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黑夜里的眼睛

似水流年，人生是一个无法参悟的未知数，从出世到成长的快乐和忧伤，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有过懵懂的幼年和少年，从花季年华滑过，时光悄无声息的雕琢着岁月痕迹，沧桑脸盘写满岁月的符号，那个遥远的我，早已远离，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守住，还有多少人生可以颠簸，远去了是岁月，远去的是懵懂的美好时光年华。

梦回旧时光，一颗心的孤舟满宅着记忆的风景，依着旧时光的墙沿，仿佛又回到昨天，那个小小的村庄，那树木掩映的青砖绿瓦，还有潺潺流过的小溪流。那片迷雾般的田野蓝天碧云，有一个小小的穿蓝布印花棉布衣的女孩子，站在苍茫的旷野空间，以为时间不会长大，岁月不会流失，未来竟是那么的漫长，长的不知道有一天会长大，会成熟，会沧桑.......

童年时光的我极少与同年人玩乐，总是跟在大女孩的背后，如跟屁虫随着她们一起上街，一起走在黄土的马路上，一起坐在湘江里的渡船上，一起踏着拾级而上的石板台阶，走进一路石板路的街道。童年里的县城，基本都是木板隔成的房屋店铺，屋檐雕龙走兽，窗格一律木质的雕花，古典精致，古色古香。童年的感受，走进县城，仿佛走进远古的市镇，街道上有杂耍表演的，有【十项景】的放影机，有打着快板卖唱的父女，扎着红丝绸怯怯羞涩的小女孩子，有摆放在玻璃瓶里金黄的丝带般绕成一小圈的波斯糖......童年最大乐趣是上街看花花的世界，热闹纷杂的人群，最爱波斯糖缠绵悠长的味道，一辈子的沉醉和溺爱。

某个时候，上街一抬头的惊喜，我又看到了我梦寐已久的波斯糖，模样还是几十年前的模样，买两卷细细的品尝，随口而出：“老板，怎么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是你做的波斯糖功夫不行吧。”憨厚中年男人憨憨的笑了：“现在你吃什么还可以吃出年少的味道。”想想也是，少年是物质匮乏的年代，那舌尖上的美味也是许久才会有的。吃完两圈波斯糖，觉得素然无味，悻悻的回家。

过往旧事依稀不远，过年我们全村男女老少会留下几个守村的精壮男人，其余全部上街过年，小孩子一定会买几个五颜绿色的气球，磨趁吹着气球跟在大人们的背后，满街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拥挤。大人们会东走西狂够了，我们一窝蜂的挤进体育场旁边的桂剧院，看年年都看的桂剧。什么【混世魔皇】程咬金三斧定瓦岗，【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等。记得我的爷爷最喜欢程咬金的故事，即使看了几百篇，我爷爷也会乐此不疲。爷爷在我年少的时候，给我印象个子高高的，高挺的鼻子有点像苏联人，眼睛深邃，稍长的脸型，模样慈祥温厚。爷爷非常疼爱奶奶，不让奶奶做重体力活，会到街上购买零嘴给奶奶吃。爷爷也会说故事，谈过往经历，说与奶奶怎么在一起的美好年华里的时光故事。幼年时，我总也想不通祝英台的坟墓“砰地”一声飞出来的蝴蝶是怎么飞出来了的，还嘤嘤唱着凄凉的歌：“马家郎，马家郎，马家奶仔守空房......”祝英台被迫许配有钱有势的马家，祝英台誓死不从。

记得那个逝去的昨天，在我意识里我不太喜欢与同龄的人玩乐，总与大女孩子混在一起，听她们家长里短，那时候最喜欢看电影，晚上十里八里的跟着大女孩子去看，回家闲话便是闲谈某场电影的精彩。偶尔也会安静倾听她们春情花期那些花事。与大女孩子一起去很远的大山里砍柴，是母亲强迫我跟着她们，也仅仅一次就让善良的大女孩受够了。上山砍柴砍的是野山，哪有什么柴？大女孩子会爬到石峰上砍一些小树木杆子，我只有站在长满杂草的平旷里割草，心想在这荒山上割草，还不如在家里的田埂边割草舒服多了。看着大女孩子拾好放在平旷里摆放整齐的树枝干叶，她们用脚踩好“拍拍...”的准备用棕绳捆柴回家。我手里拿着几把枯萎的茅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个叫大妹看到我那无助委屈的模样，生出些同情来，嘴里说到：“叫你姆妈不要你来，偏要你来，你哪是个砍柴的人？”农村人像我这么大砍草割草样样都做得来，唯我就不会砍柴。很小的时候，我就有恐惧症，害怕高的地方，不敢爬到石峰峡谷上砍柴。那时候我看着大女孩子从山的四面八方捆柴穿捞杆（挑柴的工具），竟然呆了，手里拿着镰刀不知道如何是好。很多大女孩对我喊：“等一下回家了哦，你还在那儿发呆？”砍柴的野荒山离家有十多里路远，如果她们走了我可怎么办？我傻了，就站在那儿不出声也不言语。大妹看我焦急的模样，帮我砍了一小担的柴，用捞扛（专门挑柴的工具）穿上，放到我的肩上，沉甸甸的压得我眼泪鼓出来了。大家吆喝着“走了....”声音在山谷里久久的回响。大妹让我走在人群的中间，怕我跟不上。要知道我一个小小的人儿，一路蜿蜒曲折的山岭之路，我单薄的身子总害怕一个趔趄就会摔下悬崖峡谷，走得像蚂蚁，三五步就停歇不走，最后被落在最后。那个可怜的小人儿，可怜兮兮坐在小小的柴上，伤心落泪，至今还记意犹新。其实那担柴也是大妹无数次回头帮我挑回家的。大妹是我幼年的好朋友，虽然我们有着年龄的玄虚，但她确实是个好人。她长得很高，到了婚嫁的年龄极难找到合适的人，几经周折她才找到合适高度，家庭长相也不错的男的。她在我心里是个好人，一辈子不能磨灭的好形象。

很小的时候听到大女孩子说过手抄本《少女之心》，她们闲聊的时候总是彼此低声嘀咕，离我远远的，怕我听到。他们神秘的模样，仿佛总在防备着某人确听而导致不良后果。其实她们没有看过那神秘的东西，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我也没有看过，直到现在我也没看过那本关于黄色的书籍，据说只要看过就会变坏的东西，大人们把那东西看做洪水猛兽，绝对不允许看的黄色书籍，沾不得的。记得年少所有青春男女都谈论的话题，许是越神秘越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小时候的我，与许多同年的人一样历尽许多磨难艰苦岁月，跟着父母下地劳作，在家里洗衣做饭，赶鸡喂狗，带弟弟妹妹，没有多少欢愉的童年，却有着色彩斑斓的记忆。小孩子总是贪玩的，免不了淘气，免不了父母一个转身就偷着去玩。悄悄的与同村里孩子们玩跳田，玩起石头子仔，跳皮筋，躲迷藏......当年的父母亲几乎都信奉棍棒底下成好人，每一次顽劣，每一次都会被母亲的刺荆条征服低头认错，抹着眼泪保证再也不敢了。

记得某一次到底是何原因，我被母亲沿着田埂路到大马路，足足被母亲追了一个大大的圈，最后被追到灌江桥前面五百米左右，我们都跑累了，再次停了下来。那是个大热天，我穿着短衣短裤，母亲穿着宽大的白色文化衫，满脸的汗水和无奈焦急，停下来我们彼此对视着，母亲不住的叫喊责怪，我惊恐的望着她，不言不语。在母亲追赶的过程中，我们无数次如此对侍不走，每一个回头看到母亲拿着刺荆条弯下腰自护着膝盖，我也会停下来看母亲会怎样。她喋喋不休的说过不停，大约说不听话，母亲很难过之类的言辞。每一次我都不会说一句话，只会张着眼睛望着母亲，眼里含着满满的泪水。母亲心有征服不了我的挫败感、委屈感，她的话语说着说着就携着无尽的悲愁，声音里携着哭腔。从小我就是个善感的人，母亲的悲伤会感化我，但我害怕她的藤条，我不敢就那么跟了她回家。最后从街上回家的天云爹爹正好看到这一幕，母亲与她说了事情的原委，伤心的哭起来。天云爹爹温言对我说：“听我的话，跟你母亲回家，我说了不准打你，你姆妈一定不会打你的了，相信我！我绝不会骗你的。”之后，他对我母亲交代了要如何与我沟通，不能打我。母亲满口答应，说不打了，只要回家。回家是怎么走回的我也忘记了，记得回家母亲确实没有再打我，叫我跪在洗衣板上不许动，好好反省，而我的身边围满了大小男女孩子，对我指手画脚，不住的嘲笑，气得我挥舞小拳头说回头对她们不客气。母亲把我丢在门口跪洗衣板，她独自下地做事去了，我就一直跪着不敢起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平常敢偷着去玩，却不敢违抗母亲的惩罚。

母亲无论对我如何，至始至终我的心里明白她是爱我的，只是方式错了，我不会怨恨，只有深爱她。许多的日子想到母亲的种种，甚至怀念母亲，泪水潸然而下，湿了衣襟。母亲如今与我阴阳相隔，那份对母亲的念想日益丰满，毫无减量。母亲追我一个圈的往事，还如昨天没有一点褪色。幼年许多的记忆磨灭消褪，而这一件事情尤为深刻。当时母亲怕我跑走了寻不到，我害怕母亲不要我而没有家。虽然那是个贫瘠的家，但毕竟是一个家，我还是不敢离开，不敢逃离。母亲打人很下手，那次追我，我手臂上还有一条触目的棍痕，我无法去懂母亲为何对儿女如此下手，无法理解她所承受的负荷有多承重。我们那时很少，却在母亲的泪水里长大，母亲很苦很难的带大着我们，她把生活里的一切负荷发泄到我们的身上，给与我童年无尽的幽伤。但是我们仍然爱自己母亲，父亲与他斗嘴，打架，我们无条件的站在母亲一面。这或许就是母子之情吧，那么挚爱，那份忠诚竟是如此的浓厚。

流年的坎坷路途上，童年的我是个瘦弱的女孩子，也是个愿意为家里减负的孩子。每天清晨都得去看牛。看过牛之后才能吃饭上学。一次那条高大的水牛发疯狂跑，我追在背后无助的呐喊哭泣，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山头，抹着眼泪，害怕读书迟到，又害怕制服不了水牛，心中千百种思想的交织，纷乱了思维。终于出现了一个妇女，我们村里叫花子娘娘，帮我拦住水牛，制服了那头粗暴的水牛。童年的点滴，秋天荷把锄头挖野人生洗干净晒干卖小钱。喜欢野人生蓝色小小喇叭花在秋风里飘舞的轻盈姿态，最爱就是风中小小花儿的美，那么单薄的美，又是如此的触动心怀。

我可以说我十岁之前，母亲对我的要求诸多，我会被母亲强迫着提着花篮去卖小菜，提个塑料酒壶去街上打酒，与同村的大人们和小孩子到酒厂的平旷里捡烧过的煤渣等等。童年走在街上总会被来往的车辆吓住不知所措，会被城里扎着漂亮粉红花的小姑娘说成小乞丐。那个穿着陈旧破烂衣裤的小女孩子，满脸脏污的挎着旧竹篮子，好奇的看从酒厂宿舍楼里走出来的小姑娘，竟是那么的干净清爽，美丽如花。我在那女孩的面前是那么的卑微，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一切远去了，再也不会回到童年的时光，唯有握着旧时光光影，细细的咀嚼，那份童年里万般的滋味，微苦薄凉。

童年记忆还是那么深刻印刻在心的一偶，许多的往事潮水般涌来。那个缄默的女孩子，疯狂的时候像个男孩子，记得某个夏天，穿着棉质t恤短裤的我，把对面村子一个男孩子的书包狠狠的抛进水潭里；记得我与同坐男同学划着三八线，超过我就一捶过去，被告了老师。缘于我学习优秀，源于我是女孩子，老师把男学生训了一顿，也帮我换了与同性的位子。

旧时光里的记忆澄清透彻，分明就在眼前可以触摸，可以感知，可以从心的深处生出诸多思绪感想。犹如一道道花絮，一轮一轮演绎轮回演绎，草长莺飞般蔓长铺蔓......

哦，似水年华，素錦时光里的故事，走来一个小小的单薄瘦弱的小女孩，浅浅的微笑，在向我招手，像在与我细语昨天童年花絮......

-全文完-