“给老子滚开，敢管老子的事”啪﹗一巴掌把我打翻在地。母亲发疯似的扑向父亲，用尽全身一切可以攻击对方的器官，“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决不允许你伤害孩子”。

那次战争的结果是母亲的门牙被打掉一颗。我替她擦试嘴角边的血。

她留着泪，哽咽道：“孩子，你和弟弟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知道吗？”

那刻我才真正体会到母爱的伟大，是多么的坚强、挺拔，她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当然，也包括父亲在内。

童年悄然无息地流失了，没多少值得回忆的甜蜜画面，只有母亲汗流夹背辛勤劳作的情景深深印在我脑海里，在田间地头或挑运货物途中的崎岖山路上。

13岁那年我到镇上读初一，母亲怕我刚去不习惯，就利用进货的时间来学校看我，带些咸菜和米之类的东西。大多次来的时候我才刚起床。我问她，父亲还喝醉酒，打她吗？她总是摇头说：“比以前好很多了。”然后从破旧的裤子里掏出一把零钱，“孩子，咱该买肉吃就买，别舍不得花钱，身体最重要啊！”

“恩。”我低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我不会让它流下，在我伟大的母亲面前。

看着母亲瘦弱的身子在晨雾中挑起担子左右摇摆时，我心被揪得生痛。眼泪最终忍不住夺眶而出，混杂着雾气在脸上凝结成冰。

也就那年春节，父亲决定外出打工来减轻母亲的负担，这无疑是给这个贫穷的家庭增添不少喜气。原因是他有如此举动实属不易。

俗话说：“江山难移，本性难改。”父亲在外三年，不仅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曾因聚众赌博被当地派出所抓过，还是母亲东借西凑够足3000元罚款把他保释出来。

貌似坚强的母亲其实内心很脆弱，夜里，她常常背着我们轻轻抽泣，但还是被我和弟弟发现了。弟弟问她为什么要哭，她说是眼里进了沙子，可我分明看见她眼角边还挂着泪水，浑浊不清……

我升入大学，弟弟也顺利的考进县高中。开学的报名费和以后每月两个人几百元的生活费把这个家压得踹不过气来。商店所赚得小钱显然支付不起这笔庞大的开支。

沉闷的气氛，使家里每个人的表情看上起更严肃。

“哥，我去打工，你就放心读书，其他什么不用你操心。”　

我火了，“你能干什么？没文化没技术，年纪还那么小，在外面只能是下苦力。要去也应该我去……”

母亲终于说话了，声音不大，很有震慑力。“兄弟俩谁都别争了，都不准退学，打工还得我去，妈毕竟老了，你们不一样呀！”我和弟弟还想说什么，她一摆手又忙活儿去了。

又一年春节，看别人家热热闹闹，我们家全然没了过节的气氛。正月十五早上，母亲同村里其他人一道迎着晨曦的阳光踏上南行的列车。她是众多人群中年纪最大的一个，那年她50岁。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也慢慢地改掉了以前的恶习，一个人操持家里。他偶尔在我面前念道说：“是我没用，对不起你们母子，那么大年纪了还出门遭那般罪，唉……”

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而且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来至内心忏悔，多年来对父亲的积怨，一下子随微风烟消云散。

大学毕业后我谋到一份不错的差事。在此4年的时间里母亲不曾回过家，她怕花钱，一分一厘对于早餐只吃一个馒头的母亲来说，都尤其珍贵。

拿着自己辛苦换来的报酬，我首先想到的是去看望母亲，她为这个家一生都在付出，现在是时候享福了。

那天，天空下着雨，好大。按照母亲汇款上的地址，好不容易找到她工作的地方。当，破破烂烂的工房呈现在眼前时，我呆住了，燃烧在心里的热情转眼被无情的雨水浇灭，没能留下一丝温度。

我悄悄地站到母亲身后叫她，她很吃惊的样子抬头看我，多年来的辛酸历程在那刻终于崩塌，她紧搂我在怀里泪水和着雨水随着脸颊往下落，“孩子，母亲，总算是熬出了头……”

是呀！母亲熬了几十年，如今青丝变白发，这见证她默默地为我们作出的巨大贡献，看似平凡，其实很伟大。

我想，是时候孝敬母亲她老人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